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动作迅速第二天就有模有样地把“六小姐晏脂”回江南水乡的一切相关事宜准备好阵仗还不小。
    言楚楚从薄卿欢的书房出来后先回房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待夜幕降临时分就动身去了英国公府住进晏脂小姐的院子。
    翌日一大早言楚楚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好去往正院与英国公道别。
    在五军都督府的时候她大多时候穿简洁干练的武士服如今突然隆重打扮那层层叠叠的裙衫再加上繁复的发髻精美的各式发钗往脑袋上一放她只觉得头重脚轻走路都有些困难。
    好不容易捱到了英国公的院子。
    英国公乐呵呵地笑着出来迎接“闺女这一路上穿的用的老爹全部让人准备好了你只管放心去江南养病待得了空闲老爹就亲自来探望你。”
    这一声“老爹”让言楚楚瞬间想到自己那位因公殉职的父亲她马上红了眼眶声音低哑唤了一声“爹~”
    这一回的确是言楚楚发自肺腑的呼唤而并非做戏给谁看。
    英国公这些日子对她的好她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甚至有的时候她还在想若自己真是他女儿那就好了有个疼自己宠自己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都寻来送给自己的老爹是为人子女最大的荣幸。
    英国公也看出来了今日的言楚楚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不像是在演戏倒像是动了真格。
    英国公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感动得老泪纵横轻轻抱住她。
    其实他挺喜欢言楚楚这姑娘的只可惜她是大都督的人否则把她收为干女儿似乎也不错。
    言楚楚感觉到自己失态马上缓了情绪歉疚道:“抱歉我一时失控……”
    英国公一听便明白言楚楚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他聪明地不过问只是柔声劝慰:“闺女过去的事就莫放在心上了你若是喜欢大可以将英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往后你来了我们全家上下都欢迎你哦不咱们就是一家人。”
    言楚楚破涕为笑“多谢国公爷的美意。”只不过她如今并非自由身不可随意在外攀亲否则大都督一旦问起来她根本没法儿交代。
    “走吧!”英国公依旧是乐呵呵的慈祥样子声音也柔和亲自送了言楚楚出府。
    有了上次言楚楚编造出来的“路遇山贼”之险这一回英国公安排了不少会武的护院小厮又跟着两个贴身婢女分别唤染冬和青霜。
    言楚楚坐上马车以后两个小丫鬟就在外面随行。
    言楚楚掀帘看了一眼护院小厮们都是骑马的唯有染冬和青霜步行。
    从金陵城去江南水乡山高水远两个小丫鬟又都细皮嫩肉哪里经受得住这般长途跋涉于是言楚楚对外唤了一句“染冬青霜你二人快上来。”
    两个小丫鬟没料到言楚楚会突然让她们上去面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片刻后又齐齐摇头像是有些惶恐“小姐奴婢二人不敢。”
    她们只是奴婢而已怎可与主子同车?
    更何况这位假扮六小姐的姑娘不是普通人她是大都督手下的人那就和其他锦衣卫是同等地位。
    锦衣卫是什么人染冬和青霜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那是能让人一提起就瑟瑟发抖的人。
    言楚楚从她们眼中的惊恐看出了大概轻轻一笑“我与你们一样不过是普通女子罢了又不是食人的妖魔你们怕什么?”
    染冬犹豫嗫喏道:“六小姐不必再劝奴婢二人走得动的。”
    青霜也点点头“六小姐若是累了就靠在车厢里歇会儿到了客栈奴婢们会唤醒您。”
    言楚楚无奈扶额这两个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而已小她许多她是个武人且是被薄卿欢亲自培训出来的隐卫以她如今的耐力徒步走上两三日都不成问题而此刻连她体力这般好的人都得坐马车岂能让如此娇小的两个丫头步行?一会儿出了城想要找到客栈铁定得走到天黑两人的脚非得磨起水泡来不可。
    心思一动她马上寻了托词压低声音“快上来我是有些关于你们那位真正六小姐的事情想问一问你们俩在外面我不方便说。”
    听到此一句染冬和青霜才对视一眼让车夫靠边后提着裙摆慢慢掀帘上来。
    两人刚坐下染冬就迫不及待开口问:“小姐想问什么?”
