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乘坐马车回到兴王府。
    回来后他马上钻进茅房而后上吐下泻事情变化之快让陪同朱浩一起返回的张佐和陆松始料不及。
    张佐急忙派人通知袁宗皋。
    袁宗皋到来时随身带着大夫详细为朱浩诊脉。
    “袁长史, 这孩子应该是中毒了。”大夫没有当着朱浩的面说及跟袁宗皋出院子后才低声跟袁宗皋汇报。
    其实他的意思是想问是不是王府给这孩子下的毒?
    袁宗皋转头询问一旁的张佐:“张奉正为何会如此?”
    张佐叹道:“当时张忠将朱浩叫进食肆不许王府中人入内一步, 说是要单独考校世子学问和见识以朱浩出来转述说只在里面喝了一口茶由于张忠盯着不敢吐掉回来就这样了估摸着是茶水被人动了手脚。”
    袁宗皋眉头紧皱。
    御马监太监张忠到安陆居然不顾这是兴王府的地盘直接向世子下毒?
    “会不会诊断有误?”袁宗皋又看了眼大夫。
    大夫摇头:“袁长史您也懂医术那孩子的模样你见到了这是吃坏东西无疑除非他还吃了旁的。”
    袁宗皋又打量张佐和陆松。
    张佐很确定:“绝无可能离开那酒肆后朱浩滴水未沾更不要说吃东西了!其实回来的路上他就说身体不舒服唉!这次朱浩怕是又为世子挡了一劫。”
    陆松凝眉思索以他对朱浩的了解首先会考虑这是不是朱浩的阴谋诡计但思来想去毫无头绪朱浩虚弱的样子是不可能装出来的那就只能解释这小子自己把自己身体整坏了
    问题是朱浩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全力诊治吧此事要赶紧知会兴王。”
    袁宗皋在确定朱浩中毒乃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后, 不再多停留急忙去跟朱祐杬汇报此事。
    张佐急追几步:“那朱浩他”
    袁宗皋头都没回, 轻飘飘留下一句:“救治之事不用老夫插手吧?”话里未尽之意解毒的事交给你们我又不是大夫问我干嘛?
    目送袁宗皋的背影消失在巷道尽头张佐回过头看向大夫但大夫现在也非常为难。
    “不知中了何毒若是剧毒的话会很危险或要等些时候才好下诊断”
    当下朱浩中毒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问题是症状单一只是上吐下泻的话很多毒都会表现出如此症状。
    陆松问道:“那该如何?不管了吗?”
    大夫摇头道:“倒也不是先用马钱子煮水服用这几个时辰多留心一点此处人流往来复杂治病怕是不合适最好转移他处”
    张佐看看陆松:“陆典仗你赶紧安排一下不如这样就不挪病号了先把里面知县家的公子转移他处让住在院里的侍卫重新找个地方歇脚要治病就在这里治。”
    陆松点了点头:“卑职这就去办。”
    一行忙忙碌碌。
    朱浩的身体时好时坏陆松安排人手照顾他也不时来看看。
    张佐去了很久才回大夫却没有跟着一起来。
    “怎么样?好些了吗?”张佐问道。
    陆松摇头:“情况不妙气息断断续续不时就陷入昏迷张奉正要不要把人送回他家?他就是本地人由家人照顾的话是不是更方便些?”
    张佐瞪了陆松一眼:“此等事岂能外传?”
    陆松问道:“那要不要再去问问别的大夫多抓一些解毒药回来挨个给他服用?”
    张佐皱皱眉仔细思索后才道:“如你所言去吧。”
    而后陆松从王府出门而去。
    一直到晚上朱浩的情况才有所好转但仍旧面无血色嘴唇干涸开裂躺在那儿虚弱无比。
    榻旁点着一盏桐油灯根本没人留下来陪护通常过个一两刻钟才有一名王府的奴仆进来查看情况见没问题便出去。
    三更鼓敲响四下万籁俱寂陆松无声无息进到屋里。
    “院里没人。”
    陆松说了一句。
    斜靠在床头的朱浩瞥了他一眼好似在问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觉得我是装的?
    陆松道:“我去见过林百户他说你的茶水中并没有下毒难道你不该说明一下情况?”
    朱浩懒得搭理。
    “如果我将此事告知袁长史”
    陆松进一步威胁。
    朱浩虚弱地道:“你觉得我给自己下毒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目的何在?毒何在?”
    陆松一时无语。
    他的确去见过林百户林百户也跟他说明茶水没问题但他其实也不能确定林百户是否在骗自己或者干脆是张忠下毒而林百户全不知情。
    也有一种可能朱浩是装的他自己给自己下毒。
    但
    不像。
    给自己下毒便如朱浩发自灵魂的拷问毒从何来?
    朱浩一脸凄哀:“假扮兴王世子见宫中执事被人下毒在此等死连把我送回家都不能还觉得是我自戕?可笑啊可笑。”
    陆松被说得无地自容。
    他想了想自己的怀疑的确不那么合理朱浩跟着张佐和自己去见张忠本是王府方面设宴说朱浩提前准备好毒药这是要诬赖王府?
