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便是陈子箫!其人骑射功夫绝佳入伙虎头寨也颇为低调却不想他这次会受郑恢这些人的怂恿杀死破风刀唐彪夺权。”
    陈子箫乃是外来户据说是在登州还是哪个地方犯了事逃到桐柏山还曾在淮源街市逗留过一段时日徐武坤与他打过照面见徐怀盯着那人发愣跟他说道。
    然而徐武坤却不知徐怀此时所深深震惊的却非为眼前的陈子箫而是脑海里闪现的这一小段文字记忆。
    实在是太惊人了。
    “建和元年帝避虏欲往南阳其时淮上大寇陈子箫兴兵聚众堵塞桐柏山道大将韩时良灭之……”
    建和元年是哪年?
    徐怀隔比较远看陈子箫的相貌难以仔细但听旁人说及他此时像有四十五六岁的样子。
    徐怀心里想山寨势力最讲究弱肉强食贼酋要么死于非命要么让位于人、自己找个角落躲起来终老他还没有听说有哪个大寇能老死在山寨的病榻之上。
    要是照着原有的历史轨迹不管陈子箫是怎么崛起的到建和元年时他还声名正盛时就说明建和元年距离此时应该不会太远。
    当然真正叫他触目惊动的是“帝避虏欲往南阳”数字。
    建和元年到底发生怎样的惊天剧变却要叫皇帝都从汴京逃出来前往南阳避难?
    徐怀为了理清时不时闪现一小段的记忆近来找来几本史书读类似的文字里“虏”者多指蛮敌。
    只是他搞不懂能令帝闻风丧胆而避的“虏”到底是党项人还是契丹人?
    他与王禀、卢雄相处也不时听他们议论朝政之事虽说泛泛但徐怀也没有感觉到王禀、卢雄认为党项人、契丹人还是朝廷的大患。
    以西军而言王禀不满蔡铤执掌西军近二十年军务屡起边衅却未有寸土之功但不要说王禀、卢雄了邓珪、徐武江他们平时谈论边事也都普遍赞许西军能战。
    再一个从汴京往南阳最近、最便捷的道路应该是从汴京出发经许昌渡颍水走伏牛山西麓道经方城直入南阳盆地也就是今时的邓州、唐州、襄州等地。
    然而这一小段文字记忆却说大寇堵塞桐柏山道。
    这从侧面说明皇帝从汴京逃出来后没有直接沿着伏牛山脉西麓驿道逃去南阳而是先到淮南西路。
    桐柏山道是淮南西路前往唐邓等南阳重镇的必经之路一如王禀、卢雄之前从信阳前往泌阳……
    徐怀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一通却发现他从这一小段短短四五十字、类似史书记载的文字里实在分析不出什么东西。
    他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在不久远的末来整个中原会因为蛮敌入侵发生惊天动地的剧变。
    其祸之烈可能是眼前的百倍、千倍!
    “怎么了?”见徐怀似被什么魔魇住愣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徐心庵忍不住拉扯了他一下衣衫问道。
    “没什么。我想可能这时候需要去军寨见一下王老相公!”徐怀回过神来强抑内心的滔天波澜跟徐心庵、徐武坤他们说道“你们先回歇马山去!”
    “这时候去见王禀?”徐武坤
    一愣说道“邓珪这人惜命也有些能耐他早就有在防范虎头寨这边发生的一切他很快就会知道不需要我们去通风报信。”
    徐武坤还以为徐怀担心巡检司那里疏无防备想去通报一声但他以为邓珪那边不需要他们多此一举。
    除此之外他想象不出徐怀有什么理由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见王禀。
    “我心里有很多的困惑大概只有王老相公能解答我快去快回不碍事的。”徐怀说道。
    他以往在桐柏山里虽说看到底层民众生计艰苦但总觉得天下还算承平落草为寇也不可能有什么出头之日。
    对朝堂之上的争斗以及大越与党项人、契丹人僵持一百多年、谁都吃不下谁的天下格局他并不是十分关心。
    王禀、卢雄以往有谈及到这些事他听在心底很多细枝末节的事都没有追问下去更不要说进行剖析了。
    这也使得他面对突然间闪现的这数十字无法解读出太多的东西来。
    然而蛮敌大寇形势严峻到皇帝都要南逃避祸的程度这样的大祸绝对不可能是毫无征兆、突然就爆发的。
    在此之前大越有数十万禁军驻守的边境防线说明已经被打得稀烂;在此之前有十万精锐禁军驻守的防卫体系说明已经不足以抵御蛮敌大侵的威胁。
    这种程度的剧变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预兆就突然发生呢?
    徐怀认为他现在看不明白是因为他对天下大局的了解太少、太肤浅;他神智恢复过来更关注桐柏山这一隅之地的纷争变乱。
    而要说桐柏山里此时对天下大局了解最深谁能及得上王禀?
