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个鄃县县令曹善成给偷了老巢人也被砍了??”
    “对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样?给曹县令报功呗!”风声中坐在蒲台上的张行想了一下认真回复。“以李水君的名义给渤海、平原、登州、齐州四位太守发文请他们也一起给这位曹县令报功然后让房县尉亲自走一趟老家带着文书去见清河太守问他要不要一起来注意要把功劳分给这位一些……把朋友搞得多多的他曹县令能怎么办不也得被拽进来?拽进来以后再反过来拿他的功绩去拉其他人不就行了?”
    程大郎点点头就势从蒲台上下去了。
    下午时分寸草不生的蒲台上一时间只剩下李定与张行、小周三人外加几只乌鸦而已。
    其中小周自去捧着杯子守着阶梯坐下李张二人则居中围着一个方案对坐吹风观云案上则是一壶茶两个杯子……今日天气坦诚说有些不好云层稍厚风稍大……但这样的场景这几年多了去了俩人根本就是议论时政最多的一对也根本就是因为议政凑一起的刮风下雪电闪雷鸣都不耽误这二人议政外加指斥乘舆的。
    唯独二人此时气氛确实又有些尴尬。
    原因不问自明张行肯定是希望李定留下的这个念头一开始就没变过但他也知道后者肯定是要走而且双方一开始也都知道对方意思的。
    “这几个郡守也都挺有意思的。”
    程大郎走后云影之下李定先行开口勉力来笑。“咱们败了张金秤以后去找他们他们反而小心翼翼渤海太守甚至问程名起说蒲台那里‘欲官乎欲义乎’?”
    “正常。”张行叹气道。“大魏是不可能有救的因为河北、中原、东境、江淮、江东都是人心散了那种所谓苦魏久矣……便是一时兵锋过来压住了一时也不耽误这些地方自行缭乱反复直到大魏无力平叛……这种情况下久居地方的地方官起心思也是正常的他们又不傻。”
    “土崩瓦解。”李定叹气道。“在关陇是瓦解在其他地方是土崩咱们聊过。”
    张行点头然后端起茶杯来饮。
    “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双方气氛稍缓李定便来追问。“此战之后周边大股盗匪必不敢再来而后估计就是朝廷大军势如雷霆来剿你一个黑榜第三的钦犯留在这里也无用不趁机走一走吗?去北荒或者东夷看一看如何?”
    “我确实想去一趟东夷或者北荒。”坐在东面的张行抬手指了指身后和北面认真来答。“去看看东夷到底残破到什么地步还有没有争雄天下的本事……本来大魏倒下就数他们天时地利人和又有大宗师又有兵马实力还有两位至尊从最上头的隐隐偏助甚至还有许多代逃亡过去的中原子弟……要是他们能振作起来从意识上做出改革打出人族一体的名号说不定真有说法。”
    “有道理。”
    李定点头但又摇头。“但太难了……天底下最难的就是自我革新本性难改这个词实在是太贴切了真要是能自家改哪里轮得到东夷大魏就自家改了那些毛病大唐当年也能改一些事情……何况四次征伐东夷自家也民力疲惫内斗不断。”
    “所以若真是形势不好不得不走那就去看一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本是天下棋局的一隅不亲眼看看心里的没底的。”张行点点头道。“而也正是为此还想去一趟北荒……当年黑帝爷、巫族罪龙、赤帝娘娘自三面起势赤帝娘娘生下来就是妖族正统公主不提黑帝爷和巫族罪龙能各自崛起恐怕跟他们所倚仗的地利也有关系……北荒的地势也是极妙的。”
    “不错。”李定随即应声。“北荒、东夷与关中都是典型的争霸根基之所但你也该知道自三族争霸以后数千年来基本上是西胜于东北胜于南……关中这个地形太好了四塞之地外距离巴蜀、中原、晋地都只有区区一层障碍而已与之相比东夷虽富却不足以支撑他们一口吞下东境、中原、河北、江淮等大片开阔之地;而北荒太大太冷了地广人稀之下非要并河北、取晋地才有稳固天下的局面。”
    “就是下棋嘛。”张行不以为然道。“我当然知道关陇最好北荒、东夷次之南岭更缺乏基础但有些地理总比没有好……”
    “你就是不愿意去关陇?”风有些大了李定也终于忍不住主动触及了那个问题。“不愿意去武安上任做你家白大小姐的河北主人?离开河口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突然间那么决绝?”
