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天时间云州城里的江湖就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
    有人曾经说过就算是云州城换十任城主死一百个府治拓跋烈也不再是北野王鬼市都还会安然无恙。
    这个神话被摧毁的时候让人猝不及防。
    在鬼市里做生意的那些人他们坚信着这神话所以当神话破灭的时候他们首当其冲。
    那天鬼市里到底死了多少人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种象征被推翻了所以云州城变得彻底起来。
    不只是林叶想过鬼市主人的问题很多人都有过推测最靠谱的推测就是鬼市的主人才是真真正正在暗中监视着北野王的大人物。
    甚至还有人说鬼市的主人极有可能是大玉的皇族在这个人面前城主布孤心也不过是个小喽啰。
    鬼市覆灭之后人们发现事情变得好像单纯起来不用再费脑筋去想为什么。
    因为答案已经那么明显也就不用再多问为什么。
    城主布孤心因为陷害北野王而被抓朝廷里一日不传下来旨意布孤心就死不了。
    可是现在有了因他而劫狱这种事难道还能容得他继续苟活于世?
    别惹北野王。
    人们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事实只是因为过去多年北野王深居简出格外低调以至于人们忘了他是让娄樊人都为之恐惧的杀神。
    掰手腕这种事你有一百零八种技巧都不如你的对手手腕足够硬。
    林叶在家里修养了几日再走上街头的时候发现云州好像换了一个世界。
    大街一侧的告示栏上那一排告示上列着许许多多的名字都是涉案的重犯。
    林叶驻足观看从头至尾第一个名字就是布孤心最后一个名字是金胜往。
    堂堂府治大人名字排在最后这说明北野王大概还想给他留一条活路。
    也正是因为这种推测人们开始重新神识那谨小慎微的金大人真的是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吗?
    就在林叶看着告示的时候有人走到他身边停下。
    “世上的事真真假假有些时候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你以为是假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这个人轻轻说了几句话。
    林叶没有侧头也不想回应。
    那是他不熟悉的大师兄可按照关系来说本该也算是格外亲近的人才对。
    “我本来真的是想好好照看一下师父师娘现在不行了以后还是要靠你。”
    江秋色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林叶还是没有看他。
    走了几步的江秋色回头看向林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对我说一声恭喜在恭喜两个字前后都可以加上将军大人四个字。”
    林叶这次回应了他说了一声那就恭喜你大师兄。
    江秋色耸了耸肩膀倒也没看出来因为林叶的恭喜他有多开心。
    林叶离开告示栏继续往前走远处传来很热闹的声音有欢呼声有爆竹声。
    走到近处见一座五层木楼上挂满了红布爆竹围着这木楼一圈都在噼噼啪啪的响着密集到如同暴雨声。
    百姓们围观着当木楼上开始往下洒铜钱的时候他们的欢呼声就像是炸开的海浪。
    林叶站在那看着这一幕脑海里忽然间出现了婆婆的声音。
    两年前婆婆就说过庙堂没有多高远江湖也不是很浅薄手段也不会因为出自庙堂就显得高大光明出自江湖就显得卑劣下贱。
    因为那些老祖宗早就想出来的手段只是在不同的地方被发扬光大。
    林叶抬头看着五层楼原来真的很高比飞鱼堂的四层楼显得高多了。
    站在五层楼上往下撒钱的那些人就像是站在云端一样下边的人和他们自己可能都这样错觉。
    这木楼本来就有林叶曾经也见过在高显商行对面的那棵老树下有一位老人曾经手指着这里向林叶介绍。
    那老人说看到那座最高的木楼了吗?那也是狄大先生的产业。
    曾经这里是一座很著名的酒楼论奢华论服务都能在云州城里排上号据说不是青楼胜似青楼。
    现在这家五层楼门口的匾额已经换了匾额上的三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有些耀眼。
    秩序楼。
    刚刚还站在林叶身边的大师兄江秋色此时也站在了五层楼上在他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云州城百姓们心中的英雄。
    人群中有个激动的抢着铜钱的中年男人在发现已经抢无可抢之后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的茶水摊位坐下来数着那抢到手的一大把铜钱。
    他抬头看了看总觉得五层楼上那位撒钱的豪阔之人有些眼熟人家站的太高了他看不清可是管他是谁呢撒钱就是牛皮!
