喝了酒,话说很更大气,张建中说,你们不是也有个什么贸易公司吗?应该做大做强,别总是炒买炒卖,做皮包生意,货款投资,在边陲镇搞个度假村,我保证生意会非常好,县里所有的会议也会到那里去开。

    “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局长对几个副局长说,“你们记住这个事,下星期,班子成员碰碰头认真讨论讨论。”

    此时,两人都喝得站不住了。

    张建中拍着胸脯说:“我划一块海湾给你。免费赠送。”

    局长说:“张书记这么看得起我们,这事就定了。”

    何明毕竟嫩,悄声问周镇,这事就这么定了?周镇说,喝了酒,说得高兴,也就是热闹热闹气氛,酒醒了,谁都不会认帐。张书记不会免费赠送,局长也不会真跑去边陲镇搞度假村!

    那时候,兴宁县还没有卡拉ok之类的娱乐场,更没有桑拿按摩的去处,喝得差不多就散了。局长搭着张建中的肩膀出门,大声嚷嚷,以后,有什么需要张老弟的地方,只管开声,我就是下海捞石,也满足你的要求。

    张建中忙纠正他:“你是大哥!”

    “我算什么鸟?你才是大哥!”然后,对身后的几个副局长说,“叫大哥!”

    那几个副局长哪敢不应,连连叫:“大哥,大哥!”

    何明在一边直摇头,想局长喝醉了。想现在这当官的都放任自由了,官大一级压死人越来越明显了。

    张建中也喝得差不多了,周镇说什么也不让他开车,叫司机先送他回家,在楼下,还要扶他上楼,张建中说什么也不要他们送上去,说我没事。说你们看我像有事的人吗?他们就在下面等他到家亮了灯才离开。

    敏敏在妈妈家等到九点,还不见张建中回来,便打他大哥大,那知,接电话的却是周镇。

    “张书记把大哥大漏在车上了。”

    “他人呢?”

    “已经到家了,我们刚送他回去。”

    “谢谢!”敏敏知道他一定喝了不少酒,平时,张建中不是那种丢三拉四的人,“我回去了。”

    她对妈妈说。

    郝书记从屋里出来,问:“你不等张建中来接你了?”

    “他喝了很多久,不知现在怎么样呢!”

    “我,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郝书记匆匆忙忙又回屋里换衣服,一边走,一边说:“那么晚了,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出了门的敏敏便停下来等她。

    每天晚上,母女俩都会出门散步,总是敏敏像是离不开妈妈似的搀着郝书记的手。今天,虽也挽着手,却一点没有那份悠闲。

    “以后,你叫他少点喝酒。”

    “我哪叫得听。”

    郝书记便叹了一口气,说:“也不知从哪天开始,这喝酒也跟工作挂上钩了。”

    “爸倒很少喝!”

    “他是老木头疙瘩,也快到头了,不必跟别人打交道,成天呆在办公室里,也不知哪有那么多事干,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改不了晚上上班的老习惯。”

    “我有点不理解,这官当得越大,下面的人越多,怎么还那么忙?应该更轻闲才对啊!”

    “有人官当得潇洒,有的人却未必放得开,比如副县长,官就当得潇洒,上班就上班,下班就下班,你爸却潇洒不起来,总觉得没他,兴宁县的天就塌下来了。这种人命贱!”

    敏敏便想张建中是怎么样的一种人呢?会不会也是放不开的人?现在才当小小的镇委书记,好像总有忙也忙不完的事,将来一个运气升上去了,是不是也像老爸一样?她很清楚,有老爸和老妈撑腰,张建中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他今年才三十岁!

    如果,他潇洒不起来,自己可就惨了,老妈还有自己陪,将来谁陪自己?这么想,她便问自己,到底张建中升上去好,还是做一个普遍人有更的时间陪自己好?

    从她的角度想,她不想张建中升得太高,甚至希望,他到边陲镇干几年,就回来当个副职,在局里也好,在县委县府机关某部、委、办也好。

    出身在她这种家庭的子女,大多是两个极端,要么希望丈夫升得越高越好,要么希望丈夫清闲一点。前面那种极端是,她们太懂得权利的重要,并把权利当成一种荣耀,后一种人是,她们知道权利与责任的关系,从父辈身上已经厌倦了权利的拥有,更追求一种普遍人的生活。

    由于身体原因,敏敏没有太高奢望,能像普遍人一样生活就已经满足了。

    最近,她越来越惶惶不安,张建中不是那种甘于普遍的人,张建中每做一件事,总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的努力,再加上父母的扶助,想要他停下来是很难的。

    也越来越意识到,张建中选择她,不为这个,又为什么?

    有些事情,总是要经过一段时间,才可以想清楚的,当初,以为彼此相爱就能走到一起,现在,越来越觉得更爱张建中,反而产生了一种危机感,总会问自己,他爱你什么?

    爱你漂亮?你不可以永远漂亮。

    爱你贤惠?难道就没有贤惠的女孩子?人家还可以给他正常的生活,给他生孩子,你可以吗?

    张建中那么努力地工作为什么?还不是填补某一种得不到的空白吗?现在,他还年青,空白的意识还没那么强烈,随着年纪增长,这种意识更强烈,那时候,又会是怎么样呢?

    外甥女的谣言就很让她惊慌了一把,以后,父母渐渐老去,张建中渐渐拥有更大的权利,他们还控制得了他吗?他还会听他们的话吗?现在,他不是就开始听不进老妈的话了吗?

    敏敏问:“你没怪他吧?”

    “我怪他什么?”

    “他反对你那个方案。”

    “你真够傻的,他再怎么对妈,妈也不会怪他。再说,这事也与他无关,都是你老爸在搞鬼。你想想,你妈的观点和你爸的观点,两者只能选其一的时候,他会选择谁?他反对我,站在你爸那边,是明智之举。”

    敏敏更紧地挽着郝书记说:“我还以为你会怪他,会生他的气呢!”

    “我要怪他,要生他的气,才不管你呢!还会送你回来,还会陪你走那么远的路?”

    已经到楼下了。楼道还是那么黑,郝书记像是对自己说,我送你上去吧!敏敏说,不用了。郝书记犹豫了一下,说,等会,别又打电话叫我过来啊!轮到敏敏犹豫了。

    “要不,要不……”她说,“你还是回去吧!每次,他喝了酒,总怕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很老实的。”

    郝书记死要面子地说:“我是担心,他喝多,吐满一地,你应付不了。”

    敏敏的脸反而红了,说:“应该不会吧?”

    “如果不会,他会不去接你吗?他会不开车吗?”

    楼下并没有看见张建中停放的车。

    “要不,我先上去,如果,需要你,我在阳台叫你。”敏敏是不想妈白跑一趟。郝书记心痒痒的,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张建中半躺在沙发上,感觉头咚咚响,原以为局长再能喝也喝不过自己,却没想到,那几个副局长保存势力,趁他喝得差不多,群起而攻之。开始,还以为有吃有喝,局长把副局长都叫上了,喝起酒来才知道,他们是玩人海战术,周镇也喝了不少,何明倒是躲了几杯,但他这一躲,从某种意义上说,那几杯酒就倒进他张建中杯里了。

    看来,何明还是需要磨炼磨炼。毕竟,已经不是在机关了,不是科员副科长了,不能只想自己,一点丢卒保车的意识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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