    言楚楚本就是随便寻的托词当下也就很随意地问:“你们那位小姐喜欢吃什么又或者她有什么特殊习性没有?”
    染冬看了青霜一眼。
    言楚楚道:“我问这些是因为咱们这一路上都被人跟踪了若是不学得像一点万一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露馅了那英国公府可就惨了。”
    英国公府既然有薄卿欢这个后台那就不可能轻易垮台。
    这一点言楚楚是很明白的。
    当下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想吓一吓两位小丫鬟罢了。
    果然青霜脸色蓦地变了马上竹筒倒豆子似的把那位真正的六小姐晏脂的生活习性以及平素喜好都说了出来。
    薄卿欢那些变态的训练让言楚楚记性高于常人因此青霜才说了一遍她就一字不漏地记住了。
    染冬伸出胳膊拐了拐青霜嗔道:“你这小妮子说得这样快小姐她能记得住吗?”
    言楚楚莞尔“无妨我全都记下了。”
    染冬目瞪口呆“小姐您……这就记下了?”
    “嗯。”言楚楚颔首把方才青霜说过的话原封不动重复了一遍听得两个小丫头呆若木鸡全然忘了反应。
    天小姐这到底是什么记忆力简直太吓人了!
    言楚楚瞧着两人的样子暗暗好笑。
    时至今日她总算是明白了大都督那种变态训练就是刻意把人逼入绝境然后将对方的潜能彻底激发出来。
    虽然变态残忍了些可效果的确很明显。
    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死要么就想办法过关。
    人在临近死亡的时候才能突然意识到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哪怕过得不如意也总比两眼一闭从此再看不到春夏秋冬四季美景来得强。
    也正是在死亡边缘突然意识到了生命的可贵所以才会在最短时间内把自己的潜在能力激发出来。
    关于这一点言楚楚自认为做得很到位她想或许大都督心里是认可自己的否则他怎么可能才训练她二十八天就让她开始出任务了?
    犹记得她私下里问过尹十九他们多长时间出任务尹十九说最早的锦衣卫都是训练两个月才出任务那还是最优异的而像她这样才训练二十八日就开始出任务的却是头一个。
    想到这里言楚楚暗暗撇嘴想着薄卿欢不仅变态还口是心非既然认可了她的本事为何从来不肯夸她一句?
    每次都是看不到她的好只会挑她的刺儿总说这没做好那也没做好。
    随便夸一句让她高兴高兴会死吗?
    当然她也会有忍耐不了的时候但每当那种时候就只好在心中骂人只是从不敢骂出声就怕被他听到。
    与言楚楚交谈了一番染冬和青霜都发现言楚楚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样可怕难以相处反而极其随和说话也没有许多大家闺秀的高高在上和盛气凌人。
    两个小丫鬟都打心眼里喜欢她。
    “小姐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染冬忍不住赞叹又小声问:“是否跟在大都督身边的人都这么厉害?”
    言楚楚点点头关于这一点可不是她吹嘘那些个锦衣卫虽然都不是没有表情的死士虽然各有各的性格但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管是刺探情报还是查案缉捕其效率都不是一般衙门可比拟的。
    言楚楚想着百姓对于锦衣卫谈及色变大概不仅仅因为锦衣卫有残暴血腥的可怕名声在外还因为锦衣卫超乎常人的能力及办事效率。
    其实言楚楚在五军都督府待了这么长时间并未发现薄卿欢让人做什么随意杀人丧尽天良的事儿他们杀的那些人很多都是在百姓看来本不该死的可事实上对方良善的外表下隐藏祸心是不折不扣的大奸大恶之人的确该杀。
    然而这些薄卿欢从来不会对外解释所以在百姓眼里他就成了滥杀无辜的血腥阎罗。
    百姓对他又恨又怕不是没有道理的。
    言楚楚仔细回忆了一番她记得有一次随着大都督便服出任务两人都乔装打扮了一番在客栈喝茶时听到有百姓骂薄卿欢仗着权柄在握丧心病狂不择手段是西秦的一颗毒瘤这种人若是朝廷不早早想办法铲除将来必定危及江山。
    当时言楚楚气得咬牙切齿一拍桌子就想同那些人理论。
    虽然她也讨厌大都督可她却是讨厌他那种高高在上又冷又硬的个人脾气却不是讨厌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手段。
    大都督绣春刀下的亡魂每一个都是该死的只是外人根本不不知其原因只看表面就给大都督定了滥杀无辜的罪名而已。
    她还记得自己气势汹汹站起来准备理论的时候遭了大都督一记斜眼。
    他好像并不在乎外人如何看。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同情他。
    让世人这么误会每天都能听到那么多人骂自己很好受么?为何不解释?
