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当寅肃小心翼翼的帮她把发鬓上的草拿下,替她把衣衫的盘扣一个一个扣上时,那认真地表情,让六兮脑海里忽然闪过前几日,安公公对她说的话

    “兮妃娘娘,您赶紧替皇上生一位小皇子吧。现在民间说的太难听了。”

    六兮是知道,民间都在传,皇上身体有隐疾,不能使女子怀孕,所以仓若钰,顾莘,还有后宫三千这么多年,都怀不上,至今他膝下没有子嗣。

    安公公在跟她说这话时,眼里闪过无奈。

    “皇上是太忙,他每日每夜都在处理朝中政务,哪有时间去顾那些儿女情长?在您回宫之前,皇上几乎不近女色”

    安公公忽地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所以戛然而止没往下说。

    六兮自然是知道寅肃的身体没有任何隐疾,甚至单纯从欣赏男性/身体来讲,可以说无与伦比。然而,六兮并不敢轻易再要一个孩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再回到现代,或者即便不回去,她在这宫中的命运会如何?都还是一个未知,所以不敢冒然去要一个需要负责的小生命。

    寅肃帮她把盘扣扣上,而六兮亦是伸手替他整理,使他穿戴整齐。

    一旁的马似乎通人性,在他们刚才谈话时,一直悠闲的在不远处吃着草,而此时吃饱了便心满意足的嗒嗒跑来,站在他们的面前。

    “上马!”

    寅肃已一脚跨上马背,低头向六兮伸出手

    由于想到刚才来时的情景,她的脸微不可查的红了起来,伸手给他时,手心竟是微微的汗。他拉着她的手,一使劲,她身体腾空,安安稳稳的坐在他的前面,被他结结实实的圈在怀里。

    马骑的有些慢,两边风光无限。

    “安公公该着急了。”六兮为了避免冷场,随口说了一句。

    “阿兮,你这些年都怎么活的?连马都不会骑了。”

    “我在一个不需要骑马的地方。”六兮知道寅肃这么问出口的目的,还是想知道她消失的这些年去了哪里?他对她,其实并不信任,甚至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六兮想跟他解释,但该如何开口?他会信吗?

    “什么样的地方?”

    “一个很平和的地方,是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没有战争,没有杀害,每个人,自由而平等,只要勤劳,便能衣食无忧。”

    “在通朝,我会尽力给你这样一个世界,所以即便那里再好,阿兮,你也不要再回去。”

    寅肃搂紧了她,声音低沉给她安全感。

    她轻轻点头,没有正面给他这个承诺,因为在内心深处,她想回到那个和平年代来。

    好在她的沉默,寅肃并未执着要承诺,只是加重了力道,踢了马肚,烈马便昂天长啸了一声,加快马蹄的步伐,朝围场的行宫飞驰而去。

    这么快的速度,六兮强压下心慌,紧紧拽着寅肃的衣服,以防被摔下。风吹的她的眼睛刺痛,只得闭着眼睛,感受着瑟瑟秋风。

    好在速度颇快,不一会儿便见到了围场的行宫,人来人往在忙碌,而炊烟已起。

    寅肃这才放慢了马步,慢慢骑了回去。

    安公公听到马声,早早的便候在行宫的围场的外边迎接。

    “皇上,娘娘,你们可回来了,急死奴才了。”安公公是真有些着急,他们去的那个湖边,就在那山峰悬崖底下,怕皇上跟兮妃娘娘去了,万一动怒,不知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现在看他们好好的回来,他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放下。

    他走到那匹马的身侧,背朝上,弯腰成90度,想让皇上与兮妃娘娘踩他的背下马。

    但寅肃完全无视了他,搂着六兮,一个跃身,便跳下马背,安安稳稳的落地。

    寅肃把马绳甩给他

    “起来吧。”

    安公公这才起身,

    “奴才已把住房收拾妥当,皇上与娘娘先过去休息一下。”

    他在前头领路,寅肃与六兮在后边走着。

    这行宫,虽只是每年狩猎来住的几日,但委派有专人管理,所以环境优雅,万事俱全。这屋檐与房内装饰全是阳刚,没有一点女性元素,甚至连六兮的东西,也是碟夜拿了多少便有多少摆放在上面,可见这几年,这里确实不曾有女子来过。他们奔波许久,此时都有些累,所以相拥在榻上昏昏沉沉睡着,等醒来时,行宫外太阳早已经西落,天色微暗,寅肃那双眸子在微暗之中有些熠熠生辉,嗓音低沉问

    “还累吗?”