    “我什么都没经历本性就是个反贼罢了非要说有什么特殊点的东西无外乎是见到村庄被弃稼穑生草但这跟沿途所见生死无常反倒显得不值一提了。”张行平静以对。“事情不是忽然如何的而是积水到满忽然溢出来了而已。”
    李定仰天而叹倒也无话可说。
    “至于说什么关陇我之前就说了……那是定天下与安天下的区别。”张行继续认真讲道。“自祖帝东征以来历朝胜者都起于关陇这就使得彼处功勋贵种层层叠叠勾连不断并取河北、中原、江南血肉供给一地贪得无厌以至于人心背离……这是不对的。而若是你想问我是不是准备助力它处而并关陇那我明白的告诉你我是有这个心的。”
    李定居然没觉得惊疑反而苦笑:“容易的不去做只做难的吗?”
    “放着对天下人更好的路在前面不去走非要走孬的那条吗?”张行当即反问。“再勾连一批关陇贵种再闹一次关陇山东之争再来一次土崩瓦解!”
    “可是从河北跟北荒从东夷跟东境再起来一拨人跟关陇那批人有什么区别?”李定还是不解。“便是走河北、东境这条路成了他们日后就不作威作福了?他们就不土崩瓦解了?不是你当日跟我说的吗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最多是一步之遥而已!”
    “谁说不是呢?”张行冷笑道。“但我不是说了吗?能好一点是一点能罢黜掉一龙是一龙黜了关陇贵族这条恶龙总能让天下人多喘一口气而这一口气可能便是一代人的事情……凭什么不做?”
    “所以黜龙帮是这个意思吗?”李定恍然看了一眼好奇回头的小周后却又再度苦笑起来。“要罢黜关陇贵种这条恶龙?怪不得用黜而不是除。”
    张行没有吭声只是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
    但就是这么一瞥李定瞬间警醒甚至有一点汗毛竖立的感觉……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风声都紧密了一些以至于卷动秋日云影自蒲台上错乱飘过。
    “你……你还想干什么?”李定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不干什么。”张行随口答道。“我不过是准备尽力而为能走一步是一步有多远走多远而已……”
    “张三郎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有些人……咱们不说能走便是能想到最远的也不过就是个关陇河北之争……就好像房彦释那厮。”李定嘴唇抿了一下努力来问。“而有些人比如说你能想得到的最远的路到底是哪里呢?”
    张行依然奇怪的看着对方似乎是觉得对方有些多嘴而已:“你的志向是什么来着?”
    “是一统天下证位神列流芳百世万载。”李定脱口而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张行沉默而对。
    李定张口欲言居然无声而且满头大汗而此时秋风更甚却又冷了起来似乎隐隐欲雨但也如李四郎言语一般卡在那里始终不能得倾泻。
    隔了不知多久李定终于压低声音来对:“你……你若是……我是说若是你若是证位至尊莫不是要真把天下真龙杀尽尽归地气……也就是天地元气于人吗?”
    张行终于来笑:“黑帝爷做得白帝爷做得别的至尊做不得?而且如何杀得干净?”
    雨水渐渐摇落出乎意料并不是很急。
    李定似乎也松了口气:“这么一说倒显得我过于小气了……真到了那一步你黜龙也好屠神也罢反而不可避免……但为何一定要叫黜龙还不是除龙、屠神?”
    张行眯了眯眼睛没有吭声。
    可能是雨滴滴落李定这一次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表情的细微变化反而是继续言道:“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至尊哪里能轻易证得?”
    “我倒是觉得证位至尊其实不难。”张行一声叹气。
    李定这次没有吭声反而瞥了对方一眼并去取那杯根本没动过的茶水准备在雨滴打脏之前灌下……那意思很简单……你说不难就不难吧我也不跟你争!
    “李四郎你知道我最喜欢这个世界什么吗?”张行也不在意只是在小雨中揣手来问。
    两人都是奇经高手自然不怕这点雨而李定也从容了不少只是随口应声:“天地元气?”
    “是天意!”张行脱口而对。
    李四郎怔在原地似乎想到了一点什么却没有完全抓出来。
    张行终于笑了:“敢问李四郎人巫妖三族争霸黑帝爷和赤帝娘娘各持立场打的肠子都快剌出来了不耽误他们齐齐证位至尊而巫族罪龙却只能藏身苦海所谓何也?
