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旁门意修人

    盘子当中是一个十分慌张且富态的人影,一看里面的家居款式和服装,就显得有些年头了。

    而他的所作所为是在摆弄眼前这个乳白色陶瓷圆盘,使得聂铮看到的视角时不时就会天旋地转一番。

    同时他还在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这东西真的能把我说的话保留下来吗?”

    一边说,他就一边往外面打量,似乎是有什么人在追他。

    只见他咕咚咽了一口唾沫,摸了一把鼻子后,道了一句:“顾不得这许多了。”

    接着他就开始洋洋洒洒的叙述了起来。

    “吾儿德芳,为父恐命不久矣,今日借此宝贝留下遗言,希望能佑我荆州宋氏一脉的后世子孙平平安安”

    聂铮单单听到“荆州”二字,不由得就愣了一下,这里可是湘东,隶属长沙府,距离荆州府虽不远,但也不近。

    “老夫自从做下那等错事之后,心中悔恨夜夜难寐,然而看到妻儿得以衣食无忧,心中滋味百般难言”

    接着就是他一大段的忏悔之言,情深意切字字泣血。

    想来这个人就是死在破风锥下的宋员外的父亲宋育堃了。

    然而聂铮却在疯狂吐槽,明明时间已经不够用了,直接说事情不好吗

    聂铮耐心听了一会儿,终于说到了干货。

    “荆州知府许知远,乃是冤死的”

    这短短一句话,犹如一道雷劈在聂铮头上。

    因为许知远死的那年聂铮就在荆州!

    而许知远共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当年仅有十六岁,幼女也只有三岁。

    因为担了一个挑唆百姓蓄意谋反的罪名,得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而那个幼女的名字

    叫做许晴鸢。

    就是被自己救下的那个许晴鸢!

    也就是被李素瑾一手拉扯大的那个孩子。

    等到聂铮回过神来的时候,圆盘里那个宋育堃说的许多话,聂铮已经错过去了。

    无奈之下,只好吸走圆盘里的元气重新注入,从头到尾再看了一次。

    “当时许知远家中有一个水仙花精,前御前侍卫统领娄刚觊觎花精身上的身上的为父也不知他觊觎什么,总之其人仗着皇帝宠信,胡作非为”

    其实除了觊觎灵元,还能觊觎什么。

    植物进入化形境可比动物难太多了,那她体内灵元积蓄的元气自然比妖兽体内精血中的元气多上太多了。

    若非觊觎灵元,难道是觊觎水仙花精的美色,想要尝尝鲜?

    不过娄刚

    这名字好耳熟。

    再往后的内容便是宋育堃说,他因为当时正好能够接触到许知远,所以假传了一份调动周边卫所的谕令给许知远。

    而这个谕令根本就是假的。

    “兹事体大,诬人谋反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所以为父将那谕令收了起来,并没有真的交到许知远手上今日那娄刚寻来,想来是发现了什么,那证据为父早已藏好”

    说到这里时,就听到“嘭”一声响,那是门板被踹开的身影。

    接着眼前的画面就变成了宋育堃慌张站起,画面摇晃不定,最后定格在了屋内房梁之上。

    “宋员外可让娄某人一阵好找,怎么,不认得我了?”

    “认,认,认,认得,恭喜娄司正统领稽仙司衙门”

    听到这句话,聂铮才反应过来,难怪这个娄刚这么耳熟,原来是稽仙司的司正!

    “宋员外不好好在荆州府享福,怎么想着跑到这攸亭镇上来了?莫非是在怕我娄某人?”

    接着这乳白瓷盘中传来的,便是宋育堃的讪笑声,笑声中充满了尴尬c不安与恐惧。

    “今日有一事恰好需要宋员外出手帮忙。”

    “娄大人您尽管吩咐就好,什么帮忙不帮忙的,都是小人分内事,呵呵,呵”

    “哈哈哈哈——很好,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再往后,就是人逐渐远去的声音。

    到了关键地方,没了。

    缺乏关键证物的存放点,这东西只能算作是宋育堃的一面之词,是没办法当做呈堂证供的。

    那宋德芳把这个存在望江山是因为什么?

    他自以为这是个保命的东西?