    “不累。”六兮乖顺的回答。

    两人便起来到外屋去,安公公早已准备好晚

    膳在外边候着,见他们来到外屋,他急忙从院子里端了进来,好在饭菜都还是热的。

    两人用完餐,天已全黑,月亮挂在树梢之上,漫天繁星,闪着炫耀的光芒。这里的空气沁人心脾,在夜晚,能闻到泥土的芬芳。

    安公公一边吩咐宫女收拾碗筷,一边对寅肃汇报到

    “皇上,兮妃娘娘,这掌管这行宫的顺大人在外边草地上生了篝火,准备了一些节目,请两位挪步过去。”

    寅肃看了看六兮,征询她的意见是否过去看。

    六兮点头“我想去。”

    “好。”

    两人走了不到两步,寅肃便又停下,独自折回房内,取了一件他的披风,出来披在六兮的身上。

    “山里的夜凉。”

    六兮的心一暖,低低说了声

    “谢谢。”

    这顺大人,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场地布置在平坦的草地上,两边有侍卫保守保证安全,篝火生得霹雳巴拉作响甚是旺盛。

    节目还未开始,便已营造出极热闹的样子。

    许是寅肃的表情不如平日的冷峻,所以随行的官员还有顺大人,便不紧张,能够放松自如的去安排。

    六兮与寅肃被安排在正中的座位,视野俱佳。其实表演的节目并非有多吸引人,但整个气氛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不一会,有一支独舞的表演,全场喝彩,六兮一看台上聚光之下,跳舞的竟是碟夜,穿着魅惑的黑色,轻灵的跳动,像是一只误闯森林的精灵。

    六兮由最初的惊艳到暗暗捏了一把汗,她只想保护碟夜,并不想把她暴露在所有人得前面,尤其是以这个形象在寅肃的面前出现。

    说到底,无论她的心怎么敞开,但有些方面,对寅肃还是有防备。

    碟夜也向来小心谨慎,这次许是被安公公或者顺大人逼之无奈才上去。毕竟这行宫里,没有其他女子。

    她这暗自紧张,却见寅肃面色无常,甚至完全没有注意上边的表演。因他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一会儿,他转身问

    “冷不冷?”

    “不冷。”

    一会儿又转身叮嘱

    “别喝酒。”

    “好。”

    似想起什么,他盯着她看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上次在御花园喝了不少。”

    六兮则心虚,低头不答,反而替他的杯子斟满了酒。见他没再追问,她才松了口气。

    第二日,六兮醒来已日过三竿,身边空无一人。她快速穿戴整齐出去,才发现外边,寅肃正跟几个随行的官员在比赛骑马射箭。

    他的马骑得飞快,在场地上一圈又一圈的绕着,而他举着箭,眼神微眯,一箭射过去,正中靶心。

    如此几次,从未失误,其他马上的人纷纷鼓掌夸奖

    “皇上好身手。”这倒是实在话,并非吹嘘。连六兮看了都觉得英姿勃发,帅极了。

    她就坐在屋檐底下,安安静静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比赛。这些人自然全不是寅肃的对手,他每箭必中靶心,从不失误,而其它人或许是故意,也或许是水平有限,总是不得其法。

    看了一会,见寅肃已失去兴趣,正放慢了马的步伐,准备要下马。其他人见皇上好似不高兴了,面面相觑紧张了起来。六兮见状,站了出去,对寅肃喊道

    “皇上,臣妾也想试试。”

    寅肃停止了要下马的动作,看着她,挑了挑眉,眼里颇为耐人寻味,但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

    “上来。”

    他还是一拉,她腾空坐在马背上。

    他把弓箭给她,她稍有些笨拙的接住,努力回忆以前骑马射箭的动作,她骑马是也烈教的,但是射箭是寅肃教的,可是对不起,这么多年,她现在全都还了回去。

    寅肃见她这样,自然就知道她八成是不会了,叹气道

    “你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性格变了,连这最基本的骑马,射箭也忘记。”

    他虽是指责,但没有任何的怒意,反而握起她的双手,手把手教她举箭与对视线如何一箭射中。

    他的气息把她包围,耳边就是他稍温和的声音,一字一字对她说,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帮她纠正。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么熟悉,像是多年前,像是年少时,他教她射箭,怎么也射不中之后,气急败坏的说

    “甄六兮,你怎么笨成这样?枉为甄将军之女。”

    “哼。”

    年少的她性子也急,不容别人说她半句,跳下马,任性的把弓箭扔在地上,还不解气,狠狠踩了一脚转身便走。见她真的生气了,寅肃便又追了上来拉着她

    “我的好阿兮,别生气了。我错了。”

    然后她便喜滋滋继续学习

    。那时,她已练就的本领,现如今,全还给他了。

    寅肃似乎也想起那时的事,所以在她耳边轻声说

    “这次若学不会,不准再生气。”

    六兮听完,把箭扔他手上,故意道

    “那我不学了,一把年纪学不动。”

    话音刚落,寅肃已把弓箭塞进她手里,双手托着她的双手,加快骑马的速度,拉弓,射箭,正中靶心,动作一气呵成,六兮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结束。

    “好,以后凡事有我领着你,不需你学。”

    “你说话算数。”

    “算数。”

    这次的狩猎,目前这短短相处的两日,从昨日到悬崖边下一番话,到今日的骑马射箭,寅肃对她的态度已不像前段日子忽冷忽热,忽柔忽暴,似乎对她真正的放下心中芥蒂,要真正的重新开始。

    而她,自然是高兴这样的转变。他与她都需要忘怀过去,往前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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