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继尧仅是小小的九品巡检使平时主要能见路司州院函书哪里识得勤王诏及枢密院的调令?他心里还是担心徐怀所示诏函有假出淮源城后未敢耽搁带着几名从都部署司就跟随在身边的老卒一路纵马狂奔往泌阳而去。
    一通急赶天黑之前便驰到泌阳城下。
    几匹好马都口吐白沫其中一匹马倒地踢着蹄子眼见就不行了。
    这时候日头斜挂远山之巅暮色渐起守兵正驱赶行人准备关闭城门看到唐继尧身穿官袍身边又有兵卒护卫纵马如此惶急还以为是哪里又闹匪乱杀官了呢。
    “我乃淮源巡检使唐继尧有事速禀知州、通判诸郎君休得阻拦!”唐继尧摘下腰间小铜官印出示给守城兵卒看又急冲冲牵着疲马进城往州衙赶去。
    伐燕军全师覆灭刘世中、蔡元攸、郭仲熊等人战死蔡铤及次子蔡和等人下狱待审董成作为蔡系一员虽然还没有遭受到罢黜但他这个知州在泌阳城已经使唤不动人了。
    因此诏函真要有假州院要调兵遣将前往讨逆还得是通判与诸曹参军拿主意唐继尧进城也是说要向知州董成及通判顾志荟同时禀报。
    不过就在唐继尧驰归泌阳城前一刻经略使司的使者已从襄阳府(襄州)赶来董成、顾志荟、诸曹参军及泌阳县令程伦英、县尉朱通等大小县吏数十人已齐至州院。
    徐怀他们马不停蹄从汴梁南下一路上可以说是昼夜兼程但他们毕竟还是要顾恤马力;不像驿传每走一程便能从驿站换新的快马即便冰雪天气一天沿驿道走三四百里也没有大问题。
    事实上勤王诏昨日已经颁传到襄阳府。
    京西南路距离蔡州最近即便没有将京西南路一并划进来设立都防御使司但京西南路除了要承担西南诸路逾四分之一勤王兵马外还要承担半数钱粮。
    边州残破、汴梁告急为催促诸路监司勤王传诏使者抵达诸路治府之后并不会说已经完事、立即离开同时还执掌监奏之权监督诸路监司的执行情况。
    京西南路、京西北路、京东东路、京东西路以及淮南西路、淮南东路与河淮最近也是重点监察区域宫中都是着侍制或直学士担任传诏使者赶往这诸路治府。
    接到勤王诏经略使顾藩不敢怠慢即刻召集僚属商议勤王之事将征募兵马的任务拆解到州县。
    京西南路诸州县唐州距离蔡州最近兵马粮秣自然也是优先从唐州派解。
    此外淮源要从唐州拆并去蔡州唐州同时又是西南诸路勤兵马及粮秣转输蔡州的必经之路考虑虏兵南犯京西南路还要在唐州北面的方城县要加强防御顾藩与财司、仓司、宪司诸使商议最终着转运副使宁慈亲自率一厢禁军先来唐州州治泌阳坐镇。
    京西南路驻泊禁军没有马军两千多步卒从襄阳到泌阳行走缓慢宁慈知都部署司武官邓珪曾出任淮源巡检司对地方情况熟悉着他率数十骑先跟随驰来泌阳。
    唐继尧走进州院宁慈、董成、顾志荟、程伦英、朱通以及邓珪等人都坐在衙堂之上商议招募勤王兵马、筹措粮草之事。
    听唐继尧走进来禀报说徐怀已经接管了淮源巡检司衙门堂上便有人不高兴了发牢骚道:“诸相公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着这莽货出知新县?再说了就算朝廷已经决意将淮源划入蔡州我等为勤王事不应阻拦但这莽货怎么也得先到泌阳由州院着人勘定地界说定巡检司撤并等事宜之后再行交接才合规矩——现在是汴梁危急但不就是还有规矩在大家才能井井有条的组织勤王诸事不至于成一团散沙?”
    “朝廷也是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更何况朝中用王相主持京畿防御着徐怀回桐柏山出知新县也必有用意。”泌阳知县程伦英劝说道。
    程伦英哪里知道徐怀能归淮源乃是胡楷一力促成?
