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气定神闲的吃了早饭,甚至吃完还刷了碗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对玄也烈以及碟夜说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这两天大概要生了。”

    一听她的话,碟夜一下着急起来

    “你肚子痛?有反应?”

    “嗯。”

    其实现在还是很轻微的阵痛,以她所了解的知识,至少要等每15分钟痛一次,才会快要生。碟夜还是个姑娘,遇到这种事,向来自持冷静的她,也禁不住紧张的乱了分寸。

    玄也烈倒是还好,冷静吩咐碟夜

    “快扶六兮回房躺着。”

    “还有,下山去请一个稳靠的产婆来,注意保密。”

    他虽精通接生之道,但未曾亲自做过,况且又男女有别,只能请专门的产婆来接生。

    碟夜已一阵风的跑下山去请人。

    六兮的阵痛已比之前频繁了一些,大概一个时辰痛一次,痛感也越来越强烈,每次痛时,像是一把钢刀在磨着她的腰。

    原本她还能下地走动走动,但此时痛完之后,全身疲乏,只能躺着,静静等待下一次的疼痛。

    玄也烈一直与她讲话,希望转移她的注意力,但痛起来的那一分钟,完全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解决。

    眼见着阵痛越来越频繁,六兮已满头大汗,连衣服都湿了,碟夜与产婆还没有到,也烈即使心疼又干着急,一次次走到门口看产婆是否到来。

    反而是六兮安慰他

    “也烈,别担心我没事”太痛了,她的肚子已紧绷,发硬的跟石头一般,这种痛已无法解释,比她曾经受的箭伤还要痛,像是一把尖刀在她的小腹处一刀一刀的剐着。

    也烈做到床边,握着她冰凉的手

    “别说话,保持体力。产婆马上就到。”

    “嗯。”她一直忍着,不肯发出任何声音。使劲握着也烈的手,希望能够转移一丝疼痛。

    终于,外面传来了声音,只见碟夜双手搀扶着一个产婆,大概是因赶路,走的脸色发白,大口大口的喘气。

    “快快快”碟夜不顾产婆似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随时搀扶着,倒像是这推着,拉着那产婆到房内。

    到了房内,产婆终于得以自由,一见床上六兮的样子,她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急忙吩咐碟夜

    “快去准备热水以及剪子白酒衣布。”

    “好。”

    产婆看了眼玄也烈,误以为他们是夫妇,所以命令他到

    “你出去,回避一下,哪有大男人在产房里的?”这产婆大概是长年接生,技术高超,颇为自傲。

    也烈想了想,便听她的出了门,转身去让碟夜进去陪着,他去准备那些用物。

    六兮此时已经满头大汗,累的精疲力尽,不知是否是因为过了足月,胎儿较大的缘故,才会如此撕心裂肺的痛,无处逃避。

    碟夜站在一旁,吓得束手无策。

    那产婆附身摸了半晌六兮的肚子,碟夜只见她脸色突变,像是遇到了极其难解的问题。

    果然,只听产婆说道

    “胎位不正,且是最难的横躺。”

    六兮亦是听到了这句话,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就是所谓的难产,在现代,可以剖腹,可在古代?

    产妇与阎王只隔着一道门。六兮抓着产婆的手,哀声求道

    “救我。”

    并非怕死,只是舍不得这胎儿,她不能让他有事,即便她没了,也要保这孩子周全。

    “我尽力。”产婆反握她的手安慰着。其实产婆接生几十年,也时常遇到胎位不正的,若是命大一些,也能顺利生出,但,大部分都是难产而死。

    心中的恐惧加上肚子的疼痛,六兮已精神恍惚,她必须要撑着,不能有意外,绝对不能有意外。她努力平静下来,痛的昏天暗地时,紧紧握着的双拳,努力呼吸,使劲,呼吸,使劲。

    碟夜见她脸色已雪白,手握着双拳,因太过用力,指甲嵌进肉内,手掌滴着鲜血。碟夜心中一痛,跪在她的床头,哭到

    “你痛,你喊出来,喊出来就好。”

    六兮无力的看她一眼,依然是强忍着,不肯发一声。这时候,她必须坚强,如果她都放弃了,她肚中的孩儿怎么办?

    她一贯隐忍惯了,碟夜只能一直替她擦额头上如豆般的冷汗。

    下面的产婆亦是满头大汗,她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事情,胎儿大,还是横躺着。此时已见胎儿一只手露了出来,正好卡在那宫口处,再也不出来。

    产婆心中已大骇,怕是无力回天了。这么下去,大人,孩子都是保不住,都保不住。

    产婆已要放弃,却忽听上面女子喊道

    “你不要放弃,救我。”

    这是六兮从剧痛以来,第一次喊出声,把产婆从惊惧的状态中喊的惊醒过来,这声音亦是在夜里穿透门窗,直击门外的玄也烈,他再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冲进了房内,一见里面的情形,他大致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心中已是骇然,但很快便平静下来,指着产婆说到

    “起来,按照我说的做,快。”

