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锋轻轻闭目两秒,长身起立默然颔首,肃声说道:“乘鸾去,莫相遗,青娥伴,早求仙。”

    昂首,一杯饮尽。

    对面的张林喜手心一紧,右手一探,掌心处一块雷印胎记一闪而没,酒杯已然在手,轻轻一抖,满杯下肚。

    酒杯口朝着金锋朗朗一笑,又复倒满了一大杯酒,嘴里大声说道:“一琴一剑一杯茶,无忧无虑神仙家。”

    “金先生,我敬你!”

    金锋反手倒满了同样一大杯的女儿红,平视张林喜,平柔缓缓说道。

    “了了真空色相灭,法相长存不落空。”

    张林喜目光又复一紧。自己所说的这话是道教南宗第五世祖紫清真人白玉蟾的《道情》,说的是自己绝高的地位与追求。

    而金锋对的是张三丰《无根树》,意境可比自己高了一筹还多,让自己深深的忌惮。

    此子不过二十四岁,比自己足足小了三岁,不过三年时间便自彗星崛起……

    若是给他十年时间,怕整个天下……

    两个人不世出的天才对望了一眼,齐声叫喊。

    “干!”

    “干!”

    酒足饭饱,家宴结束,梵老太爷、梵凡新老两位董事长陪着金锋补完例行的程序。

    参观百年梵家的大得惊人的百年豪宅。

    参观梵家的私人珍藏。

    解放前的时候梵家收藏在全国来说都是数得着的,解放后,梵家将大量的精品国宝捐给故博与魔都、石头城博物馆。

    就算是捐了那么多出去,也还有不少。

    改开后,百年梵家的独到眼光让他们成为了新时代最富有的收藏世家。

    那时候的梵家虽然刚刚起步,但梵老太爷却是将三分之一的资金用来购买古董珍玩。

    几斤粮票换一个宣德杯子宣德碗,一块钱一个的乾隆碗,五毛钱一个的道光五彩……

    一瓶八块钱的茅台就能换十幅国画大师们的画作……

    一台缝纫机就能换一个商周的青铜器。

    一辆自行车就能换一幅王蒙的精品画。

    一台录音机就能换取一个汝窑的小碗!

    至于那些从不被人看好的高古玉更是一米布票就能换到手,你要不换,人家就会跟你撕逼。

    当年神州新旧文化和思想剧烈的碰撞,很多人向往的是缝纫机、收音机和自行车……

    家里的坛坛罐罐,都是可以用来换的,而且还是抢着换。

    起初梵家上下对梵老太爷这样疯狂近乎横征暴敛似的收藏完全不了解。

    有那点钱还不如买几块地来得实在。

    但梵老太爷只说了一句话便自让梵家上下全都闭了嘴。

    “盛世,要来了!”

    后来,一语成谶。

    这盛世,果然来了。

    当新千年神州收藏达到第一个高峰的时候,梵家已经不玩收藏了。

    因为,他们家里收藏的东西,已经多得来连自己都恐惧。

    汝窑洗汝窑盘子汝窑瓶子算什么,梵家多了去了。

    元青花的非人物罐子算什么,梵家有一堆。

    就连号称全世界不超过三百件的哥窑,梵家也同样有一堆。

    至于那些民国大师张大千齐白石刘海粟于右任吴昌硕一干人的字画更是摆满了整个小厅。

    从民国开始往上推,一直到商周,无所不有。

    今天给金锋展示的,只是放在魔都各个银行保险库里的精品,还有放在天都城各个保险库的珍藏,由于时间关系没能运过来。

    到了小厅的时候,梵家上下也就两个人与张林喜陪着金锋,其他人包括梵青竹都只能在外面站着。

    走了没十米,金锋已是轻轻色变,偏头笑着说道:“过去二十年都说梵家名列四大收藏世家之三……”

    “我觉得有些奇怪。”

    “现在,我才知道,老太爷藏了拙。”

    “这些臻品国宝,不低于星洲李家。”

    “更是把沈家秒成了渣。”

