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张墨言语,长生急忙将黑公子带进院子,关上院门跟上了张墨,“师叔,几位师叔祖找我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无需紧张,”张墨笑道,“你师父罗阳子生前是阁皂山的道人,为了恢复他的道籍,我爹先前只能以天师的身份越级降下法旨,天师法旨不但需要祭禀天庭,还要立卷封存,四位师叔得知此事之后对你颇为好奇,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竟然能让天师怜才惜才,法外开恩。”

    张墨言罢,长生暗暗松了口气,“实则昨日我就应该去拜见几位长辈的,是我想的不够周全。”

    “与你无关,”张墨摇头说道,“他们跟我爹一样,早在多年之前便不理俗务,只是天师法旨立卷封存需要知会他们一声,故此他们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

    “几位师叔祖都在无极观?”长生抬头上望。

    “没有,他们各有住处。”张墨说道。

    想必看出了长生还是有些紧张,张墨随口说道,“他们也只是想要见见你,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带你走一圈儿,与他们打个照面儿咱就走。”

    长生点头过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叔,我师父的道籍已经正式恢复了么?”

    “嗯,”张墨点头,“今天上午已经起坛作法,上禀天庭了,罗阳子生前授的是五品盟威箓,追授道籍的同时也恢复了他的五品箓位。”

    长生早就知道道籍和授箓是两回事,但天师能恢复罗阳子的道籍他已经感激不尽了,从未奢望还能恢复罗阳子的箓位,听张墨这般说,心中激动万分,诚惶诚恐,“师叔,当真是多谢您了,我真不知道如何报答你们的恩情。”

    “哈哈,”张墨开心笑道,“你这人情欠的的确有点大,除了以身相许不足以报恩偿德了,记住,你永远都是龙虎山的道士,荣,龙虎山与你共荣,辱,龙虎山与你同辱。”

    “我永远是龙虎山的道士,与龙虎山荣辱与共。”长生郑重重复。

    张墨心中满意,欣慰点头。

    那四位师叔祖都是张秉一的师弟,住的地方僻静偏远,张墨最先带长生来到大忠真人居住的院落,大忠真人正在屋外的树下纳凉,也没穿道袍,穿了个小褂儿,手里摇着一把蒲扇。

    张墨带长生来到,冲大忠真人见礼,大忠真人笑呵呵的站了起来,先是冲院子里喊了一声,让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道童去东面地里摘个瓜回来,然后摇着蒲扇上下打量长生。

    打量过后又拉着长生自石凳上坐了下来,大忠真人很是随和,平易近人,并不吝啬对长生的夸奖,只道他有情有义,坚韧不屈,又说他五官端正,生就法相。

    只有蹲墙根的懒汉和嚼舌根的长舌妇说话是没有重点的,大忠真人虽然和蔼可亲,却也不是胡乱说话,那句‘掌教师兄慧眼识人,似你这般峥嵘才俊理应破例回护,’就是重点,言外之意是提醒他张秉一对他乃是法外开恩,眷顾回护。

    没说几句,小道童就抱着瓜回来了,切开之后发现只有七分熟,大忠真人就用蒲扇拍打小道童的脑袋,怪他不会挑瓜。

    这瓜虽然不熟,却也能吃,张墨帮忙把瓜切开,分给众人,大忠真人和长生一块没吃完,她已经吃了三块了,之所以吃的这么快是因为她只啃瓜心,不甜的瓜瓤全扔了。

    “今年只种出七八个,吃一个少一个,你别糟蹋呀。”大忠真人甚是心疼。

    张墨放下瓜皮出言催促,“二师叔,我还得带他去四叔,五叔,七叔那里,你赶紧送他几句金玉良言,也不枉他过来拜见你一回。”

    “你让我说什么呀?”大忠真人随口问道。

    张墨拿出帕巾擦嘴,“自然是说实在的,有用的,大道理就别讲了。”

    “我想想哈,”大忠真人摇晃着蒲扇快速思虑,片刻过后转头看向长生,“做人要有规矩,忠孝仁义缺不得,四缺其一就是坏人了。除了忠孝仁义之外的那些规矩,可守可不守,看你自己心意。再者,也别摆谱儿端架子,人家喊你声法师喊你声真人就觉得自己是神仙了,话也不敢直接说了,饭也不敢多吃了,女人也不敢看了,连屁都不敢放了,那就累了,你且记住,越是什么,越不像什么,你看我,我可是授了三洞五雷箓的二品高功,我哪有一点架子,这才叫境界嘛”

    眼见大忠真人越说越不上道儿,张墨急忙拉着长生起身告辞,“好了,好了,二师叔,我们得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好不容易来一趟,再坐会儿。”大忠真人挽留。

    张墨也不磨蹭,直接拉着长生赶往下一家。

    待得离开了大忠真人的住处,张墨说道,“二师叔话糙理不糙

    ,他这一辈子活的豁达通透,快意洒脱。”