    在他看来蔡铤失势下狱王禀位居宰执之位此次又主持京畿防御事更加位高权重着徐怀回桐柏山也打破以往徐怀在王禀、王番父子跟前失宠的传闻。
    因此就算徐怀有什么莽撞的地方他们也都应该配合才是。
    听程伦英如此说也就没人再发牢骚便商议兵马及粮草摊派之事——提到这个众人又是怨声载道程伦英更是叫苦不迭。
    泌阳经历匪乱大劫才过去两年唐州的其他县也受到波及。
    现在淮源又从唐州划出去虽说山里的田赋、丁口税不多但桐柏山道贯通淮南西路与京西南路过税叫蔡州硬生生插足进来挖走一块唐州仅这一块每年就要少征三四万贯钱粮。
    现在唐州摊派的兵马、钱粮非但没有减免还因为距离蔡州最近摊派更多顾志荟、程伦英等人自是叫苦不迭。
    他们虽然是朝廷官员但一方面他们知道下面会强烈抵触另一方面将州县积存榨光了他们又要从哪里抹油水去吃?
    他们一个个都老小那么多口人要吃饱穿暖总不可能真就只靠朝廷的俸?过活吧?
    “其他不说淮源置县并入蔡州要唐州拨还上年度还未押解进京的田赋丁税以及过税供淮源置县耗用这也太不合理了吧?淮源置县要耗钱粮怎么也得蔡州拨付我们不加阻碍便已经够仗义了!”
    “别的不怕还是担心这莽货难搞啊——听说往时这莽货没理也要搞出三分理来何况他此时背后有王相撑腰真要着人来讨这笔钱粮我们当如何推搪?”
    “邓军侯在淮源剿匪甚力也与这莽货相熟你以为这莽货会否有所长进?”有人朝邓珪问去。
    邓珪任唐州团练副使乃是虚衔本职与唐
    州已无瓜葛此时乃是作为都部署司的军将奉令随同转运副使宁慈前来唐州所为也是巡看唐州北部兵马操练及城塞修缮等事。
    “哈哦这个这个我与徐怀原本就不熟两年多一直未有联系实不知他性情是否变得宽和些!”邓珪打着哈哈说道。
    他此时都跟唐州没有干系不能干出头的事又何苦在背后说人是非?
    徐怀真要是好相予的郑恢、郭曹龄、徐武富等人又怎么会一个个都死在他手里?
    “我听人说这莽货乃是王孝成之子而王孝成当年乃是为蔡铤矫诏杀死这事是不是真的?”又有人八卦的问道。
    “这事不假”转运副使宁慈与传诏使者相熟私下聊过一些事知道汴梁城里一些最新动向这会儿微微沉着脸说道“此时备虏事急暂时还没有圣诏颁下但就蔡铤矫诏诛杀王孝成以及残害王孝成妻儿等事王相已经奏请朝廷彻查。徐怀确是王孝成部将徐武宣、徐武碛、苏老常等人所救;非但如此王孝成七弟王举当年也没有死于狱中为范雍所救——王相在奏书里一并为这些人请功还曾打算召徐怀率部入京勤王为左相及枢密副使汪相等人所阻……”
    “王相是不是老糊涂了?这莽货本就不能以常情度之倘若再对当年旧事心存怨恨叫他领兵入京最后捅出什么天大的窟窿来谁能担待得下汴梁还要怎么守?”有人蹙着眉头叫道。
    “听说徐怀在岚州御敌甚勇积下军功颇多要不然就算有王相相保他如此年纪又是武夫出身怎么得任知县一职?说他心存怨恨还有些过于揣度了吧……”程伦英有些没底气的说道。
    见程伦英竟然替徐怀分辩起来宁慈沉着脸说道:
    “这世间最难揣度是人心——我在襄阳就听说徐怀桀骜难驯与徐武宣、徐武碛、徐武江、苏老常这些人潜伏桐柏山十数年未露痕迹且问在座有谁能有这份隐忍?照我说王相就是老糊涂了……”
    昨天勤王诏颁抵襄阳帅司、宪司、漕司、仓司诸大佬齐聚一堂当然不可能无视淮源置县、徐怀出知新县这事也谈及蔡铤矫诏诛杀王孝成的旧事谈来谈去都觉得桐柏山匪乱有说不出的蹊跷桐柏山众人不像是良善之辈。
    批评朝政乃是士臣特权即便遭到罢黜很多人犹以为荣宁慈也就不觉得在此数落王禀有什么不妥。
    不过州县官员发几句牢骚却也罢了宁慈是代表路司而来突然间如此严厉指责王禀程伦英顿时间都有些发懵。
    程伦英当即意识到路司对徐怀出知新县的意见非常大当下更是噤若寒蝉不再吭声说什么。
    宁慈见无人接他的话便往更明处挑亮了说道:“经略使安排唐州防务有两个要点一在方城一在泌阳你们还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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