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议风波仍在发酵。
    翰林院内却一切如常表面对朱浩没有任何影响。
    朱浩却知道杨慎和余承勋不可能一直隐忍不发这天结束了一天修书事务杨慎有意走到朱浩桌前道:“朱浩从你进翰苑后都未详加了解你可否今日到你府上拜访?”
    这是要家访了。
    “嗯。”
    朱浩微笑点头。
    出了翰林院二人的马车一前一后抵达了朱浩在京师中的住所一处看起来不大的院子此处宅邸纯粹就是起障眼法作用。
    因为平时朱浩多去给朱四处理公务这里他四五天才回来一次但只要有人来登门造访朱浩随时都可以过来。
    “倒也雅致。”
    杨慎抬头看了一眼随朱浩走进院子。
    老仆一名乃是朱浩在京师雇请对朱浩的事并不了解却也受于三的指点帮忙照顾院子内的一些杂务。
    杨慎道:“听闻令尊受封忠义将军为何你不想继承祖上军职?”
    朱浩摇头:“与阁下初识时在下便提过家族不允许家大业大不是每个孩子都有机会精忠报国很多人需要自谋出路。”
    “哦。”
    杨慎点头。
    与朱浩进到小厅内里面只摆了一张桌子。
    老仆马上去烧水。
    朱浩道:“平时没什么客人来茶叶果脯之类都没有准备还望杨翰林不要介意。”
    “没事。”
    杨慎态度随和。
    ……
    ……
    屋子里太热。
    二人就在院子里坐着朱浩拿起蒲扇随便扇了几下杨慎则在朱浩面前紧绷着脸。
    “吏部传来消息说是要将质疑礼部议礼之事的新科进士张璁调到南京为刑部主事你如何看?”
    杨慎果然直入主题。
    朱浩摇头:“不好……”
    杨慎没想到朱浩会有如此言论还是在他面前便追问:“你是替他可惜?还是觉得不该这么早将他外放免得被人说是朝廷有意针对?”
    “不是。”
    朱浩严肃地道“南京乃繁华之地大明陪都诸多官员在南京当差眼下张璁不过是他一人鼓噪势单力孤可当他到南京后指不定会有多少人拥护于他除非他不在朝堂否则在何处为官并不影响他继续议礼不是吗?”
    杨慎面色沉思。
    “一点浅见望杨翰林不要见怪。”朱浩笑道。
    杨慎点头道:“朱浩你不必再称呼我杨翰林称用修便可你的见地……倒也别有深意。”
    或是朱浩的意见很中肯提到了张璁到南京可能会发展“同党”一听就是在帮杨廷和扫清朝中大礼议的潜在对手加上杨慎之前对朱浩的欣赏以至于其从心底里想跟朱浩交朋友。
    朱浩道:“不过是心中所想随便议论两句翰林院那么多事有关大礼的问题实在不该牵扯。”
    朱浩还是拿出之前那种明哲保身的态度。
    杨慎再问:“若是以你来驳斥张璁的观点你觉得应该以何处为突破?”
    “这……”
    朱浩摇摇头“很难讲。”
    “但说无妨。”
    杨慎坚持让朱浩说。
    朱浩道:“在下认为张璁的论点并非全无道理……”
    说到这里杨慎的脸色变得稍微有点差大概容不得别人来质疑他的父亲。
    “孝本就为华夏人立身之根本张璁以孝为切入点试图改变之前礼部所定之大礼很容易蛊惑人心。”朱浩道。
    朱浩的话算是站在“敌人”角度分析利弊杨慎听完后不由点头:“蛊惑人心于礼法不合当除之!”
    话说得挺狠。
    朱浩从这点就能感觉到杨慎在大礼议的问题上态度或比他父亲都更坚决。
    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就是站在各自的立场去想事情朱浩明白杨慎追求的不是为父亲专权单纯就真的觉得新皇这么做有违礼法。
    三十多岁的人了朱浩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去改变杨慎的想法他想他的我想我的各自出发点不同罢了。
    杨慎道:“朱浩你还没说突破在何处。”
    朱浩笑了笑:“礼法就是原则……其实我想说的是礼部之前的奏议中都已经提了无论长子是否应该出继陛下的皇位却始终是来自于大行孝宗皇帝所以尊称大行孝宗皇帝为皇考理所应当。”
    “至于兴献王作为陛下本生之父若以今上追封为帝那其帝位受传自何人?”
    杨慎一拍手道:“有理!”