    他那种性子当然不会开口对她说什么他不在乎之类的话只是一直沉默神情也很随意悠然喝着茶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想到这里言楚楚免不了慨叹一番:这个人啊冷硬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极其柔软的心只不过这世上几乎无人能看到他最柔软的那一面除了……那位叫做“花黎”的已故女子。
    可不正印证了自己一直最想说的一句话么?
    但凡是见过他不为人知那一面的人都已经死了。
    言楚楚回过神来的时候染冬和青霜两个小丫头还在目光灼灼看着她一脸崇拜简直快把她当成神一样膜拜了。
    无奈失笑言楚楚摇摇头“多余的话你们可别再问了因为这是锦衣卫机密你们再问我也不会说的更何况咱们如今都是在做戏说得多了容易露馅。”
    二人齐齐点头“小姐教训得是。”
    言楚楚看了看天色忽然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眉心露出几分倦色来。
    染冬机灵地道:“小姐若是困了就躺下睡会儿看这样子咱们赶到客栈大概得天黑了。”
    言楚楚点点头身子一歪靠在宽大的座椅上闭了眼睛青霜站起来从一旁的小衣柜内取出薄毯给言楚楚盖上。
    好久没有这样放开睡过言楚楚睡得很沉也很香。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外面很是喧闹皱皱眉头过后缓缓睁开眼睛。
    两个小丫鬟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坐着双双看着她。
    言楚楚揉了揉惺忪睡眼迷茫地问:“为何如此吵?”
    染冬笑道:“小姐下雨了呢!”
    言楚楚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挑开帘幕。
    外面的雨很大雨雾连成片一丈开外就很难视物。
    言楚楚不解“既然雨这样大为何不寻个地方躲一躲?”
    染冬答:“小姐有所不知这一带过于平坦并无山洞之类的藏身之所好在官道并不泥泞马车还能赶路咱们呀只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镇上找到客栈住下就行了。”
    言楚楚恍然深深吸了一口雨后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
    青霜笑嘻嘻“小姐是被雨声吵醒的想来还没睡够要不再接着睡一会儿?”
    言楚楚摇头“不了。”
    她可不能再继续贪睡否则养成了偷懒的性子到时候回了五军都督府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大都督肯定得想尽办法惩罚她。
    大都督的那些变态刑罚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都能害怕得抖起来。
    染冬劝她不动又问“小姐可是饿了?”
    言楚楚还是摇头体能训练也是她的入门基础饿上一天完全不成问题。
    到达小镇客栈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大雨还在下。
    染冬和青霜二人各撑着伞将言楚楚送去订好的客房。
    言楚楚泡了个热水澡就歇下了。
    深夜风急雨骤喧闹的声音吵得言楚楚根本没法安睡。
    好不容易雨停歇了一会儿她慢慢闭上眼睛却在沉睡中不知不觉发了高热。
    睡梦中的言楚楚浑身都烫好像有灼热的火焰烧着每一寸肌肤将身体内的水分慢慢蒸干她不断地寻找清凉之所寻水喝可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被热气熏蒸浑身烫到没法支撑。
    “水……”
    言楚楚不觉出声微微张着干裂滚烫的双唇闭着的眼睛却是怎么都睁不开梦境还在继续。
    这时鼻端突然传入熟悉的微涩青荇味道带着一股沁人的凉意。
    言楚楚被烧得神志不清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嗅到过这种味道。
    她好想睁开眼看一看无奈眼皮有如千斤巨石重重压住眸子让她分毫动弹不得。
    干涩的唇边忽然凑上一抹冰冰凉凉的东西。
    是茶杯边缘。
    言楚楚用仅存的理智确定了之后张开小口就慢慢喝了起来。
    这高热终究来得厉害让她连喝水的过程都能陷入沉重的梦境。
    梦中是自己做错了事被大都督罚的画面而她还发着高热。
    这个变态还真是毫无人性一刻也不肯放过对她施虐的机会啊!
