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之主轻轻抚摸着受他控制的白狼墟允,与其一同坐在海边享受着轻柔的海风,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但墟允的狼首灵魂本就残缺,冥界之主的灵魂秘法甚至无法彻底改变对方的记忆。

    在尚未成为管理冥界的半神之前,他和墟允因为一场灾难分离。直到现在,冥界之主都无法将那日的分别场景描述出来,他只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脑海中曾有一位重要的角色,陪伴自己成长。

    每每想到墟允那未归冥界的灵魂,冥界之主都会感慨万分。他收留了数千万狼魂,只为了从中寻到墟允的身影,而那些并非是墟允的亡灵,都被他加以改造,成为了冥府的差役。

    早些时候,冥界之主还会为自己的行为所感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遗忘了自己为何会如此这般,遗忘了墟允的模样。

    他朦胧记得墟允长着蓝灰色的皮毛,有一双美丽清澈的蓝色眼眸。他还记得墟允有两对耳朵,再小的动静,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在冥界之主的心中,一切都停留在他幻想之下。

    “怎么了,我的孩子”冥界之主摸了摸墟允那颤抖的身体,他感受到后者身上传来的憎恨情感。墟允的皮毛变得愈发银白,愈发坚硬扎手,幸亏冥界之主没有实体,对此并不在意。

    “别生气,我也没想过你还活着。这些年来我只以为你的灵魂被他人吞噬c被炼化,我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黑云依旧笼罩在墟允的头顶,他的眼睛从散发着白光,到恢复原先的红光,频率变得越来越快。冥界之主紧皱眉头,想要操控这匹狼的灵魂,竟如此艰难。

    “说说看,为何要如此仇恨我为何要抗拒我”冥界之主盯着那流着口水c龇着尖牙的恶狼,面露委屈之色。

    墟允的重瞳在一瞬恢复了原状,在极度愤怒下将冥界之主拉入了他的幻境。

    在数千万年前的一个颇为原始的村庄部落中,生活着一位孤儿。为了在这片大陆上平安生活,年仅七岁的他要在山林中独自打猎,维持自己的温饱。

    冥界之主走在这片有些熟悉的幻境中,环视着周围的一切。与如今的繁华盛世不同,举目上下看到的全是荒凉和破败,他摸了摸那个孩子的额头,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何人”

    “那是你,蠢货。”墟允的脑袋浮现在空中,渐渐消失。“这是你的过去,也是我的过去。”

    幻境中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那个独自打猎的孤儿也逐渐长成了青壮年的老练猎手。只是每次他在独自打猎时,一匹白狼总是会站在山巅之上,侧首望着那顽强生活的人族幼崽。

    白狼已活了上千年,是这片部落供奉的守护神。走在这村庄中,墙壁上满是狼神的粗糙画像,而这里时常会有巫婆和祭祀举行祭典,向白狼之神祈求风调雨顺,无灾无病。

    “墟允给我出来”严格意义上来说,冥界之主的分身依旧是他的本体,只不过单论力量的话,远远不如本体强悍。“别给我看这种东西以为能唤醒我以为能感动我”

    那青年也会祭拜白狼神,他已经在山林中见过数千次白狼的身影。尤其是在捕猎遇险的关键节点,白狼的狼嚎给了他无限的信心和战意,所以他也十分崇拜白狼,甚至在某天用鹅卵石为其雕刻了一尊幼稚而圆润的狼形雕像。

    在每日的捕猎之前,青年都会在自己雕刻的狼石前供奉一尾小鱼,以表心意。

    “呵呵,这不是我。”冥界之主选择视而不见,但他无论走到哪里,这场景就会随他挪动。

    墟允的声音从空中飞来:“那就是你,而我当年也不是半神,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我的狗罢了乖乖听话,立刻和我回到冥岛”

    “你遗忘的东西太多太多,耐心看下去吧”

    青年逐渐成长,参与了部落中一年一度的术士选拔。在他们部落的方形广场上,立起了六枚巨大的石柱,上方各自摆放着不同颜色的c半球状的透明玉石,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而参与者在巫婆的指引下将会站在石柱之间,接受那些神降之玉石的测验。只要有两枚以上的玉石点亮,就可以被部落外的世外高人收为徒弟,踏上修炼的道路。

    “我该不会是一灯不亮吧”冥界之主耐着性子站在其中观看,满脸写着不屑。“然后在我心力交瘁的时候,你来安慰我,成为我的狗”

    但眼前的场景并非如此,当青年在一片叫骂声中站在石柱之间时,六枚玉石全部点亮,证明了他过人的天赋。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叫嚷着,说那玉石不够灵验,要求将作弊的青年逐出他们的大部落。