    在这之前江湖上还没有哪家敢取名叫秩序因为这名字实在太不讨人喜欢 。
    你叫秩序那别人针对你就是针对秩序别人反抗你就是反抗秩序。
    其实对于这些林叶倒也说不上来有多厌恶因为这些都在婆婆教过他的话语中出现过只是那时候他还小不经历便不能理解。
    当北野王确定云州城里威胁变得大了起来立刻用雷霆手段扫平了威胁似乎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秩序
    北野王不仅仅是重新构造了云州城的官场秩序也重新构造了云州城里的江湖秩序。
    你看啊那边敲锣打鼓来送贺礼的是望乡台的人据说望乡台五位主事来了三个这般捧场也算是罕见了。
    你看啊身上还穿着总捕官服的唐久一脸和气的和秩序楼的人谈笑风生仿佛已被下狱的金大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原来江湖也可以是一场游戏这江湖里上千人的生死是这游戏过程中的消耗品。
    “小爷。”
    人群里的高恭看到林叶后连忙跑过来笑了笑道:“这新开的帮派名字真硬也是真气派。”
    林叶笑着回答:“喜欢吗?喜欢以后我也给你弄一个。”
    林叶转身离开了人群往回走高恭紧随其后。
    他在林叶身后自顾自的说着:“这秩序楼办事也真的是够客气还给咱大福狗送来请柬我过来随了一份贺礼场面上也不能输了对吧。”
    林叶点头:“对。”
    高恭道:“好像也给青鸟楼那边送去了请柬但是庄大哥好像没有派人来我是没有见到也许是漏看了。”
    林叶:“咱们去青鸟楼。”
    他本就是要去青鸟楼的这几日在家里潜心钻研钱老给他留下的药经再配合周天神术他有了几分思路。
    庄君稽的身子啊。
    一旦庄君稽倒了那么青鸟楼可能也要倒了。
    庄君稽才是与这江湖格格不入的人哪怕他出身于江湖也一直没有离开江湖生于江湖长于江湖却不容于江湖。
    林叶当初离开无为县走在来云州城的路上脑海里幻想过无数种江湖的模样。
    可到现在为止只有庄君稽一人曾出现在他的幻想中。
    然后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小姨大概连她都被蒙在鼓里那个将她视为生命的大哥不会让她牵扯进这些事中。
    再想想小姨之前说过出去玩了几天不出意外应也是拓跋烈安排。
    离开家的林叶准备去做三件事一是去青鸟楼二是回契兵营三是他也要去一次大牢。
    青鸟楼的兄弟们还在码头上忙着他们大部分都是这里最普通的力工用力气换生活。
    当林叶出现的时候这些憨厚的汉子们纷纷驻足。
    他们不是只随意的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而是郑重。
    扛着东西的汉子见到林叶立刻把肩膀上的重物放下来然后用最认真的态度抱拳行礼。
    在他们心中庄君稽是信仰是唯一纯粹的江湖而林叶是他们心中信仰的那个人在乎的兄弟。
    离着还远灵山奴看到林叶后就咧开嘴笑然后砰砰砰的跑了过来那欢快的笑容如三岁孩子一般纯净那欢快的步伐如三百个孩子一样沉重。
    若不是离着远林叶一定会劝他快别跑快别跑别吓着大地。
    “小叶子兄弟。”
    灵山奴喊。
    林叶也笑起来是发自真心的笑。
    “大个儿。”
    他把拎着的一大包东西抛过去灵山奴一把接住闻了闻然后笑的更欢畅。
    那是林叶自己做的点心这几日在家里修养他倒也不是一直都在发呆。
    “庄大哥呢?”
    林叶问。
    “在钓鱼。”
    灵山奴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裹拿了一块点心塞嘴里表情格外格外的满足。
    庄君稽在仓库后边钓鱼水闸那边的沟渠在仓库后边绕过城外的鱼儿游进城里对它们来说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
    “当家的小叶子兄弟来了!”
    灵山奴大声喊。
    庄君稽回头起身脸上的笑意和林叶的笑一模一样发自真心。
    “今日怎么来了?”
    庄君稽问。
    林叶把另一只手拎着的东西举起来晃了晃:“十五了打算这人生中第一次喝酒找个不能喝的人欺负一下。”
    两坛酒一坛是林叶配的药酒这正是他来的目的一坛是纯粹的酒这也是林叶来的目的。
    婆婆说十五岁之前不要喝酒一是对身子不好二是对生活不好。
    林叶不知道为何是十五岁但林叶听话婆婆的话在他这都是金科玉律。
    庄君稽端起杯闻了闻那药酒的气味然后皱眉。
    他说:“如此难闻大概也难喝。”
    林叶笑道:“把大概两字去掉我尝过一丢丢是真难喝。”
    庄君稽又看向林叶杯子里的酒林叶把杯子递过去庄君稽的眉眼都明媚了。
    他问:“真的可以喝你的?”
    林叶:“你闻闻香不香?”
    庄君稽:“”
    坐在一边的灵山奴哈哈大笑起来没心没肺似的。
    以前要是有人这样刺激他二当家他一定会生气可林叶这样刺激他二当家他觉得真好玩儿。
    林叶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辣的咧开嘴。
    “不好喝。”
    灵山奴笑的更离谱了笑的往后一仰从板凳上摔了下去。
    林叶又倒了一杯。
    庄君稽脸色微微变了变:“不好喝就不要喝了。”
    林叶道:“酒是江湖滋味我只差这一种没尝过了。”
    庄君稽摇头。
    良久后他把那一小杯药酒一饮而尽然后也咧开嘴。
    只是瞬息后他的脸色就还是变得发红。
    他说:“酒从来都不是江湖滋味江湖也从来没有第二种滋味。”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我尝过太多次一定比你知道的多这里这里这里滋味都一样满嘴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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