    白帝爷横扫百族事实上废弃巫妖两族大运屠龙断江定律铭法……按照某本小说里的故事青帝爷都被白帝爷杀怕了不惜下凡伪作白帝爷麾下大将匆匆助力白帝爷证位这才保住了些百族遗留在东夷五十州……何至于此呢?
    还有后来的祖帝一脉前赴后继硬生生将三辉四御正统立了起来三辉本是自然之物却强压四御一头黑白赤青哪个站出来说不了?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天意高渺。”李定端着茶杯在雨中严肃以对。
    “是就是因为天意高渺。”张行叹气望天道。“在我看来这个世界最妙的就是这个天意……而且格外高渺……祂不现身祂不说话祂没有神像三辉四御体统出来后也没人敢拿地上的随便什么东西乱做比划……都知道三辉四御之上还有个天而天意足够高……那我问你天意除了高是好是坏呢?或者说是顺是逆呢?”
    李定沉默一时他很想跟对方说这种神学问题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但此时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神学问题很可能会决定他一辈子的志向决定眼前人的决心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大概是好的吧?”李定只能这么说。“一定是顺的。”
    “没错。”张行终于笑了。“对我们凡人而言祂只能是好的、顺的……或许我们怎么揣测都是错的或许根本没有天意只是人意的投射但是无所谓……正好比没有失德的至尊一样我说一句没有不好不顺的天意总是对的吧?”
    雨水莫名急促起来李定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这个道理不是什么特别空泛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在三一正教创立之初就是天底下大部分宗教在做最终解释的主流说法。
    说白了这个世界的文明脉络清晰可循四位至尊证位的过程也摆在那里几位特殊真龙的演化也是清楚的……所以可能表达方式不一样但天意钟情于文明发展进步钟情于这个世界变得精彩……也似乎是无可争议的。
    说句不好听的没有那个天意文明都不大可能出现。
    所以天意大概是好的绝对是顺的这一点绝对没问题。至于说后来发现天意真是坏的那也无所谓了真到了那一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呢?”李定喘了口粗气继续来问。
    “所以想要证位至尊第一步便是要顺承天意来造位……譬如天下一统譬如三辉合一譬如黜龙总之要将天地翻覆起来要指出一条可以让这个天地更精彩文明更深化的路数来。”张行坦诚以对。“然后去达成它!而按照四位至尊的路数只要自己的路是对的自然可以得到天意之钟越来越强所谓上秉天意下持人心扩地而得气黜龙而自强……地盘、人心、修为其实是相互纠缠的是有一条路一直指向至尊的。”
    “这是废话。”李定复又从容起来。“四御不都是这般来的吗?但问题在于这个路数到底是什么?有多宽有多高?只是黜关陇之龙就行了?而若是这条路足够高足够宽符合天意足够去证至尊你知道会有多难吗?亘古万年不过四位而已!你说成就成了?”
    “符不符合天意试试不就行了吗?就好像天意是不是好的一样……且不管其他按照这个路数来就是。”张行依然不以为意。
    “态度是态度难度是难度。”李定嗤之以鼻。“到底是什么?”
    “若黜关陇之龙不足便黜尽天下龙废黜人身依附使天下人人皆可成龙又如何?”张行认真来问。“实在不行再配上趁机一统四海够不够?”
    “那算什么?”一声闷雷响起李定端起茶杯将最后一点茶水饮尽显然不解。“什么人身依附?”
    “至于说难不难的。”张行没有理会继续认真来讲。“天下事从来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大道打开后胜过其他对手便可……如果我们能聚拢人心使唤英才脚踏实地一步步往上走成与不成难道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吗?青帝爷便是再不忿难道下场跟白帝爷做过一场了吗?只能引而导之。”
    “还是太远了。”李定蹙眉以对。“不说别的你自家黜龙帮里这才几个人就一堆人精各有所求哪个愿意对你纳头便拜?还有一个李枢你准备如何对付?确定不会被人家给卖了?便是这黜龙帮外面淮右盟的杜破阵便真心愿意助你?河北英雄还有相当一部分在官面上呢如何愿意助你而不是大魏?曹皇叔又如何?便是大魏自行塌了其他关陇贵种自然会捧着一个豪杰出来到时候重立体统你又如何能胜?”
