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他是班长,理应爱护班里的所有同学,我是新来的,什么也不懂,可他却每次见到我都横眉冷对!”

    很难想象,这是草儿在转学一周后,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班长的控诉。

    “是吗?丁广生,你站起来说!”

    草儿的班主任也姓丁,是个男老师。

    “我没有……”

    “他有,他就是很不喜欢草儿,觉得草儿是走关系进来的,所以看见草儿进来就给白眼,还说如果是考试的话,草儿根本就进不了咱们学校呢。”

    “就是,他就是这样的!“

    ……

    丁广生站起来话没说完,便被其他同学的话淹没了去。

    丁广生的确是很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女生:

    凭什么她一来,正在上着课的班主任老师便要停下正在讲着的语文课,让还没放书包的她,便直接从教室门口站在了讲台上,还和老师并排地站着,接受着老师带头的欢迎和鼓掌!

    要知道,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因为她身后站着的那个当教委主任的爸吗?倘若不是为了当时站在教室窗外的草儿爸那脸上的微笑和点头致意,班主任丁老师会放下课程来亲自欢迎鼓掌,还要求全班同学来鼓掌欢迎这么个看着黑不溜秋的短毛丫头吗?

    因此,丁广生,这个从一年级入学便是这个班的班长的高冷男生,认定这个新来的女生不过就是个关系户,根本没有真才实学。

    他打第一眼开始,就讨厌她。看见她进出教室,更是两眼冒火,恨不得将她赶出班里去。

    草儿也是个敏感的人。没过两天她便感受到了来自班长的敌意,他那两道能杀死人的白光,射在她身上,让她极为不舒服。

    “草儿,班长说你是靠关系进来的,他说他特别讨厌你1”

    “草儿,别怕他,他就是这样,对谁都高高在上,但是现在他比不过你了,你看老师都重视你,不重视他了。”

    “草儿,我们知道,你的成绩很好,老师在欢迎词里都说过,你在云家村村小都是成绩最好的,还是三好学生,根本不比他差!就算是考试,你也是能考进来的!”

    “对!草儿,我们知道你爸虽然是教委主任,可你妈不是你亲生的。从小就没有妈妈,其实你并没有比谁更好。”

    “嗯,草儿,你人这么好,成绩也那么好,连班里最不受人待见的丑女,还有最让老师讨厌的捣蛋鬼你都对他们很好,帮助他们,怎么可能是丁广生说的那样的人呢?!他才是个要令人讨厌的人!”

    ……

    面对班长丁广生对草儿无原由的恨,草儿的同学都纷纷支持她,虽然有些是有打小报告之嫌,但也都是发自内心的力挺她。

    的确,草儿天性里的友善和谐,还是让她走在父母之外的环境里备受亲近。

    草儿转学的第一天,同学们就好奇地打量她:

    发现她一脸的好脾气,虽然皮肤是晒得有些黑,但长得是眉清目秀,看着很舒服。

    她虽然剪着男孩一样的短发,却一点也不调皮捣蛋,也不因父亲的身份而有丝毫的盛气凌人,相反,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略微带点羞涩,坐她周边的同学便都开始围过来和她交流交往。

    没过三天,因着草儿对班里每个亲近她的同学的一视同仁的友好,那些围上来的同学都被她征服了。这些同学回到座位或在回家的路上又纷纷地和自己身边的同学说着草儿的好,便越来越多的同学亲近她,觉察出她的好来。

    她不多事,也不说人长短,更是对每个在她身边的人都笑脸相对,和善说话。上课时她是安静的,下课后和同学们一起她又是能玩到一块,说到一块的。

    这些在她自己看来本该如此的美德,为她赢得了一片的来自善良的友好的爱惜和关注,但她自己,却丝毫没有觉察,只是一如既往地按照性子来,做着自己觉得应该如此的事。

    但班长丁广生对她的敌意在持续加剧,不仅是远远地给她白眼,甚至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扭头“呸”一声地吐口水,而后,再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用白眼剜她一眼,一副恨不得将她踩到脚底板下的样子。

    草儿在家是温顺柔和的,可以忍受父母亲的责备和冷眼,但好不容易脱离父母亲的视线,来到学校这个自己的天地里,却要她仍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忍受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白眼和欺辱,那是办不到的。

    对于班长对她的变本加厉,她也是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但并不私底下找老师告小状,更不和父母亲说,而是在上课铃一响,班主任丁老师刚一踏进教室门的一刹那,她便站起来,抢在班长喊“起立”上课之前,把事情捅了出来。在她看来,只有这样,才能光明正大,让全班同学来评理,看看是谁的对错。

    丁老师对此也是无可奈何。班长是他的得意门生,草儿又确实不能得罪,至于这两个学生之间的事情,他并没有亲眼看见,也不知道是否就如草儿说的那么剧烈,他最后该如何裁决?