    聂铮又重新听了一遍,从中大概也品出了

    些许味道来。

    许知远谋反案发生时间较早,当时还没有稽仙司这个衙门,但娄刚却是同一个娄刚。

    之前是御前侍卫统领,如今是稽仙司司正,这起码代表了这乳白陶盘记载的,是稽仙司成立后的事情。

    那稽仙司成立之后,这个娄刚专程跑到这攸亭镇来找宋育堃

    为了什么?

    发现了宋育堃私藏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聂铮脑筋急转,努力思索当日和李素瑾共同分析出来的东西。

    宋育堃的死应当是注定了,胆敢留下东西,试图拿捏稽仙司的司正。

    聂铮不信娄刚忍得了。

    也许宋育堃的证据早就被娄刚找到并销毁了,只是阴差阳错,这圆盘留了下来,被宋德芳当做了救命稻草。

    那

    自己和李素瑾在幻境中看到的凶尸侵袭攸亭镇,那化为凶尸的人,口口声声是来寻仇的。

    这件事会不会也跟娄刚有关?

    思绪到这里,聂铮就彻底卡住了。

    娄刚是稽仙司的司正,这种特权机构能够存活至今,完全靠着皇帝的宠信。

    那日炎帝陵上的凶尸若是跟他有关那他不就是在作死?

    当日皇帝可是差点就被带走了

    聂铮摇了摇头,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许知远案发时,自己当时就在荆州,也许当初因为不知事情原委而错过了许多细节?

    “白藤!能否麻烦你一件事情。”

    白藤走了过来:“安公子直接吩咐便好。”

    聂铮指了指一旁的李素瑾:“她若是醒了,就叫醒我,苏奴儿还有小怪物们,还有这黑猫,他们要是捣乱不听话,也叫醒我。”

    白藤一脸茫然的“哦”了一声吼,聂铮盘坐到李素瑾身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梦回之法,可以打开灵魂深处的记忆枷锁。

    这个和问情有些类似,只不过问情是进入别人的意识深处,而梦回是进入自己的。

    就是不知道,自己当初留意了多少东西。

    若是当时根本一扫而过那此法怕是起不到半点用处了。

    碰碰运气吧,也许能找到什么有用的好东西。

    渐渐地渐渐地,聂铮的眼皮越发沉重,而灵魂深处的记忆,则犹如一团光芒,骤然绽放开来。

    “喂!不器,见到山长了吗?”

    “见了,怎么了?”

    “跟你说什么了?”

    “山长说,什么都拥有的‘淡泊’并非‘淡泊’,而失去后的‘淡泊’才是真‘淡泊’。”

    “呃什么意思?”

    “鬼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是李玄和聂铮。

    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在白鹿书院待满一年了。

    白鹿书院一届只教一年,能学多少全看自己造化,离开书院的前一天,山长会亲自见见每一个人,跟他们说一段话。

    能从这段话里悟到什么的,便可以重回书院继续学习,或者升入二层楼,成为亲传弟子。

    这一年以来,李素瑾成功踏入噬元境,而李玄原地踏步,学了一肚皮的理论知识,却仍然是一个修行的门外汉。

    “山长他老人家跟你说什么了?”

    李玄显得很抑郁,同时也有些倔强:“山长说‘一条路行不通,为什么不换一条路,多读读儒家经典也是好的,兴许能从中悟些什么出来’,他这不就告诉我,修行这种事,你这个蠢货快别想了”

    聂铮赶忙拍了拍李玄的肩,轻声安慰。

    不过聂铮虽然面露戚戚然实际内心上是幸灾乐祸的。

    终于聂铮还没安慰几声,就笑了出来。

    这登时把李玄气个半死,卸下肩上背囊就朝聂铮追打过去。

    聂铮逃李玄追,登时把安静的书院闹了个鸡飞狗跳。

    不多一会儿,黄教习就走了出来,板着脸喝道:“你们二人还没下山呢!山规可是忘干净了?!是想临走前再抄一遍吗!”

    聂铮和李玄登时哑巴了,讪讪然的朝黄泉施礼,然后等他背过身去后,李玄狠狠给了聂铮一肘。

    聂铮哪里肯吃苦,咬着牙就把手中背囊抡了起来,不料黄泉正好回头。

    聂铮尴尬的连连讪笑,赶紧顺势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黄泉白眼一翻,冷哼了一声,不再理聂铮。

    这时候李素瑾也出来了。

    李玄和聂铮都很好奇:“山长跟你说了什么?”