    朱浩心想就这还有道理呢?我这是在拿出观点来驳斥我自己连我自己都觉得没说服力你居然还觉得有理?
    杨慎笑道:“朱浩你少年之身对于事理之明了不亚于朝中诸多资历深厚的老臣如你所言陛下的皇位传自于大行孝宗皇帝而献王本乃大行宪宗皇帝之子生前并无继位之可能若是以其子追封为帝岂不成了子传父位?”
    “嗯。”
    朱浩点点头。
    看似同意了杨慎的说法心里却暗忖你能说服你自己你觉得高兴就好。
    自古以来追封老爹当皇帝的皇帝少了么?
    哪个开国皇帝不往上追封几代?
    就算是大明朝由妃子所出的皇帝登基后也会追封母妃为先皇皇后不也是同样的道理?
    换到朱四身上就不行了?
    反正先有立场后有观点双方立场不同观点就不可能保持一致大礼议的过程就是君臣之间互相妥协的过程连你爹都知道推诿妥协就你杨升庵不懂或者不屑于去懂罢了。
    作为大明一等一的才子你这么执拗干什么?
    杨慎道:“那朱浩若是以你来上奏提出此等观点你可否出面呢?”
    朱浩心说果然是让我上奏自己反驳自己。
    “不妥。”
    朱浩无奈摇头“先前迎陛下生母之事上在下已牵头过一次态度已表明若真要有人来上表反驳张璁的观点那便应当以资历和威望都超过其的资深朝官来领头上奏在下势单力孤实在不想兼顾公务外的事情。”
    杨慎面有不悦:“朱浩你前途无限不该为眼前之利益而坏了长久的大义。”
    朱浩依然摇头不迭无论杨慎怎么说他都表明自己不想再出头的态度。
    “好吧你再想想此事其实由你来提最合适。”
    杨慎见劝说不动也没生气大概是理解朱浩这种不想惹事的心态起身告辞。
    朱浩亲自送他出门口。
    ……
    ……
    这边刚把杨慎送走另一边就收到消息说是张璁去客栈拜见。
    张璁大概知晓自己要被外放心中失落赶紧来找始作俑者朱浩求助。
    朱浩等于是刚见完杨慎接着又见张璁自己跟自己打架。
    当朱浩见到张璁时就在客栈旁的一处小茶摊内张璁一脸土灰色一看就知道这两天寝食难安。
    “秉用兄这是怎么了?得知自己要结束观政出缺南京所以有所忧虑?”朱浩上来便主动将张璁的隐忧说出。
    张璁苦着脸道:“在下可是一心为陛下……”
    朱浩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都是为朝廷为大明。”
    “是是。”
    张璁没想到朱浩在自己面前打起了官腔。
    朱浩叹了口气:“陛下是忘恩负义之人吗?当初陛下已是兴王而你不过是等待放榜的举人都选择会见你足见陛下礼贤下士。我知你现在迫切想见到陛下但如今大礼议论调已启若此时去见陛下便会让人觉得你跟陛下有私下交流对你对陛下都不是好事。”
    “这……可是……”
    张璁有些着急了。
    不怪朱浩打官腔怪就怪朱浩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有道理。
    选择依附新皇提出大礼议不早就知道会有今天?
    朱浩问道:“你希望调任南京还是调任地方?眼下对你来讲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杨阁老想让你出任南京刑部主事算是正六品京职。或调地方……我可以向陛下为你争取直接调为提刑按察副使就在京畿周边正四品地方官缺。你觉得呢?”
    朱浩不想让张璁去南京。
    这货去南京联络一群不得志的闲官再提出几轮大礼议结果就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朱浩不想让事情超出自己的控制毕竟他不可能跑去南京指点张璁怎么做需要避嫌没法时刻去信提醒张璁。
    这也是朱浩对杨慎出主意把张璁调任地方的原因。
    张璁一想我这刚当官呢二甲进士礼部观政两个月出缺不当知县直接跟知府平级?
    嘿这可比当南京刑部主事好多了!
    若是换做留在京城为刑部主事张璁或许会选择留下但南京刑部主事这职位实在是没法跟地方按察副使官职相比……突然间就有种自己力挺新皇有了回报的幸福感。
    “那就请朱兄弟帮忙运筹在下……想留在京师周边时刻为陛下出力。”
    张璁当然不能说我喜欢按察副使这官职因为它官大权力也大。
    说漂亮话要继续给新皇出力就是想尽快获取政治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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