    于是在草儿第一次公开告状的时候,丁老师便当场安抚草儿,训斥了班长了事。

    却没想草儿发现丁广生仍暗地里给自己白眼,便继续在班主任的语文课里当场控诉,让班主任也不好下台。草儿的意思是,这样的人,怎么能当班长呢?甚至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觉得,不行就让他下台,她来当这个班长。

    不知班主任是否明白草儿的意思,但到底还是没有革除丁广生的班长职责,只是罚他去扫厕所,本来定的是一周,但草儿不同意,便改为一个月。

    实际上,班主任对草儿也是有些不满的。

    草儿刚来不几天的课堂上,便知道了班里有一个个儿最高的男生,坐在最后排,上课总不认真听讲,考试也没及过格,一直拖后腿,拉低班期末考的平均分,班主任丁老师很不喜欢他,常常骂他,甚至是打他。

    果不其然,那男生老毛病又犯了,上课不认真听讲,还冲丁老师做怪动作,丁老师气得要命,把书一摔,讲台的粉笔都被书本震落在地上。

    丁老师大步走到男生的座位上,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便往讲台方向拉。

    到了讲台下面,丁老师把这男生的衣领一推,放开手,男生打了个踉跄后刚站稳,丁老师便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跪下!”

    “你给我跪下!”

    男生只好苦着一张脸低垂着眼睑跪了下来。

    “让你上课不听讲你!”

    丁老师一边骂着,不解气,用脚踢男生的膝盖和腿,草儿似乎还看到,丁老师有一脚还落在了男生的肚子上,他疼得捂了一下肚子。

    “下次再不好好听课,没你好果子吃!还敢不敢了?”

    丁老师怒容满面,也当是教育其他在座的学生了。

    ”不敢了……“

    男生低声地回答着。

    “滚回你座位上吧!”

    踢里好几脚,又骂了好一会,丁老师才呵斥他滚回座位去。

    男生站起身来,连膝盖上的泥土都没有拍,便佝偻着身子,垂头丧气地走回了位置上。

    这件事可把草儿吓到了:中心小学的老师怎么还打学生呢?

    在她看来,就没有坏学生,再调皮捣蛋的学生,顶多骂几句,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呀!即使是对待恨她的班长丁广生,她也不过就是想让老师教训教训他,罚他搞劳动,甚至撸掉他的班长之职,也没想过要打他的。

    回到家后,草儿爸的同事在家里帮着做饭,草儿爸和娘并不在家里。草儿爸的同事也就是教委的办公室组员,热心肠地问草儿刚来新学校适应不适应。

    “嗯,还好,就是这里的老师会打学生,村小的老师对同学都很好。”

    “哦?打学生?你说说看?”

    草儿便把班主任打男生这件事当成一件心里不是特别认可的新鲜事,讲给了爸爸的这位同事听。

    没想到第二天上班主任的语文课,班主任丁老师便课都不讲,在讲台上生气地大声说:

    “我听说有同学说我打学生的,是谁说的?站起来!”

    台下同学面面相觑,没人应答。草儿也不认为是自己说的。她的确没有和任何一个同学议论此事,只是回家吃饭时跟爸爸的同事说了一说,不会就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吧?她不相信,不相信爸爸的同事会把自己给卖了。

    再说了,就算是爸爸同事告诉丁老师了,那自己也没错,自己又不是故意要告状的,只不过是被爸爸办公室里的伯伯问起来,便诚实地聊了聊而已!更何况,老师就是打学生了呀!难道还不能说吗?

    草儿一脸的平静,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心里也是平静得很。

    “你们都不说是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课后老实到我办公室里来找我,否则就别怪我了啊!”

    丁老师在讲台上恼怒地威吓着。

    他的眼睛扫视着全班同学,草儿抬着头望向他时,他的余光里是冷冷的像冰霜一样,但却并没与她对视。草儿便仍和其他同学一样,满眼清澈地看着讲台上愠怒的老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恐慌或者惊吓。

    对老师的话,草儿也并未往心里去,更没想到要把老师的怒气也回去告诉爸爸的同事,相反,她觉得人有怒气是正常的,只要没有伤害到他人,便是可以存在的,自己不必受到影响,更不必去管。

    只是,草儿接下来在中心小学上学的几年里,都没再看见或听见老师打学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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