    此时的李素瑾和初来书院时

    ,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虽然仍然羞涩和安静,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山长说,别让我背负那么多东西,放下一些,会轻松很多。”

    李玄一怔,大概能够明白山长这话是什么意思,聂铮却是不懂,直接开口调笑:“你这身板扛把刀都会被压死吧!”

    三人在书院中关系最是要好,很早时就已经约定,下了山后要一同去姑苏莲花坞玩耍一番。

    此刻李素瑾已经出来,李玄和聂铮就已经打算下山离去了。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莫轻璇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此刻众人与她,已经有数月未见了。

    白鹿书院所在五老峰的山脚下,有座王家庄,当初王家庄有一怨灵,引发王家庄百姓的自动溺毙。

    当时查到的结论,是那怨灵小翠因为触犯族规,所以才会被沉塘,而之所以形成怨灵,是因为她身上揣着一个元疏铁块。

    那个时候大家都认为,这小翠就算是冤枉的,也只能被冤枉了。

    毕竟国法和族规只要没有发生严重冲突,国法就管不到族规。

    不过莫轻璇不相信这些。

    她不信天下之大,怎么会有无处申冤的地方?

    这几个月都是莫轻璇在为了小翠之事四处奔走。

    而她还真的查到一些事情。

    慢慢的,当初一同下山参与这件事的萧逐鹿c谷小贝c金叶等人,都围了过来。

    就连上次没参与的拓拔野也凑了上来,仔细听莫轻璇讲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如此复杂”

    莫轻璇说她先去县衙状告了王家庄里正草菅人命,当初以为这件事轻而易举,毕竟她证据确凿无比,可是现实却打了她的脸。

    “此事若非我亲眼所见,那真的难以想象!那名叫做小翠的苦命女子,乃是王家庄依族规处置,卷宗记载,是她有违妇德在先,言语惩戒在后,屡教不改,方才沉塘。一应证人证词证物,全部如实记录在案,一应手续俱全,合法合规!”

    “你看到卷宗了?”

    “半夜摸进去偷瞧的。”

    这群都是少年人,就算知道社会上这种黑暗的事情必然会存在,但没想过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不过当时我被人发现了”

    莫轻璇这话一说出口,又把众人的好奇心都勾了出来,连连催问,以莫轻璇拂晓境的境界,怎么会被寻常人所发现。

    莫轻璇摇了摇头:“发现我的不是普通百姓,也是拂晓境修士。”

    在那个时候,正是稽仙司尚未成立,宗门修士目无法纪的年月。

    当街火并的有,暗地里行凶的也有。

    当然一身文武艺,货卖帝王家的就更不在少数了。

    “那莫师姐逃脱了吗?”

    李素瑾最是担心,萧逐鹿直接开口嘲笑:“没跑掉,那现在站在这里的是鬼吗?”

    莫轻璇白眼一翻,不理萧逐鹿,转而面向李素瑾,温言道。

    “他们虽然厉害,但毕竟境界相仿,我想跑还是不难的,重点并不是我被他们发现,而是我逃脱后回到王家庄,准备逼迫王里正儿子自首时,发现了很重要的东西”

    莫轻璇所发现的东西,是那王里正之子正在修炼邪门功法。

    而这邪门功法,正是十余年后被划归到意修法门中的采补术。

    王里正之子采补的对象都是寡妇c暗娼一流,那小翠之所以身死,那想来便是因为她死了男人成为了寡妇,于是变成了王里正之子的猎物。

    “原本以为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谁料我与那被他采补的女子合力,竟是失手杀了他”

    而剩下的几个月,大都时间都是莫轻璇如何逃避衙门捕快追捕,以及如何试图入京上告。

    但是这一路上厮杀数次,莫轻璇终于有种插翅难飞的感觉了,无奈之下,只能回到书院。

    不过这些事情,莫轻璇避重就轻,没有全部如实告知众人。

    “山长可是给你们每人一句评语?”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

    “若是参透评语,或者有所体悟,就可以继续在书院修行一年,甚至加入书院二层楼,眼下有个好机会帮你们参悟,你们可愿珍惜?”

    听到莫轻璇如此说,在场除了聂铮以外,所有人纷纷眼睛亮了起来。

    “什么机会?!”

    “我有那王里正之子修行邪法害死诸多女子的证据!但是朝廷对我的围追堵截太狠,我没办法上达天听,你们可愿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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