    产婆急忙爬起来,又蹲到六兮的下面。

    而也烈做到六兮的身侧,用手在她的大肚上轻轻的挪动着,嘴里亦是不得闲的对产婆说“把胎儿轻轻推进去,找到他的肩部与头部,轻轻挪动。”

    他的声音有魔力一般,产婆照着做,把刚才已卡在宫口的手轻轻的推了进去,随着玄也烈在肚子上的手法在转动,她很快找到了头部的位置,轻轻的拉动,双手已满是鲜血。

    六兮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痛,那刀已不是剐肉,而是一刀一刀的捅着她的下体,像是腰斩那般,痛的她险些晕厥过去。虽是一声为吭,但眼泪已经再也控制不住,迸裂出来,沾湿了整个枕头。

    碟夜见她意识已经恍惚,双手拼命在空中抓,似要抓住什么极重要的东西,碟夜急忙握着她的双手,不停替她擦汗与泪,听她嘴里似乎在喃喃喊着什么,稍稍低头,便听见她说的是

    “寅肃,我痛。”

    这么久以来,碟夜第一次听她说起通朝皇上,却是在这生命垂危时,无意识下的流露,人只有在无意识,毫无戒备之下,才会真情流露。

    碟夜什么也不敢说,就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碟夜才终于放松了一下,那婴儿因被挤压的,浑身都是紫色,但哭声大而清亮,说明极是健康。

    六兮似也听到这一声啼哭,终于睁开了眼,看了一眼,神色放松,忽地又陷入了昏迷。

    只听那产婆惊恐的喊道

    “血,不好,产妇要血崩。”

    产婆这一声喊,连玄也烈都脸色铁青起来。产后血崩,几乎是致命。只见六兮的脸上,唇色,都已开始发青。

    产婆想,这次是真的无力回天了,好在刚才至少还保住了胎儿,一命换一命,就是可怜了这孩子,这样标致可爱,刚出生便没了娘。

    碟夜看到六兮逐渐冷下去的身体,她亦是浑身冰凉,接过产婆手中的孩子,咬着牙,不敢哭出声影响了少主。

    只听玄也烈厉声道

    “你们都出去。”

    “少主?”

    “抱着孩子出去,快。”

    产婆是连爬带滚的出了产房,碟夜不敢多问,把孩子用褥子包了结结实实也出了门到另外一个屋子守着。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六兮已感觉自己的生命随着那血流不止而慢慢地消失,今晚,她就要命丧于此了,这一生,有遗憾吗?有,又没有。至少留下了一个她的骨肉。

    她努力睁开眼,努力张口到

    “也烈,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帮我带好他,将来,若是,若是”

    她的一个若是还未说完,似已断气说不上任何一句话。

    “不准死,你的孩儿你自己照顾。”

    话音一落,玄也烈已运气,点了她出血的穴道,再把她扶起,从背后把自己所有的真气都传至她的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六兮青紫的脸色与双唇终于慢慢恢复成了白色,下面也已不再流血。

    而后面的玄也烈,却脸色变的青白,在最后一刻,从他嘴里忽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全部喷在了床上挂着的雪白帷幔帐上,红白之间,触目惊心。

    六兮昏睡在床,而也烈亦是体力不支,昏倒在一侧,唇角还留着血,只是这血不是鲜红,反而是一抹暗红色,像是损伤了内脏而流出的血。

    门外的产婆等了许久,都未听到里面的动静,看来产妇是真死了,她怕担当责任,也不要酬劳了,连夜便跑下山去,算是倒霉了,遇上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

    碟夜也没有时间管她,抱着婴儿进房内看,却见少主与六兮都昏迷在床上,忙把孩子啼哭的婴孩放在摇篮之上,过去看床上的人。

    见到他们虽昏迷,但脸色都已经不再那么难看,且呼吸平稳,她才放下心来。

    可能是因为是男婴,所以哭声特别大而有力,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不停的啼哭,仿佛是知道自己的娘亲因他遭受了多么大的罪。

    他的哭声终于成功的把床上两个昏睡的人吵醒。

    六兮睁开眼,看到自己安然的躺在熟悉的床上,耳边又是婴儿的啼哭声,心中一暖,她没有死,真的没有死。是上苍的垂爱

    ,但更是也烈的舍命相救。

    这份恩情,她永生永世都难以回报了。

    也烈似还十分虚弱,开口说话时,声音轻的几乎要听不见声音,但他的表情却是愉悦的,碟夜忙把婴儿抱到他们俩的面前让他们看。

    原本还哭闹的十分厉害的婴儿,在见到他们时,竟奇迹般地停止了哭声,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着六兮,小嘴吧唧吧唧,似饿了。

    看到这样的小人儿,从前的,刚才的所有苦难都烟消云散。她抱着他,亲了亲他的脸,柔声道

    “让干爹爹给你起个名字,将来你要永远记住他。”

    也烈虚弱的笑,声音依然轻微说到

    “就叫麒儿。寓意吉祥平安。”

    “好,麒儿好。”

    她对麒儿没有任何期望,更不要他将来如何功名成就。唯一的愿望就是他平平凡凡,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过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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