    想到这里言楚楚皱起眉头嘟着嘴巴委屈地骂:“薄卿欢你个没人性的大混蛋又罚我!整天只会欺负我!”
    她都烧成这样了还被罚去泡寒池他到底还是不是人了?就不能怜香惜玉一回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虽睁不开眼却感觉得到握住杯子的那只手顿了一顿僵了一僵片刻后毫不犹豫地拿走了。
    才喝了一口言楚楚根本还没解渴茶杯就被取走她急得低呼:“水……水我要水……”
    然而喊了半天水再也不会自己长脚跑过来了。
    倒是她这一动静惊醒了隔壁的染冬和青霜。
    那二人匆匆起床穿衣过来敲门。
    半晌没听到里面有声音两个小丫头急坏了直接撞门进来。
    染冬去掌灯青霜则是一个箭步冲往床榻边。
    当看清楚言楚楚因为高热而烧得整个人脸色潮红时二人惊呼“六小姐?”
    言楚楚迷迷糊糊火烧一般的嘴巴艰难吐出一个字“水……”
    青霜听罢马上起身去桌边准备拿起茶壶去下面取水忽然惊讶地“咦”了一声“桌上竟然摆放着一杯温水莫不是六小姐先前自己就起床来喝过了?”
    染冬想也不想“那肯定是这样啦难不成六小姐的房间还能出现第二个人么?”
    “说得也是。”青霜抓抓脑袋拿起茶壶马上去楼下值夜小厮处要了开水回来倒在茶盏里吹冷才敢给言楚楚喝。
    高热的时候喝热水完全是无济于事的。
    言楚楚喝了一杯又一杯还是觉得渴不停地要水。
    青霜无奈“染冬姐姐这可怎么办六小姐烧得太厉害了我不敢给她喝冷水现如今又是深更半夜咱们也没地儿去请大夫再这么烧下去到了明儿个早上非得重病不可。”
    染冬端了一盆冷水进来将毛巾浸湿再拿出来拧干一半然后折叠起来敷在言楚楚额头上面上也是有几分无奈。
    “没办法只能继续给小姐喝温水冷水是万万不能的一旦喂了只能加重病情这会子请不到大夫咱们二人也别睡了就守在床榻前待天亮就马上去把大夫请来给小姐看看。”
    青霜点点头“好。”
    两个小丫头就这么一直守在言楚楚的床榻前言楚楚不知喝了多少水方才消停下去染冬一直用冷毛巾给她敷额头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天明时分言楚楚的烧总算是退下去些许。
    青霜站起来顾不得整理裙衫一溜烟就往下跑。
    染冬正要将水端出去言楚楚却忽然醒了。
    染冬心下一喜忙放下木盆双眼一瞬不瞬盯着言楚楚“小姐您醒了?”
    言楚楚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浑身酸痛沉重无比脑袋里也昏昏沉沉那股燥热似乎还未退去她鼻息间全是热辣辣的难受极了。
    “我这是怎么了?”从小到大言楚楚都是很少生病的在五军都督府的时候虽然训练很残酷可她也未曾生过病。
    确切的说她是没有机会生病因为每次训练完都会有大夫前来给她把脉一旦发现哪里不对劲就会马上开药方给她预防。
    听尹十九说五军都督府的那位神医最擅长的不是医治而是预防。
    他能从人的脉相探出这个人本身即将会患什么病从而在那种病患来临之前想办法将其扼杀于摇篮中。
    这才是真正的神医啊!
    当时言楚楚是这么感慨的。
    当然她如今也还是这么认为。
    “小姐昨夜发了高热一直昏迷不醒呢!”染冬很是担忧“您如今感觉如何?可还是难受?青霜已经去请大夫了一会儿就能到小姐先忍一忍。”
    “原来是发了高热。”言楚楚微微皱眉“难怪我睡梦中这么不踏实。”
    想到昨夜言楚楚忽而疑惑“昨天晚上你们两个一直守在我房间吗?”