    徐怀不知道郑恢、陈子箫此时有没有强攻巡检司军寨的计划但到时机成熟时他们应该会这么干的。
    他不能等巡检司军寨被贼兵围困住或在王禀已经死于贼兵之手后再想着去找人去咨问天下大势。
    只是这些事没有办法跟徐武坤、徐心庵他们解释清楚只能让他们先回歇马山他找机会潜入去见王禀。
    “我陪你去。”徐武坤说道。
    徐怀说不碍事但他上次不告而别却孤身跑去刺杀郭曹龄徐武坤得有多大的心真觉得徐怀去巡检司军寨突然想到要见王禀一面。
    他早就深知徐怀是极有主见又意志坚定之人他没有阻拦的意思就想陪着去凡事有个照应。
    “我也去;我是不能露面你们去见王禀我就藏在军寨外面有什么事情可以照应。”徐心庵有些兴奋的说道。
    他就想着徐怀这次真要刺杀什么人他可不能再缺席了而且血书留字一定要留下他的名号——对了他得先想出一个响亮、叫人听后便能记住、最好能叫小儿止啼的名号来。
    徐怀哭笑不得但见摆不脱徐武坤、徐心庵他们心想匪患一时半会还不会波及到白涧河以东的山地便决定与徐武坤、徐心庵还有韩奇先直接去巡检司军寨。
    …………
    …………
    徐怀、徐心庵他们走出磨盘岭西麓密林远远看到有太白顶黑巾军三名哨骑在那里警戒左右却没有贼人出没。
    此去淮源镇有五六十里山路没有骡马只能连夜
    走过去但现在有黑巾贼军送马上门徐怀他们当然不会客气。
    徐武坤带着刚重新去练伏蟒拳的韩奇在后面撩阵徐怀与徐心庵借着林木的掩护摸到近处。
    徐心庵有心与徐怀比较先蹑足藏到一棵大树后在看到徐怀表示可以出手的手势之后便猛然跃出身形暴起之际右手握持囊刀往那贼腋下捅去。
    他们这次潜伏到虎头岭附近侦察郑恢、陈子箫等人的动静随身不可能携带暴露身份的弓弩;除了囊刀外主要兵械也只是藏于木杖与挑物扁担之中的特制杖刀。
    那贼穿着皮甲徐心庵知道囊刀刃短扎其腋下未必就能一击致命。
    他在暴起出刀之际身形也跃上马背左手一把搂住这贼的脖颈往另一侧摔过去两人还在半空中徐心庵便将囊刀拔出再朝贼人胸口扎去。
    桐柏山里本就缺马能骑马在外围负责警戒的多为贼匪里的好手又常年争强斗狠在刀口舔血即便腋下不防被刺了一刀但被徐心庵拉下马之时也反应过来拳掌快速击来不敢再叫徐心庵有出刀的机会。
    徐心庵面门、胸口连挨好几下才第二刀刺中那人的左肩——他也不知道这里的厮杀声传出去多久会引来其他贼兵来援不敢有一丝松懈浑身筋肉绷实瞬息里左拳右刀与已受重伤却奋力相搏的贼兵交换十数招最后才将一刀扎入其喉下要害结束了其性命衣衫被溅得像是在血水浸过似的。
    徐心庵喘着气收手却见徐怀已经拿一块破衫抹去刀上的血迹两名贼寇还没有死透一左一右倒在他的脚下抽搐着。
    徐心庵泄过劲这一刻也是汗出如浆从包袱里拿出干净衣服将血衫换下这才注意到徐怀连杀两人身上竟然都没有沾染血迹疑惑的问道:“你挑到的两个都是软杮子没有反抗就叫你杀了?”
    “下次让你先挑人。”徐怀笑道。
    徐武坤与韩奇将惊马牵回来;徐怀、徐武坤、徐心庵一人一匹。
    徐心庵刚才为求速毙敌寇瞬息间爆发性摧发全身劲力消耗极大他骑马背上由韩奇替他牵马。
    韩奇习武还没有登堂入室但筋长骨健自幼在深山老林里钻狩兽捕鱼无所不为脚力甚强也善爬高就低——这会儿他帮着徐心庵牵着马在山道里快走却能不喘粗气徐心庵啧啧叫奇:
    “你小子脚力厉害啊难道徐怀这趟就带你出来长见识其他事不指望但翻山越岭报个信你都能比他人快一大截。你以后要在歇马山当上头目可号‘神行太保’。对了我刚才所杀那贼身手不弱你再苦练一些日子就去找这样的好手练一练绝对能叫你武艺精进千万不要学徐怀专挑软杮子捏打起来没劲的。”
    “徐爷挑的那两个贼人比你杀的那个都要厉害;我看小庵爷你挑的才是软杮子。”韩奇瓮声说道。
    “你这小子没眼力也就罢了说话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幸亏将你送去金砂沟要不然整天都叫你给气死了”徐心庵问徐怀“这小子在你那里有气着不?”
    徐怀心里想着建和元年才会发生的大祸听徐心庵问过来勉强一笑说道:“从来都是我气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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