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姜闻音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她断断续续地烧了几日,才终于退烧,被冻伤的脸蛋和手背上起了一层痂,痒的不得了,偏偏寒月还不许她挠。

    一连好几日晴天,到了十二月初,才由晴转阴,她的病终于好了,但姜沉羽却不许她出门。

    这日傍晚,用过晚膳后,姐妹俩照常在软榻上咸鱼瘫,各自手里都拿着一本书在看。

    等蜡烛烧至一半,姜闻音打了个哈欠,放下书起身,“姐姐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她方才洗过澡,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黯淡昏黄的烛光下,映衬得她皮肤的白皙光滑。因室内温暖,她只穿了身柔软贴身的碧青色布裙,初显风流体态。

    姜沉羽扫了她一眼,神态自若地向外走。

    身后传来姜闻音的叮嘱声:“姐姐也早点睡,明日就是腊八节,我们得起早煮腊八粥,你可别睡过头了。”

    姜沉羽停下脚步,侧首道:“今夜风雪大,你关好门窗,不要又着凉受冻了。”

    姜闻音正伸着懒腰,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

    夜色渐深,隔壁的烛火已经灭了,姜沉羽抬步进了内室,再出来时身上已恢复了男装,身穿玄色衣裳,乌发用发带竖起,插着一支简单的木簪。他一手拿着蒙着黑布的斗笠,一手拿着柄长剑,神色冷漠地推开门出来。

    大步路过中庭,走至门口时,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恭敬地向他行礼,姜沉羽带上斗笠,淡淡道:“出发吧。”

    夜色浓稠地似一团墨,寒风刺骨,席卷着小雪粒往人衣襟里钻,一行人纵身与黑夜融为一体渐渐走远,胡同里响起野狗的狂吠。

    黯淡的圆月高悬在空中,渐渐隐入浓云中,林玄悠立在刺史府东南角的阁楼里,静静地俯视着府后的小巷。

    一群土匪模样打扮的人自城西悄悄地摸过来,走进光线微弱的巷子,最终停在刺史府高大的围墙外,为首的男人抬头打量片刻,拿出攀墙用的绳索,带着身后的人,动作整齐迅速地爬上墙头,环顾四周后,轻巧地挑落至地面,然后拔出挂在腰间的大刀,做了个动手的动作。

    西南角是刺史府的花园,没有住什么下人,看来他们提前便已踩过点。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树木c怪石与亭台楼阁,寂静地只有风声。

    林玄悠冷肃的面庞隐在黑暗里,盯着下方的人,点燃了手中的信号弹。

    “嗖”地一声,五颜六色的焰火在空中炸开,为首男人猛地一惊,抬头看向阁楼上的林玄悠,“有埋伏,快撤!”

    然而他们刚后退了几步,便听到数道破空声响起,周围不知何时冒出来了许多官兵,手中拿着□□,密密麻麻的箭矢从空中落下。

    霎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阁楼上亮起了灯笼,林玄悠手里拿着一把弓箭,盯着为首的男人,慢慢地拉开,一支离弦的箭直直地射入男人的右肩。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很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单方面碾压,刺史府后院里燃起火把,一部分官兵抽出刀冲了上去。

    男人抬头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捂着肩纵身跃上墙头,身后跟着被杀的七零八落的小弟。

    “追!”林玄悠自阁楼上下来,不慌不忙道。

    后巷的雪地上,是很明显的血迹和脚印,男人捂着肩狼狈地逃窜,鲜血不住地往外涌着,他额头上渗出冷汗,蒙面的布巾被风吹落,露出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庞。

    “公子先走,属下来断后!”身后的侍从说。

    牧华卿看了他一眼,扔掉手中大刀,向城西牧宅的方向逃去。

    林从义竟然早有防备,他得回去告诉叔父,赶快收拾东西离开。

    风雪越发地大了,几乎要将人卷走,姜沉羽戴着斗笠,领着青羽卫潜入了牧宅,一路向牧侍郎的院子走去,路上遇到护卫和侍从,皆在还未来得及发声的时候,便被徐缺一剑封喉。

    “果然还是小美人伺候的我舒服。”行至主院,还未靠近便听到屋里传来了一阵淫邪的笑声,和少女微弱的哭泣声。

    姜沉羽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剑,一脚踹开卧房的门,抬步走了进去。

    听到外面的动静,刚从少女身上爬起来的牧侍郎脸色猛地一变,取下床头帐子上挂着的宝剑,赤脚下地,厉声呵斥道:“何人在外面?”

