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马编排徐怀宁可让周钦光、袁惠道、许忠等人负责更多、更具体的事情也绝不可能让郭君判、潘成虎插手太多。
    周钦光、袁惠道、许忠等人虽说位卑官微但相对底层寒民却又不知道好出多少。
    他们在岚州又皆有家业身为牢营厢军都将、节级囚徒想要在牢营过得舒坦必然对他们多有孝敬、百般谄媚要不是性命受胁迫怎甘愿涉足此事?
    他们畏涉大罪只会小心盯住、防备编入麾下的囚徒失控闹事而不会纵容他们发泄胸臆间的戾恨肆意破坏。
    他们更不会有拉人马进山落草的念想。
    这么一来以他们为首编三都人马与王孔、徐心庵以及燕小乙、唐盘为首的两都人马相互制衡短时间内就能勉强将躁动的人心摁住。
    徐怀真正要盯紧的还是郭君判、潘成虎二人避免他们有可能跟歇马山出身的杜仲、孟老刀单独接触。
    倘若叫郭君判、潘成虎与杜仲、孟老刀单独说上话他们鼓动三五十不安分的囚徒一起冲出黄龙坡驿往西边的管涔山深处逃去徐怀就得另谋他策善后;而这绝非不可能发生的事。
    将两具瘆人死尸拖出去将人马召集起来徐怀也只是让郭君判、潘成虎当众定下讨粮军的旗号申明宗旨简单说了一些鼓舞人心之后便与殷鹏、唐青再簇拥郭、潘再回到前院官厅;具体人马编排之事徐怀则交给郑屠、唐盘、徐心庵与王孔、周钦光、袁惠道、许忠等人去做。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刚入秋夜风便有凉意黄龙坡驿距离岢岚城虽然有二十多里地但位于南北交道要隘上。
    从事变发生到这时却没有新的商旅通过可见数路领粮人马聚于黄龙坡驿不走的消息已经惊动岢岚城了四面通往黄龙坡驿的道路已经封锁起来。
    不过苏老常、徐武坤他们没有发出讯号徐怀却不用担心今夜睡不安稳。
    徐怀再走进来将两把佩刀递给郭君判、潘成虎说道:“你们是正副指挥使抛头露面身边却没有一把佩刀实在不像话。这个给你们。”
    郭君判这时候多少镇定了一些接过佩刀按住机括拔开却见是一把就剩尺许刀身的断刃刃口都还被特意拿砖石敲掉了。
    他恨得想连刀带鞘扔徐怀脸上去。
    徐怀让殷鹏、唐青轮换着去休息今夜不难熬过去明天有可能更加的凶险得养足精神他将一张高椅、一张八仙桌拖到窗下跷脚坐下来将破锋刀搁桌前问郭君判、潘成虎:
    “我说的那些事你们现在想通了没有是不是已经认清陈子箫这人的真面目了?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宁娶从良妓莫娶过墙妻——你们二人要肯幡然悔悟从此洗心革面那在王老相公眼里就是从良妓。待王禀东山再起之时也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不会像蔡系那些自诩高高在上的那些人都将你们招安了还将你们当贼盯着、防着甚至最后
    还想着将你们当贼利用……”
    “你这是招揽我们?你以为我们真是三岁孩童这么好受你蒙骗?我们怎么能肯定你在利用过我们后不会从背后向我们二人各捅一刀?”郭君判敛起虎目沉声问道。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徐怀耸耸肩摊手问道。
    “你们既想迫使郭仲熊让步但同时又不可能真跟郭仲熊撕破脸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在郭促熊答应你们条件之后你拿我们的头颅送给郭仲熊当台阶下吗?这样不也正好能继续掩饰住你的真面目?”郭君判说道。
    徐怀摊手问道:“我的面目有什么需要掩饰的?我都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我就是夜叉狐你们是不是还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心里还在一遍遍的呐喊这怎么可能?”