    “四大收藏世家之首,非老太爷家莫属。”

    梵老太爷呵呵笑着连说不敢当,浑浊的老眼里闪过睿智的光芒。

    “我这里的东西,还不值金先生给小青竹寻摸的那尊羊脂玉观音一半值钱。”

    金锋淡淡说道:“你太低调。”

    走了一圈下来,金锋长长吁了口气。

    一次性见到如此众多珍宝级的国宝也是相当震惊,比起刚才喝的那几十年的窖藏还要过瘾。

    黑色的脸微微的泛红,黑曜石的眼珠子比平时还要精亮了三分。

    很难得的是,在这满满一个小厅里的青铜器当中,金锋竟然没有见到一件当代的出土物。

    也就是说,梵家所收藏的青铜器中全是百年前的器物和传世品。

    这真的是太令人意外,金锋也冲着梵老太爷竖起大拇指。

    拿梵老太爷的话说,梵家捐出去的珍宝都能建一座博物馆,没必要收那些个黑货贼赃,太下作。

    众多的珍宝当中,依然是那尊和田籽料一级白的水月观音最为耀眼。

    玉质细腻柔润,冰肌玉骨,一体成型,震撼到了极致。

    造型灵芝浑厚,饱满灵动,舒展婀娜,精细入微。方寸之间镂雕、浮雕、浅浮雕、深雕运用得出神入化。

    这是金锋在西子湖畔梵青竹的小别墅里扒皮得来的绝世大漏。

    光是这料子绝种不说,还有这雕工,更是令人惊叹。

    梵青竹平素从不爱收藏,也因为这个被梵老太爷嫌弃,时常训斥梵青竹不学无术,就知道一天舞枪弄棒。

    但自打把这尊观音玉雕搬回家之后,梵老太爷从此就闭上了嘴。

    不但如此,梵青竹还时常在众多人面前调侃自己的爷爷,说他节衣缩食偷偷摸摸搞了一辈子收藏还没有自己白捡的一尊水月观音出彩。

    这可把梵老太爷给气得揪胡子。

    再次说起这尊水月观音的来历时候,梵老太爷跟梵凡也是一脸的感慨。

    很难想象,这尊水月观音会是明代传下来的绝世重宝。

    要知道在明代,能凿出这样巨大的原石再送到江南雕刻,不知道要耗费多大的人力和物力。

    这东西就连朱家皇朝都有不起。

    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有这样大的财力才把他做得出来。

    后世又不知道经历何等的变迁才保留到了今天。

    又是一个不解之谜。

    而金锋却能把她扒皮找了出来,又是何等的奇迹。

    一边的张林喜这时候在这尊水月观音前逗留了许久,同样一脸的沉迷,轻轻偏转身子笑着说道。

    “金先生想知道这尊水月观音的来历,其实也不难。”

    听到这话,梵家两父子一愣,齐齐望向张林喜。

    金锋也微微惊讶,轻咦出声。

    张林喜背负双手轻声说道:“当时比大明王朝还有富有的人也不是没有。”

    梵老太爷咝了一声:“林喜,你说的是沈万三?”

    张林喜点点头:“除了沈万三,整个大明朝也没有谁有这样的实力了。”

    顿了顿,张林喜又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全真教丘处机徒弟何常在的手笔。”

    “我还知道,他是用什么刀刻的?”

    听到这话,梵老太爷金锋也是愣了愣,偏头轻声说道:“有这个记录?”

    张林喜淡淡说道:“有。”

    “在我们祖庭的书院。”

    “残本《玉说》。”

    金锋眼皮轻垂,一言不发,似乎在脑海里翻找关于这书的记录。

    片刻之后,金锋抬起头来冲着张林喜淡淡一笑:“我不知道有这本书,倒要请教少天师。”

    张林喜眉角轻扬,丰神如玉的脸上挂着一抹不经意的笑,讲出一番话来。

    神州的玉雕师说起来确实是丘处机。

    后世很多人对丘处机的了解还停留在射雕三部曲上,还停留在如果那一年丘处机没有经过牛家村的笑话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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