    没有人应答,蜡烛的火苗跳动,屋外传来呼呼地声音,门外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一道高大的影子落在屏风上,慢慢地向床帏走来。

    牧侍郎咽了咽口水,紧紧地盯着屏风,然后看到了一双男人的

    脚出现在屏风下面,然后绕过屏风,向自己走近

    他双手握着宝剑,猛地向来人刺去!

    “铛”地一声清响,他手中的宝剑断成两截,摔在地上。

    看着手中断剑,他惊恐万分地抬头,“你你是何人?”

    姜沉羽冷白的面庞隐在斗笠下,只露出光洁如玉的下巴,他声音漠然道:“来取你性命之人。”

    牧侍郎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乃当朝国舅,你不能杀我,你要多少金银财宝美人,我都给你!”

    姜沉羽抬剑,“我只要你的人头。”

    言罢,只见他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一颗表情惊惧的人头便咕噜咕噜地滚到地上,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角。

    室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以及甜腻的香味,姜沉羽扫了一眼周围,无视了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抬步出门,向后院走去。

    当他一脚踹开苏寄云的房门时,苏寄云刚好被噩梦惊醒,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寒风吹起姜沉羽的衣摆,他手持滴血长剑,仿若闲庭信步一般走进来。

    在苏寄云的眼中,这就是一个索命的厉鬼!

    “别别杀我。”苏寄云往后缩。

    姜沉羽垂眸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起来。”

    苏寄云脸色苍白,抱着胳膊强自镇定道:“你要金银财物,自取了便是,不要碰我。”

    姜沉羽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拿剑指着她,不耐烦道:“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他手里的剑寒光涔涔,血迹还未干,苏寄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从床头爬起来,披头散发,在姜沉羽的驱赶下向外走。

    庭前白雪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她赤脚踩在上面,一阵刺骨的寒意侵袭而来,白皙小巧的玉足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

    苏寄云只穿着一身寝衣,立在寒风中,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看着前方高大的身影,莫名的冒出了一股熟悉感。

    行至院子里的荷花池前,姜沉羽驻足,偏头问了句:“想活命吗?”

    苏寄云咬唇,点了点头。

    姜沉羽指着下面的荷花池,回头拿剑指着她,语气毫无起伏,“跳下去,我便不杀你。”

    听到他的话,苏寄云睁大了眼睛,看着已经结冰的荷花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么冷的天,跳进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斗笠遮住了他的表情,姜沉羽松了松手中长剑,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渗了出来。

    脖子上传来的痛意,令苏寄云清楚地认识到,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真的会杀了自己!她神情仓皇,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看着结冰的荷塘,咬牙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荷塘里的水冰冷刺骨,她无力地在水里挣扎了两下,口鼻间便涌入了大量的污水。

    姜沉羽嗤了一声,拎着剑转身离去。

    刚走了两步,他的脚步突然一滞,踉跄几步,扶住桥上的栏杆,随即拧眉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闭上眼,平复下身上的异样,他提着剑,脚步虚浮地向外走。

    走至牧宅外,刚好碰到了急匆匆赶来的林玄悠,见他如此模样,大惊失色道:“公子可是受伤了?”

    姜沉羽的呼吸很重,不耐烦道:“无事。”

    姓牧的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那玩意儿不中用,竟在屋内点了催情用的香,他方才一时不慎,竟吸入了一些。

    林玄悠关切道:“我送公子回去?”

    姜沉羽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回到姐妹俩暂时落脚的宅子,林玄悠让人将马车停在门外,再一次问道:“公子真不用我请大夫来吗?”

    姜沉羽撩开车帘,没有搭理他。

    穿过中庭,绕过垂花门,姜沉羽跌跌撞撞地推开门进屋,不小心带翻了一个凳子,发出哐当的声响。

    他蹙了蹙眉,拎起桌上的茶壶灌了几杯冷茶下去,试图压制身上的燥热。

    突然,屋外传来姜闻音关切的声音,“姐姐你还没睡吗?”

    姜沉羽脸色变了变,起身进了内室。

    姜闻音披着斗篷,打了个喷嚏,听不到屋内的回应,又问道:“姐姐,你还好吗?你刚才是不是把凳子踢翻了?”

    屋内依旧没有声音,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推门闯进去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无事,你回去睡吧。”

    他的声音似乎压抑着什么,令姜闻音有些担心,她想了想坚持道:“姐姐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把门打开,让我进来看看。”,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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