    染冬点点头“奴婢二人在隔壁听闻小姐要喝水马上就赶过来了。”
    “那你们为何不让我一次性喝个够?”言楚楚有些恼当时她虽未睁眼但是至今犹记得很清楚第一杯水的时候她才喝了一小口勉强把唇沾湿就被拿走了害她口干舌燥连在梦中都想杀人。
    “小姐您在说什么呢?”染冬茫然眨眼“是青霜给您喂的水只要小姐说还要青霜就一直给喂的怎么说奴婢们没有给您喝够呢?莫非如今又烧起来口渴得厉害了?”
    “不是!”言楚楚很肯定地摇头又问:“昨天晚上的第一杯水是谁给我喂的?”
    “是青霜。”染冬笑道:“昨儿个夜里除了奴婢二人小姐房中再没别人了。”
    “是吗?”言楚楚低喃一句继而陷入沉思。
    为何她梦中好像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而那种味道绝对不是这两个丫鬟身上的。
    到底是什么味道又是什么人呢?
    抱着脑袋言楚楚想破了头颅也没想出来。
    莫非真的是自己发了高热做的一场梦?
    就连两个小丫头都肯定地说昨夜房中没别人看来只能用“做梦”来解释了。
    言楚楚无奈失笑自己果然是烧得太厉害连梦境和现实都没能分清楚。
    染冬歪着脑袋“不过小姐昨夜烧得太严重了奴婢们赶到之前就自己挣扎着起来喝了水还好没磕着碰着否则奴婢二人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自己……还起来喝过水?”言楚楚有些不敢置信。
    那种情况她怕是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罢怎么可能会起得来?
    “对啊!”染冬并不知言楚楚心中所想接着道:“奴婢二人过来的时候小姐桌上还放着半杯温水隐约冒着热气。”
    言楚楚目光一抬视线定在桌上的那个并蒂莲茶盏上尔后梭然一眯气息凝重起来“不对!”
    染冬吓了一跳“小姐怎么了?”
    言楚楚并未收回视线凛冽视线几乎要把那个茶盏给刺个窟窿。
    “这个茶碗不是我房里的花色有偏差。”她缓缓道。
    一般茶具都是配套的言楚楚房里的一个茶壶八个茶杯全都是统一的半枝莲唯独这个杯子上是并蒂莲。
    染冬马上起身走过去仔细观察果然见那个茶碗与其他几个不一样。
    “竟然是多出来的?”染冬有些惊愕“奴婢记得咱们刚到镇上住进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多茶碗的啊!”
    “所以我的猜测没错。”言楚楚浑身都警惕起来“昨夜的第一杯茶不是你们喂我的而是另外一个人。”
    染冬听罢脸色彻底变了“小姐?难不成昨夜房里进了什么人?可外面这么多护院小厮轮流守夜为何谁也没发觉?”
    言楚楚没回答只是冷笑外面的护院小厮固然人数众多可人人都只是会几招三脚猫功夫就他们那样的想要对付内功深厚轻功上乘的高手几乎无可能。
    言楚楚有些懊恼昨夜是自己大意了竟让人进了房还不自知。
    最好莫让她知道是谁否则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青霜很快就带着老大夫来了。
    大夫提着医药箱急匆匆来到里间。
    染冬已经放下了床幔不让老大夫窥得言楚楚容貌。
    在床榻前坐下老大夫让言楚楚伸出手腕她慢慢将皓腕从床幔里探出来染冬机智地赶紧盖了一方丝帕上去。
    老大夫指尖扣上脉搏探了片刻收回手。
    两个小丫鬟都很紧张齐声问:“大夫我们家小姐如何了?”
    “还好虽是发了高热但已经退下去不少。”老大夫捻了捻须“老夫这就给小姐开个方子按时服用两三日即可全然恢复。”
    开了方子以后老大夫站起身要走却突然被言楚楚唤住。
    老大夫问:“小姐还有何事?”
    隔着床幔言楚楚想了许久才开口“大夫你方才为我把脉的时候除了高热的病状外可还发现中了毒?”
    染冬和青霜闻言面色陡然一变。
    莫说两个小丫头就连大夫都被言楚楚吓了一跳“小姐中了毒?”