    “你要不怕暴露真面目邬七他人在哪里?”郭君判盯住徐怀问道。
    “你们以为我将邬七暗中做掉了?”徐怀反问道“邬七虽然也是可怜蛋但他是陈子箫从虎头寨就带出来的腹心嫡系照理来说我确实不应该留下他。不过我不是还要向你们证明陈子箫用心歹毒已特地安排他去草城寨报信……”
    “邬七前往草城寨报信能证明什么?”郭君判不解的问道。
    “说句实话你们就算不跟我们合作除了逃入山野、落草为寇外也不会有第二个选择了!而今天发生这样的事郭仲熊等蔡系将吏也断不可能再信任你们半分。郭仲熊即便顾忌事态扩大不可收拾暂时不敢对我们这边轻举妄动但他一定会下令扣押岚州境内所有的桐柏山降将降吏。倘若明日陈子箫还安然无恙是不是就能证明我所说的一切了?”徐怀淡然说道。
    徐怀让邬七前往草城寨找陈子箫说白了就是有意打草惊蛇。
    陈子箫断不可能想到自己的燕间身份被他窥破。
    见前计不售陈子箫还想自保又或者还想继续潜伏下去最大的可能就是赶去丁字号牢房在神秘人面前千方百计跟郭君判、潘成虎进行切割。
    当然陈子箫也有可能会连夜潜逃但这同样会叫郭君判、潘成虎意识他们只是被陈子箫所利用。
    要不要挟持乃至拉拢郭君判、潘成虎苏老常、徐武坤乃至徐心庵、唐盘他们都有不同的看法。
    桐柏山匪乱血流成河死伤那么多郭、潘二人即便不是首凶、不是主犯也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从犯。
    但是徐怀没有更好的选择。
    岚州以及河东路北面岚代忻并四州徐怀所能调用的人手很有限他也不可能将铸锋堂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百余人手都拉过来。
    就算徐武江他们没有意见而这点人手也实在激荡不出什么浪花来。
    然而徐怀不会忘掉陈子箫、郭君判、仲长卿、高祥忠他们接受招安之后同时还有六千贼兵被拆散安置到岚伐忻并四州来补充禁厢军兵力的不足。
    伐燕战事一经发动桐柏山寇兵都会一并北上奔赴朔州战场。
    现在
    河东路经略司及诸兵马都监司对受降贼将及降兵的控制极严徐怀也没有想过这时候去掀动不可控制的大变乱将这些人马拉拢到哪座山头落草为寇——这恰恰是他这时候阻止郭君判、潘成虎他们想去干的。
    随时都可能爆发的伐燕战事其结果如何对绝大多数人还是迷雾。
    不过徐怀除了有脑海所浮现的那段记忆作为再清晰不过的警醒外结合桐柏山匪乱以及这段时间对大越禁厢军及地方吏治的观察这层迷雾在徐怀面前已经这得极其稀薄了。
    大越兵马从岚州沿恢河往北发动的伐燕战事大概率会受挫——要是伐燕战事顺利能成功夺下燕云故郡大越在北方的防御形势完整怎么会很快就轻易发生无可挽回的滔天大祸?
    而契丹人在西京道的守兵实力凿实不强精锐更少这意味着大越兵马伐燕战事会受挫但被全歼或遭受毁灭性打击的可能性极低。
    这意味着到时候从桐柏山出来的贼兵贼将会与其他溃兵一起撒开脚丫子往岚州境来撤退或逃命。
    这种情况之下王禀站出来协助伐燕将领在管涔山北麓集结溃兵努力重整防线没有谁会拒绝更不要说有谁会制止。
    这也将是徐怀在岚州集结桐柏山寇兵的最佳良机或者说唯一良机而到时候郭君判、潘成虎就能发挥出谁都不可替代的作用。
    没有郭君判、潘成虎先依附他们(王禀)桐柏山寇兵凭什么聚集到彼此深仇大恨的他们身边?
    就算到时候他们能趁乱集结一两千人马经略使或者谁一纸调令过来这些贼兵贼将对他们完全没有什么信任跟依赖他们不乖乖将兵马交出去就不怕靖胜军的旧事重演一遍?
    唯有借助郭君判、潘成虎所助桐柏山寇兵真正能为他们所用边境防线又极其脆弱之时才不会有谁敢轻易出手夺他们的兵权。
    徐怀想在风云激荡的变乱以及随时而来的滔天大祸中拼命去抓一线生机现在能抓在手里的棋子太少了。
    郭君判、潘成虎这两枚棋子他怎么轻弃而不争取?
    何况眼下的局面要应付也离不开郭君判、潘成虎的全力配合!
    徐怀见郭君判、潘成虎还是惊疑不定的样子撇撇嘴说道:
    “………就算我现在放你们走你们真就甘愿一辈子落草为寇连藏在青牛峪、龙石沟的妻小至死都不敢相认不敢让他们光明正大的续你们老潘家、老郭家的香火?你们不要瞪眼看我你们暗中在青牛峪、龙石沟蓄养妻小之事在黄桥寨一战之前我就查清楚了。不过我做人做事比你们想象的有底线!你们啊一个个杀人如麻看上去都不拿自己项上的头颅当回事但竟然满脑子还想着续香火这事真是可笑、可叹啊!”
    潘成虎看向郭君判他都差点从郭君判的眼睛看到自己的惊容:他们真有一线可能玩得过这头看上去连鸟毛都没有长齐的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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