    张忠告知让朱浩去旁处吃宴事前王府都不知情朱浩从何得知?而且朱浩回到府上便上吐下泻他是亲眼见到的除非朱浩身上事先带着毒药可朱浩被通知去见张忠后便没离开王府一步上哪儿弄毒药去?
    一个孩子被安排假扮世子赴宴居然自带毒药等着给自己下毒
    陆松不想再琢磨下去了这种情况还要怀疑的话他觉得肯定是自己脑子有问题。
    “林百户让我想办法以王府中人的身份警告你不得将你假扮世子之事告知朱家此事就当你不知情。”
    陆松打消对朱浩的怀疑后才把重要的事说出来。
    朱浩闭上眼:“我能问为什么吗?”
    陆松道:“可能是此事关系重大加上你中毒若真是御马监太监张忠所为又被他知晓你真实身份定会责怪林百户未提前知会。”
    朱浩冷声道:“我告知的是朱家又不是张忠林百户怕什么?”
    陆松不耐烦了:“此事越多人知晓越容易外泄我觉得你还是听从吩咐比较好你将此事告知家里也会给你带来灾祸。”
    朱浩未置可否。
    陆松继续道:“到现在林百户都不知其实你我已互知身份不过你放宽心之后他会往京师暂且不会归安陆。”
    朱浩道:“林百户不在应该放心的是你而不是我。”
    陆松想了想不由点头。
    “好好养身子此番你替世子挡灾可算是为王府立下大功以后王府也会更加信任说起来我都没料到堂堂御马监太监居然敢对世子下毒。”
    陆松起身将走临别所言透露出其心中还有疑窦。
    朱浩稍稍撇嘴:“宫中执事提出要见兴王世子时恐怕全兴王府都料到有人会对世子图谋不轨否则作何叫我冒充?考校学问和见识?荒天下之大谬见一面问上两句话让喝口茶就走呵呵你陆典仗是故意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陆松无言以对。
    朱浩的分析合情合理张忠到安陆来不见兴王直接见世子说不是别有用心鬼才信呢所以袁宗皋才会找朱浩冒名顶替为世子挡灾而他还执迷不悟相信林百户怕是林百户也是张忠的帮凶。
    锦衣卫一直都在利用他几时将他当过自己人?
    “陆典仗我想离开王府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好哪怕是坑我害我都行我只是个孩子王府这潭水太深我没能力自保就当你大发慈悲可好?”
    朱浩态度诚恳向陆松发出请求。
    陆松什么话都没说轻叹一声后离开房间。
    陆松出去的一刹那朱浩眼神突然有了光彩
    苦肉计关键时候还是管用的!
    中毒?
    自然是中毒的不过是朱浩自己给自己下了点药很多东西都常备在身纳在鞋底不虞被人发现只是一点泻药装出中毒的样子很难吗?
    本来朱浩准备把这些泻药给那些觊觎自己的工匠尝尝只是一直没动手罢了现在关键时候终于派上用场。
    “张忠、林百户、朱家、陆松、兴王府几方人各怀鬼胎真真假假连消息都不共通我说自己中毒你们如何证伪?你们互相间有信任可言?”
    朱浩气定神闲反正这次算是给朱四“挡灾”又让朱四欠下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这都是自己未来晋升的政治资本。
    能捞一件是一件。
    第二天。
    朱浩身体看起来要好了一些一早大夫就来诊断。
    “张奉正看来朱浩中毒不深经过药水调理已无大碍但还需静养几日以观后效。”
    大夫对一旁等着消息回去通报的张佐道。
    张佐身后站着二人一个是陆松另外一个则是引朱浩进王府的蒋轮。
    蒋轮问道:“那到底是解毒了还是没解?”
    “这个”
    大夫不敢轻易下定论。
    张佐道:“既然身体有好转咱家这就去通知王爷和袁长史尔等不要在这里打扰朱公子休息。”
    随后几人一起出了屋子。
    过了许久京泓回来扶着朱浩上茅房。
    解手回来没进屋就见朱三、朱四和陆炳跑进院子三个孩子都是一脸关切之色。
    “朱浩听说昨日你替我去见京城来的人被下毒了?朱浩真是对不起啊。”朱三一来就向朱浩道歉。
    朱四近前跟京泓一起扶朱浩到了榻上。
    朱浩勉强挤出个笑容:“没大碍。”
    朱三道:“还说无碍呢看你这脸上都没有血色了京城来的人也太狠心了居然要害我我一定让父王找他们算账。哼!”
    要说感激朱三发自由衷。
    倒不是说她是在替弟弟感谢朱浩挡灾而是她想到如果昨天去的是自己以自己的见识肯定不会防备人下毒看到好吃的说不一定会大快朵颐那现在躺在榻上的人就是她或许情况会更糟糕甚至有可能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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