    他方才为何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要知道干他们这一行的最注重口碑若是这位小姐中了毒他竟然没给看出来的事传了出去那他往后还拿什么信誉去给百姓看病谁还敢让他看病?
    “倒也不是。”言楚楚有些不确定地道:“我只是问一问你确认一下我到底有没有中毒。”
    老大夫抬袖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这位小姐说话真是……急死个人。
    “没有。”挺直了腰板老大夫很肯定地断言“小姐除了发热有些上火心脉浮躁之外再无旁的症状了。”
    “那就多谢大夫了。”言楚楚放心地点了头“青霜付了银子送老大夫出去。”
    青霜连忙应诺对着老大夫道了声请。
    老大夫走后染冬走过去用帐钩把床幔朝两头挂起来给言楚楚透气神情仍旧紧张“好端端的小姐为何说自己中了毒?”
    言楚楚低笑“像我这样的身份仇家甚多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昨夜是我大意竟让人悄悄潜了进来也没察觉到好在对方喂我喝水时并未在水中投毒否则我如今哪里还能这样与你说话怕是早就魂归九泉了。”
    “呸呸呸!”染冬忙道:“大清早的小姐莫说晦气话您啊命长着呢!福大命大。”
    言楚楚暗暗失笑“我饿了你先去给我弄点吃的否则一会儿喝不下药去。”
    染冬一拍脑袋“你瞧奴婢这记性只顾着与小姐说话倒忘了小姐还未用早饭奴婢这便去给您取。”
    早饭吃得很清淡一碗薄粥几个小笼包。
    五军都督府给锦衣卫们吃的饭菜是很有规制的大多数时候都得根据锦衣卫们要出的任务而定因此在五军都督府内又有专门的配菜师。
    俗语说病来如山倒像锦衣卫这种随时待命的特务爪牙若是因为饮食不规范而临时掉链子会耽误正事所以他们的吃食很严格。
    言楚楚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外面的东西了虽然美味不及五军都督府内的饮食但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吃完了早饭又休息了一会儿青霜就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褐色汤药。
    言楚楚接过来二话不说仰起脑袋一饮而尽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露出过嫌恶的表情。
    染冬和青霜看得呆了。
    言楚楚放下碗时瞧见二人神情有些不解“你们俩这是作甚?”
    染冬道:“小姐还真是豪迈这要是换了我们家那位六小姐一定得用蜜饯哄着她才肯喝而且是喝三口就得吐两回总而言之给六小姐喂药是一件极艰难的事。”
    言楚楚笑笑“我与她不同。”
    她并非出身名门而是自小就跟在父亲身边查凶案抓凶手的半个江湖人虽不算太吃苦但一般的苦她都吃过不过就是一碗汤药而已对她来说就如同喝水一般。
    再说了若是连喝药都得着人伺候着那她还如何在五军都督府待得下去?指不定早就被大都督打断肋骨踢出来了。
    “咱们今日可以启程了吗?”言楚楚拉回思绪轻声问。
    “不行!”二人齐齐摇头否决。
    染冬满脸担忧“小姐高热未退如今仍是带病之身咱们就在客栈先歇息几日也无妨。”
    言楚楚心道:你们倒是无妨可我向大都督请假的时间有限啊若是不能按时回去我可就惨了!
    这些话她原本想说出来的奈何瞧见两个小丫头眼中的倔强她又堪堪忍住了。
    也罢就先歇息一日。
    一日的时间按照她这个体格应该能恢复得差不离了。
    挥手屏退两个小丫鬟言楚楚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昨夜的一场大雨将街道上的青石板冲刷得格外干净如今空气尤为新鲜外头的街市很是热闹看得言楚楚心痒痒。
    虽然她的身份是为大都督执行任务的隐卫但最心底里到底保持着女儿家对于外面世界的猎奇心理。
    好想出去逛一逛啊!
    言楚楚打定了主意打算用轻功从窗口飞出去。
    才刚准备动作就看见外面的馄饨摊上坐了几个人个个穿着便服周身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对于言楚楚来说他们即便是化成了灰她也能认得出来。
    锦衣卫!