    学习要善于总结,听人说话也要进行总结,对于大忠真人的忠告,长生总结了一句话,忠孝仁义必须坚守,除此之外的那些规矩守与不守可以看自己的心情。

    修道并不是把形形色色的人变成同一种人,道是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四师叔祖大仁真人便不苟言笑,知道二人要来,早已穿戴整齐,端坐正屋,等长生前来拜见。

    与大忠真人的婉转提醒不同,大仁真人说的非常直接,只道张秉一的越级追授之举是历代天师从未有过的,此事很容易引发同道之间的矛盾,希望长生不要辜负张秉一的厚望,能够克己修身,勤学不辍,早日出人头地,壮龙虎声威,扬三山美名。

    大仁真人板着脸教诲,长生紧张忐忑的听着,待大仁真人说完,张墨照例请他赐言指点。

    大仁真人貌似早有准备,正色说道,“子云: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这番言语你可明了?”

    长生急忙说道,“与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我们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师叔祖是在提醒我要谨慎交友,时刻回望警醒,千万不要在他人的潜移默化之下误入歧途。”

    大仁真人对长生的回答非常满意,欣慰颔首,“杀人越货的男人周围必有几个恶友,不守妇道的女子身边必有几个恶妇,时刻近君子而远小人。”

    张墨看出了长生的紧张,便有心带他离开,未曾想大仁真人却抬手示意她坐下,转而冲长生说道,“道士济世救苦,免不得度化恶人,届时万不可自大轻敌,要知道一旦出手救人,要么你救沉沦之人上岸,要么沉沦之人拖你下水。”

    大仁真人言罢,长生没有立刻接话,他不是不明白大仁真人的意思,而是大仁真人所说的这些是他之前完全没有想过的。

    沉吟过后,长生正色说道,“多谢师叔祖教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朱近墨则黑,墨近朱则赤,身无八两赤,不救七两黑。”

    “孺子可教。”大仁真人露出欣慰笑容。

    “我怎么感觉你们在指桑骂槐呢,”张墨佯装生气,拉着长生转身就走,“走了,去五叔那里。”

    长生冲大仁真人仓促道别,这才随张墨走了。

    相较于大忠真人的率性和大仁真人的严肃,五师叔大义真人和七师叔大智真人更符合世人心中道士的形象,儒雅大度,自然从容。

    大义真人给长生的忠告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要指望对方会投桃报李,为对方做什么不是对方值得自己那么做,而是自己想要那么做,做完了,对得起自己了,至于对方是否领情,接下来是否有所回报,并不重要。

    大智真人给出的忠告是修道要耐得住寂寞,修道注定是一件孤独的事情,随着灵气修为和易理道法的提升,能够理解自己的人会越来越少,等到彻底参悟天道的那一刻,可能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张墨临时有事,被张善叫走了,长生独自回返。

    下山的途中他一直在脑海里回忆这几位老真人的教诲,他不是个没主见的人,也不是谁的意见都听,但这几位老真人的话他却深刻的记住了,一来身居高位之人必有其身居高位的道理,二来他自内心深处也认可几人所说的话,这些话是大智慧,也是高格局。

    走在山腰处,遇到一群人,前方引路的是两名知客道人,后面是几个身穿官服的官员,为首的一人年纪当有四十来岁,面皮白净,颌下无须,手里托着一方黄布卷轴。

    见到众人,长生急忙侧身让路,待众人走过之后转身回望,那个四十来岁的人长的不男不女,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太监?

    太监都在皇宫里,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此人手里托着一个黄布卷轴,难道是传说中的圣旨?

    此时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长生便回到住处,拿出昨天三云子等人带来的鸡蛋,鸡蛋还有十几个,天气热,再不吃就要坏了。

    吃了几个鸡蛋,长生出门把山羊牵了回来,挤奶喂给了黑公子,然后独自下山,去了东面镇子,买了黄纸香烛,罗阳子已经恢复了道籍,他想祭拜一番。

    除了黄纸香烛还有一包蜜饯,昨日的鸡蛋是倪晨伊送的,他不好意思白拿人家东西,只能买点东西回给人家。

    他本想找三云子或三木子帮忙送过去,但二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没找着,无奈之下只能自己送了过去,坤道和乾道住在不同的院子里,他不方便进去,便招手喊来了一个小道童,让小道童将那包蜜饯交给倪晨伊。

    晚上自院子里焚烧了黄纸香烛,默念祷告,告慰先师。

    由于他没有授箓,便无法修炼法术,不过早晚的功课他都会主动参加,上午练功他也会去,实则他在龙虎山就是个闲散人员,谁也不管他,既不约束也不限制。

    如此这般过了

    五六天,长生逐渐适应了龙虎山的生活,自上次张墨被张善差人叫走,他再也没见过张墨,也不知道她这些天都在忙什么。

    上次遇见的那些官员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似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知道。

    第七天的入更时分,长生正在挤奶喂马,突然感觉心中一凛,气血运行骤然加速。

    起初他还不明所以,待得凝神内窥方才明白缘由,只过了七天,他的灵气修为竟然再度提升,由淡红洞神晋身红气高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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