    张行不以为然即刻回复:“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便是这些人都老朽从大宗师到大英雄大豪杰全都被你顶个几十年熬死了可他们就没有英才后继了吗?”李定干脆被气笑了。“司马二龙、张长恭还有数不清的藏在家里读书打坐的英才一遇风云变化龙……甚至还有你家白常检……你晓不晓得真若是白家起了势你家白常检便可自取天下自开道路何必听你的路数?”
    “藏在家里的真龙咱们管不了但说到思思这就得说另一个人了。”雨水渐大张行全身真气外显以至于雨滴砸上去都变成了冰豆子噼里啪啦落地而这个混乱的声音中他依旧稳坐不动认真来言。“思思的本事我比谁都清楚我也敬她爱她但若想真说从大势来制思思立形势迫她与我同行却也不难只需一人便可!”
    “你莫不是说我?”李定张口便笑顺便望天……他也张开了真气却远不如对方甚至部分雨水直接穿过真气沾湿了衣服。
    “天下英雄龙凰之外唯张三李四而已。”张行正色以对。“李兄若你我联手一心一力足可让天地变色至尊都能上天给他扬了!区区关陇之龙算个屁?!思思也要扔下自家心思跟我们一起做事业的。”
    话到一半闷雷一声便忽然自头顶炸响顺势低头的李四郎肃容不变手中茶杯安稳不动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头的小周手中茶杯忽的掉落顺着蒲台那坚实而怪异的茶杯滚了下去并将台阶侧栏杆下躲雨的几个乌鸦惊动仓皇逃离。
    张行随之失笑当场呵斥:“小周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畏惧雷声呢?不像话。”
    然后方才来看李定。
    “张行。”雨幕中李四郎看着对方认真回复。“我的才能有限只能放在用兵上如此才能指望此生一统天下成龙列神名流百世……你的黜龙之论是否高深我不清楚但也不怀疑但你的局面和我对天下军事地理的钻研认知摆在这里你还不能让我选择跟你在这里做贼!”
    “我就不揭开你不愿意居我之下的小心思了但你须记住你此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张行叹口气站起身来放弃了这次努力。
    李定也如释重负。
    二人起身转身连着小周一起往蒲台下走准备避雨仿佛刚才的话语全都没说过一般……而走了几级台阶李定忽然驻足好奇望向了南面大河方向。
    “那是什么?”李定大为不解。“这个时候怎么有人在泥滩上?”
    “前几天就有了。”张行脱口而对。“战前你没放开这片滩涂所以没有而战后你心思又没在这里罢了……小周记得吗?其实江都那里也有一年四季都有就是咱们在下雪前天气尚暖的江心洲见过一回的。”
    小周怔了一怔忽然醒悟:“我知道了他们在吃土!”
    李定茫然一时就在台阶上立住大为不解:“吃土是什么意思?”
    “就是吃土的意思。”小周正色来解释。“老百姓但凡能在庄稼和正经收获之余找到一点吃的就不会吃粮食何况今年已经乱起来了。”
    “我知道。”李定点点头。“但吃土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吃土……”小周想要解释却也有些茫然只能去看张行。“我只知道江都那里是真吃土我跟张三哥、秦二哥去丈量土地的时候亲眼看过这里还真不好说。”
    李定看向了张行。
    张行不以为然道:“其实就是在滩涂上捞一些小鱼小虾充饥……”
    “那就是吃鱼虾嘛如何是吃土?”李定气急拂袖。“你们二人真的是危言耸听……”
    “去看看吧!”张行建议道。“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小周也连忙点头:“李四哥去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了。”
    李定左右茫然一时将信将疑却被张行拽着走下蒲台然后往营地外的滩涂地而行而走下台来营中军士文吏见到这个场面一时不知所措也只能跟上果然迎面堵住了那几个赤脚的妇孺。
    后者惊惶之下想要在滩涂地上下拜解释却被小周熟络的抬手制止并上前来问:“是捞虾米还是碎藻?”
    “是虾蛋。”有个半大丫头脱口而对却被母亲伸手摁住。
    随即后者小心以对:“是虾蛋蒙这边的老爷恩典许我们下滩了眼瞅着庄稼也快好了再不捞等秋后就没时间捞了。”
    小周伸过头去看了看破旧鱼篓里的东西点点头然后拎起来转回递给了李定。
    李定伸头一看怔在当场然后端着鱼篓认真反问那些妇孺:“这不是土吗?如何是虾蛋?”