    虽不是与她熟识的尹十九尹十二那档子人但言楚楚一眼就能完全肯定他们的身份。
    这些人应该是很早就被大都督派到这个地方潜伏的探子所以言楚楚入了五军都督府之后从未见过他们。
    见到锦衣卫言楚楚就不由自主想起大都督来。
    犹记得她出发前一天大都督还在书房说从未去过江南水乡听那语气似乎是想趁此机会也去江南水乡走一趟他会否也刚好到了这里?
    想到有这种可能言楚楚心里“咯噔”一声悻悻缩回身子还好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贸然飞出去否则到时被抓了个现行就完蛋了。
    长长舒了一口气言楚楚回到床榻上仰头看着帐顶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直浮现昨天夜里钻入鼻腔的那股熟悉味道。
    到底是什么呢?
    无论怎么想她都想不起来了。
    头疼地抱着脑袋言楚楚暗骂自己莫不是魔怔了不成?想这些做什么?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眠到底是烧还没退身子还病着一炷香的功夫后慢慢睡了过去。
    晚饭时分言楚楚醒来过一次吃了饭又喝了药继续睡。
    言楚楚很苦恼因为这一夜她又梦到了薄卿欢。
    与昨晚梦中被他惩罚的不同这一回是他深情款款地对着她那种溺爱的眼神几乎能把她一颗少女心都给柔化了。
    他挑起她的下巴纤薄莹润的唇慢慢逼近一点一点。
    言楚楚心跳得快不能呼吸十指攥紧不知所措那种分明惧怕他却被他一双妖诡丹凤眼给魅惑得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的感觉简直像在油锅上煎熬刺激而忐忑。
    言楚楚一瞬不瞬看着他。
    这个人真真是冰肌玉骨就算隔得近了那妖娆绝艳的面容上也丝毫看不出瑕疵来完美得好似绝品寒玉雕刻世无其二。
    言楚楚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
    然而在他即将吻上她的那一刻她却看见他突然咧嘴诡异一笑露出两颗獠牙然后狠狠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
    “啊——”
    言楚楚从噩梦中惊醒她的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
    还好并没有什么伤口一切都只是个噩梦。
    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言楚楚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该死的居然会接二连三梦见那个变态!
    言楚楚愤愤咬牙现实中变着法子地折腾她也便罢了梦里竟还不忘咬她的脖子吸她的血!
    “小姐……”外面传来染冬和青霜的敲门声。
    随意抹了把脸言楚楚摆手“进来!”
    染冬推开门面色匆匆“方才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言楚楚接过青霜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
    染冬长长吐了一口气后怕地抚着胸口“那就好可吓死奴婢了还以为昨天晚上潜入小姐房门的那个人又来了呢!”
    言楚楚没说话。
    “小姐若是害怕奴婢们就不走了陪您到天亮。”青霜道。
    “嗯好。”言楚楚点点头。
    这个噩梦她是真的怕。
    自从被他吸过血之后她就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每每想到都觉得可怕。
    染冬见她精神不大好晓得她还在被噩梦困扰于是马上挑了话题笑着说:“咱们去的这一处宅子与六小姐在的那一处不是同一个地方到时候小姐大可不必担心两人相撞露出破绽来。”
    言楚楚颔首“国公爷安排得真周到。”
    *
    到达江南已是数日后。
    站在笼了薄雾的小镇石拱桥上看着乌篷船从桥下缓缓穿梭清澈的小河蜿蜒白墙黑瓦的楼房升起袅袅炊烟与薄雾混在一起满目的清淡水墨色。
    这一刻言楚楚才明白为何大都督说江南水乡风景极美。
    如今亲眼得见了才深有体会果真是极美的它脱离了京城的繁华与喧嚣是大自然凝练出来的独特静谧。
    仅是往桥上一站就让言楚楚心境旷达不少。
    她暗暗想着将来自己要是能从大都督手底下成功脱身一定要带着哥哥来江南水乡定居一辈子待在这样淳朴的地方不离开。
    “小姐咱们走吧!”
    染冬过来小声提醒。
    言楚楚回过神随着两个小丫头穿过青石巷来到一处黑瓦粉墙的庭院前。
    染冬上前双手轻扣乌铜门环。
    里面隐约传来脚步声不多时一个脊背佝偻的老者缓缓推开门问:“你们找谁?”
