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三催促:“挑有用的说价钱几许?”
    李班主面上露出些许狡黠之色:“一百五十两这价钱已经很公道了换作别人我绝对不会把这么好的契给兑出去”
    于三瞬间怒了。
    但他始终不是主事的一切要听朱浩的吩咐。
    朱浩笑道:“阁下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拿出订金诚意十足, 便虚高报价笃定我们不跟你做这买卖不行?”
    李班主面带羞愤之色如同被人侮辱了一般急忙申辩:“这位小当家既然你们也说了曾跟旁的戏班子有过接触该清楚行情
    “一个七八岁大的丫头, 买回来什么都不会管吃管住不说还要找人教等长大能上台, 怎么也要个十来两银子。再看看我这边都是现成能上台的乐伶每个都能挑大梁一下十六人这价钱还叫贵?”
    朱浩好整以暇:“我看不懂行情的是李当家你吧?你手上契约短的只剩一年一年时间能干什么?端茶递水不会做还要管吃管喝, 找人伺候住处人工什么的不要钱?
    “眼下出去唱个堂会一场下来能收个一二两银子就算不错了还要那么多人分行头不要钱?还是说不用置办车马?”
    李班主听到这里面色带着几分懊恼。
    本以为对方是凯子, 谁知对方对市场调查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留在你这儿就是累赘, 要我是你, 早点把人送走, 不然白送估计都没人要, 因为没人养得起再说养得起有何用?能带来什么利益?我也不给你来虚的眼下我带了五十两银子契直接就给过了你若不满意去别家寻别耽误我们的工夫。”
    朱浩直接杀价杀掉三分之二。
    即便李班主早就料到对方会砍价但没想到会砍得这么狠。
    于三在旁帮腔:“现银啊其他人谁跟我们东家一样出手这般阔绰?”
    李班主皱眉:“小当家您别唬人区区五十两莫说是把当初签契的钱拿回就算这几年供他们吃穿的钱都不止这个数。要不这样一百二十两”
    朱浩笑呵呵起身。
    当即就要带于三离开。
    李班主急忙道:“一百两也可以商量要不就八十两不能再低了最低七十两再低就没得谈。”
    朱浩停下脚步转身笑着望了过去。
    李班主以为朱浩回心转意心中暂且安定下来。
    “我说阁下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买方市场就算五十两我还要把人看过后确定都是能上得了台面的才会买还要过官府户籍那一关免得你找什么市井之徒冒充乐籍回头把钱给了你和你的人便玩人间蒸发
    “这次我开价五十两下次你还想跟我谈连四十两都不给我不喜欢跟用心不诚的人谈买卖。”
    朱浩语气坚定远远超出一个七岁孩子应有的风貌也是给了李班主当头棒喝不能把眼前的小子当成普通孩子看待。
    于三道:“一次机会如果同意就领我们去看人不同意可以带你的人离开安陆本地肯定没有人比我们出价更高或者你可以在安陆及周边寻摸一下是否有人请你们唱戏东家咱走吧。”
    李班主心下为难。
    五十两银子
    虽然不符预期但也没低太多。
    正如朱浩所言这些人留在他手上要供吃喝还不能为他带来利益此前一直在亏钱还不如早些把人转卖出去自己也好早点解脱五十两银子不能解决所有困难但或许能投资做点小本买卖将来有条出路。
    “两位就五十两银子小的也不求更多只求你们能善待那些人都是跟了我很长时间的”
    李班主也是个体面人。
    发现没法争那就索性不争了拉着几车人到安陆来走的时候只要自己一人便可。
    朱浩道:“走吧去看看你的人。”
    步行前往戏班暂住的院子。
    戏班到一处唱戏因为人太多住客栈成本大都是租个院子住下吃喝拉撒都在院里平时的训练也在里面。
    朱浩特地让于三带了几个弟兄一起去接收戏班。
    路上。
    李班主说了更多有关戏班的事当初他家世显赫养个戏班没有任何问题可惜后来家中靠山倒了连续几笔生意都赔钱家道就此中落他只能带着戏班子到处跑想赚点辛苦钱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根本赚不到
    朱浩笑了笑对方说得很生动不过就是营造个人设表示出手戏班并非其本意。
    到了地方李班主身边的长随先一步进内跟戏班的人说明情况。
    此时戏班的训练停了下来。
    眼见安身立命的戏班就要转手每个人都很彷徨这下等于是换了主人新主人怎样不清楚万一买他们这个戏班是要拉他们去西北或关外苦寒之地唱戏或是对他们有不轨的企图他们没法逃跑。
    院门大开里面出来二人。
    一老一小。
    长者是个年约五旬的老汉相貌平平无奇。小的则是个二九年华的女子长了一张俏丽的瓜子脸杏眼细眉鼻梁高挺肌肤白腻似雪即便没带妆身上只着一袭灰色的粗布麻衣头戴荆钗也能觉察是个美人胚子看年岁已是妇人但戏班子的情况不同于普通人家无法判断是否嫁人。
    “东家听说您要把咱所有人转手为何不跟我等商议?”老汉乃戏班的乐师相当于管事的身份神色悲切。
    本以为能在戏班子养老好不好先不说至少生活稳定不至于流落街头。
    一旦新东家接手未必会用他他可能要自谋出路。
    这也是朱浩压价的原因之一。
    那十六份契约并不是所有契约都能带来利益有的人就算赶他走也不会走属于无效契约真正有用的是能为戏班带来收益的契约。
    李班主苦着脸道:“我的情况你们早就知道了养不起也没心思继续养下去了兑出去换点钱做个小本买卖或者买几亩地养老你们实在对不住了。”
    女子目光落在于三身上在她看来这个年轻男子便是戏班的新东家。
    一看这人
    就不像是什么正派人物。
    以自己的样貌和身材遇上这种人多半名节难保。
    而且她还有另外的原因不想李班主妥协:“东家我的契明年年底就到期把契转给别人是不是先征询一下我的意见?至少让我先买个自由身?”