    几个妇孺根本不知道怎么答小孩子也不敢再言语。
    倒是小周依旧从容:“虾蛋必然在淤泥里……鱼虾粘液还有一些水藻粘性太大容易沾到泥又没有好的工具根本淘不掉就涮掉沙子连淤泥一起吃总能有些效力的所以我刚才说是吃土……这都是灾年的时候老百姓寻到的充饥法子就记下来了……而江都那边其实更多因为那边田赋更重而且很多滩涂地都被江东世族占了养鹅、养鹤鹅跟鹤也喜欢吃这个张三哥就是为这事抄了八大家的家把所有鹅跟鹤都杀了……李四哥妇孺没本事抓鱼虾的。”
    李定沉默半晌欲言又止目光在张行、周行范和那几个妇孺身上打转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又似乎是期待有人驳斥他。
    但没人回应事情好像真就是这个事情。
    “从营中取些军粮来。”李定想了一想捧着鱼篓低声回头朝几名跟出来的吏员、军士吩咐。“每人一兜孩子半斗。”
    军士得令而去几名妇孺再也不管多余一起在雨下的滩涂地里叩首不止口称恩公弄得满头都是淤泥和雨水。
    李定理都不理小心放下鱼篓逃也似的便往回走。
    张行转身追上当场呵斥:“恩公你满身本事只顾自己成龙成神却要踩着这些人几辈子吃土吗?”
    李定脚步加快。
    却又被张行追上一手拽住衣袖然后回头来对那些妇孺来笑:“不要叫他恩公这是要助关陇人欺压你们让你们世世代代都只能吃土的贼公!”
    李定终于拂袖发力甩开身侧之人却直接将袖脚撕裂。
    而张行握着已经湿透的袖脚更是笑声不及:“李贼公你修为不行啊这就破防了?思思都比你强……这等定力能做什么大事?”
    李定终于在雨中回头果然满脸都湿却又语气激烈:“你要黜的龙不只是关陇一条吧?甚至不止江东……河北你……你拿什么做根基?没有自己的根基简直必败之局。我更不敢跟你去了!”
    “废黜人身依附杀龙兴人就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慢慢来嘛一步步深入。”张行负手立于河滩坦然以对。“至于说成败一条命而已我赌不起吗?倒是你亲眼看到这些还能忍住委实是关陇大族出身定力十足一心就要成龙成神流芳百世的……”
    “不要逼我。”李定气馁而走。
    “我有耐心。”张行看着对方背影昂然声明。“而且我没有逼你!我在这里当着贼开着局面且待你来!”
    “我也还是那句话。”李定几乎已经快步走到辕门不忘回头。“天下英雄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太小瞧天下英雄了!”
    “且行之且思之且定之。”张行在雨中幽幽而叹任由雨水将自己打湿方才折返。
    过了几日雨后初晴报捷军报做得稳妥李定在几郡信使和郡卒的护送下逃也似的往东都去了……张行没有去送他而是下令全军休整在蒲台设立屯点点查无主之地并并准备帮助周边百姓抢收本地庄稼。
    这事做完后怕是还要走一遭济阴押送军械什么的所以根本不知道李定这一走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就是都水使者李定?”
    大约是秋收之后不久熟悉的东都兵部堂上刚刚入城就来到此处的李定奉上军报枯坐等待从上午等到下午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份军报必然会引起波动并在东都八贵那里议论然后下午才会给他说法……果然中午时分才有人来而且一进门就问李定。
    “我就是李定。”
    李四郎赶紧起身拱手因为对面是一位朱绶几乎可以认为是曹皇叔的亲信。
    “是就好。”那位朱绶也就是罗方了一时不耐回头相顾同时身上绽放出宛如金轮一般的辉光真气。“奉执政皇叔钧旨拿下!”
    李定愕然一时却被一众锦衣巡骑涌入当场在兵部堂上拿下打入黑塔。
    原因再简单不过鄃县县令曹善成认真细致在接受上级的报功的同时提前发来文书详细叙述了那一战的可能过程并指出李定很可能与地方勾结在战后将国家军事物资与部队交卸给当地豪强的事情。
    甚至提到了黑道上黜龙帮以及逆贼李枢、张行的说法。
    只能说大魏是有忠臣的张三郎小看了天下英雄。
    于是曹皇叔明察秋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决定将李定先行收监好生盘问。
    ps: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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