    染冬道:“刘管事六小姐来了。”
    老者一双灰眸马上亮了起来他是国公爷一早安排在这里等着“六小姐”回来的管事因此听得懂染冬的话。
    眼睛往外看了看戴着面纱的言楚楚老者面上露出恭敬的神色来“六小姐快里面请。”
    言楚楚笑着点了点头随着染冬她们走进去。
    房间是一早就收拾好的因此主仆几人进了内院以后染冬就马上去准备饭菜。
    这一路虽然车马劳顿但言楚楚身上所有的疲倦到了水乡都消散完了如今只想着何时有机会偷溜出去划乌篷船玩。
    然而这似乎很有难度。
    因为当她开口说出来的时候同时遭到了所有人的拒绝。
    染冬道:“小姐来水乡本就是为了摆脱京城那位的监视若是随意出去漏了陷可如何是好?”
    青霜道:“染冬姐姐说得对小姐您不能随意出去走动的。”
    刘管事道:“六小姐咱们这个宅子后园就有一条人工渠您若是喜欢老奴便想办法给您弄一艘乌篷船来您想何时划那就何时划。”
    言楚楚暗暗翻白眼自家宅子里的哪里有外面的好玩。
    见几人态度坚决言楚楚索性打消了念头“罢了罢了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原以为来一趟江南能好好欣赏美景没想到比在五军都督府还要束缚。
    不行自己又不是来给他们做千金大小姐的为何不能出去?
    言楚楚一想到自己大概过两日就得返程心中就有些痒痒和不甘。
    思来想去她唤来了染冬让她换上自己的衣服留在宅子里装一装自己则是穿了她的丫鬟服饰又稍加打扮准备混出去玩。
    刚开始染冬一脸不同意后来言楚楚冷了脸直接告诉她自己明日就返程回金陵了让她们自己看着办。
    言楚楚都这般说了染冬和青霜还能如何自然只能从千万个不同意中挤出一丝同意来。
    言楚楚挑挑眉“你们俩不用跟着了我自己去就成以我的本事还不至于迷路一般人也休想近得了我的身。”
    关于这一点染冬和青霜是相信的二人无奈只得目送言楚楚出府。
    循着来时的记忆言楚楚成功来到之前的石拱桥上。
    这时不远处缓慢划过来一艘乌篷船。
    言楚楚站在桥上大喊“船家能否载我一程?”
    不远处有淡淡烟雾笼罩看不清楚船家是何面貌只知他穿着蓑衣戴了斗笠遮了脸。
    乌篷船行至距离石桥不远处时言楚楚纵身一跃轻功飞跃上去稳稳站住。
    本想赏会儿风景言楚楚却嗅到船篷里隐约有美酒香味传出来。
    她眉目微动挑开帘子走进去见到里面放着一只小火炉火炉上面温着酒酒温刚刚好。
    言楚楚看着外面坐在船头的艄公感觉他脊背挺得直直的与先前她见过的几位都不大相同。
    拉回思绪言楚楚笑问“船家你这个酒好香我能不能喝一点?”
    外头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嗯”。
    言楚楚嘻嘻一笑不客气地倒了一小杯出来慢慢品。
    一杯见底的时候言楚楚还想喝却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眼前景象都变成了重影。
    “咦……这个酒后劲还挺大。”言楚楚扶着脑袋一摇一摆走出船篷立在那位艄公身后打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给自己醒醒酒。
    不知是否因为自己喝多了言楚楚总觉得艄公的背影有些熟悉。
    晃了晃脑袋她暗自失笑自己真是醉了。
    这时船身突然摇晃起来本就染了醉意的言楚楚更是没站稳“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这下子酒醒了大半她在水里不断扑腾吐了嘴巴里的水以后怒道:“喂老头你搞什么?我又不是不付你银子有这么对待客人的么?”
    被她称呼为“老头”的人慢慢摘下斗笠转过头来。
    那一刻言楚楚整个人都呆了。
    “大……大都督您如何会在这里?”
    一边扑腾言楚楚还不忘掐了自己一把。
    很疼是真的!
    方才被她骂了的这位“老头”是她的头顶上司让百姓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薄卿欢。
    言楚楚心神一震这次是真的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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