    有的人想在戏班子养老有的人却想获得自由。
    年少时被人买回去签个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卖身契长大后想获得自由从此不再被人约束不用担心在表演时被人糟蹋玷污非但是女子就连戏班中的年轻男子基本都是这思路
    伶人一行能不干都不想干即便非干不可最好也是单干或组成夫妻档至少不用被人盘剥和约束。
    李班主似也觉得对不起那女子头都不敢抬轻叹:“情况所迫要买自由身去跟新东家说去就别给我添麻烦了。”
    于三笑呵呵道:“小模样挺俊俏啊!”
    女子闻言不由皱眉。
    这个看起来像是新东家的年轻男子没说话前光看相貌就给人不是善茬的感觉这一说话
    简直本性暴露奸邪无耻形容的就是这种人!
    但她不知道其实于三不过就是油嘴滑舌本质并不坏。
    朱浩道:“先进去把别的人也一并看过吧每个人都能对上还要去官府过籍呢。”
    老乐师和女子这才留意到还有个小孩站在那儿说话口气很大像是安排一切着实令人费解更让他们不解的是李班主和那看似东家的于三居然也听其调遣果然引着那孩子到了里面。
    院子里。
    戏班有没有签过卖身契的人都站在那儿合起来足足有二十多位。
    这个李班主之前说明了情况戏班子中有的人算是打杂的负责全戏班吃喝拉撒这些人本身是良籍生活所迫进戏班来当长工不签卖身契每月领俸禄如果新东家不想要的话可以就地遣散如果留下按之前的约定发工钱便可。
    戏班一共六个这样的人五男一女女的是个老寡妇五十来多专门负责洗衣服照顾女眷。
    戏子六人有卖身契十人长约。
    这些签卖身契的普遍年岁较小五人十三到十五岁余下一个小女孩八岁三男三女姿色都颇为不俗但台姿和应付场面能力不行戏台上属于跑龙套的角色其中小女孩是戏班中一对夫妻的孩子年幼时便签了卖身契在戏班学艺打工。
    这些孩子都要等他们二十来岁时才能解约乐籍的卖身契跟普通卖身契不同并不干涉婚丧嫁娶甚至在他们成年后戏班还会促成其成家主要在于乐籍婚嫁面窄二十岁不成婚官府的罚金还要戏班东家来掏所以东家巴不得他们早点成婚甚至多生点“乐二代”来完成内循环。
    至于十个长约三个乐师皆为男子其余七人则都是戏子三男四女三个男戏子也会吹拉弹唱能临时充当乐师四女中有二女已成婚年约二十来岁都是老夫少妻的组合丈夫就是戏班中的正式乐师。
    剩下二女则没有成婚其中一人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个还有一年契的美貌女子年已十九;另一个容貌稍差一些年十七契约还有五年都是二十岁以后才有资格离开戏班获得自由身。
    由于戏班里女子都是乐籍要成婚也没得选择只能嫁给同为乐籍的男子优先考虑嫁给乐师因为乐师在戏班中地位相对高一些即便单干两人一个奏乐一个表演夫妻店立即就能成型不用依附别人乐师也可作为妻子的“经纪人”。
    更重要的是男戏子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妻子?很多男戏子都在拼命学习乐师的技艺争取能成为戏班的乐师但本身一个戏班需要乐师的数量有限水平不行可是当不了乐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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