    虽然世外高人也很心动,但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他们甚至将青年居住多年的茅草小屋烧了个干干净净,只为赶走这个瘟神。当天夜里,面对皎洁的月光,青年跪倒在他亲手雕刻的狼石前,泪流满面。

    他毅然砸掉了他的信仰,带着平日里捕猎的工具,钻入了每一家c每一户。当青年满身血迹结束了大巫婆的生命后,他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白狼。

    “你为何不守护我白狼”

    “墟允,你是从哪儿看到的这些东西怪好笑的,你确定那个人是我”冥界之主摇了摇头,仔细观察着青年的模样。

    “这是你自己丢出的记忆,你遗忘了,不代表我会遗忘。”

    冥界之主望着跪倒在地的青年,他自己那黑雾般的脸庞早就失去了当初的模样,偶尔自称为无面之主。他照着青年的模样变化一番,又摸了摸这本属于他的脸。

    白狼本就不负责守护这片部落,这些人族将他当做神灵,也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在白狼的意识中,就只有维持生态的均衡,才是他一生所求,也是跃动在山林中的白狼看起来平静而优雅的原因。

    但白狼早就认定了青年的未来,其木修的天赋将会超越人族的极限,所以他必须带走泄愤后的青年,在山间悉心调教,培养他的心性。

    “所以,你不是我的狗,是我的师父可笑,就凭你那胡吃海塞的本事,怎么可能教出我这样的绝世天才”冥界之主哈哈大笑,他瞄了一眼天空中的墟允,面露不屑。

    白狼深知,想要在木修的道路上成为强者,就必须抹除青年身上的杀戮欲望。他们在山间日复一日地修炼生活,传授木修法门的同时亦师亦友,青年也不负白狼厚望,实力在慢慢增长。

    几年后,年仅二十七岁的青年,就已经斗得过白狼了。在当时的世界中,有些人就算修炼到三百余岁,也未必能在修炼之途上超越青年。白狼对此兴奋无比,但灾难也悄然降临。

    在他们所处的大陆上,天降的半神与长眠在地下的岩浆魔怪打作一团,使得他们的大陆四分五裂,四处充斥着杀戮和战乱。无数的种族在这场灾难中死亡,将他们原本的生存环境变成了一片炼狱。

    随着他们的战斗结束,他们所在的菱形大陆上诞生了无数的魔怪。而在半神战斗遗留的气息影响下,岩浆鬼和虫族顺利崛起,成为了当时大陆上称王称霸的统治者。

    人族和其他的几个人形种族,彻底沦为了奴隶,以及虫族的口粮。但青年和白狼无法容忍他们的生存环境被破坏殆尽,暗中联合多个种族共同反抗。

    默契无间的二者共同闯过了一道道难关,带领反抗军们崛起。虽然他们之间白狼年岁更高,更有威望,但他始终让位给青年,期待他成为新的王者,成为更强的存在。

    但白狼终究迎来了背叛。

    在一次清缴岩浆鬼的战役中,青年听信了手下关于废除白狼的谗言,趁白狼背对着他战斗时,将其一脚踢下了悬崖,摔落在大片岩浆鬼的包围圈中。

    青年下达了撤军指令,而绝望的白狼在鏖战了一夜之后,才拖着残缺的半边躯体拼死挪回他们新建的家园,在清晨时分中找到了青年。

    “看啊,我当初甚至没有恢复肉身的力量。”墟允的恨意像是幻境中毒辣的太阳般旺盛,他恨不得一口将冥界之主吞没,报仇雪恨。

    白狼不敢相信青年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觉得只不过是误会。即便被投入火海,感受着无比恐惧的他依旧想办法从岩浆中脱出,寻求答案。青年则惊愕地看着门口求救的白狼,片刻后冷笑着将仅剩半边残躯的他抗走,扔到了虫族的边界。

    “墟允,大伙儿都会记得你,毕竟你也是守护了我们新国度的重要功臣,我也会牢牢记在心中。”

    青年痛苦地从额头中慢慢拔出绝大部分关于墟允的记忆,喘着粗气笑道:“永别了,白狼之神。希望你在死后的世界里能够成神,不要再来烦我”

    望着地上慢慢消失的记忆之玉和渐渐远去的人影,白狼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虫族声响。他满怀愤恨地将青年抛弃的记忆吞下,被虫族的网拉入了黑暗的森林。

    为了活下去,墟允就只能发狠般撕咬那些虫族,任凭他们在身上产卵也无动于衷。不知吃下了多少的虫子,昏迷后苏醒的墟允惊愕地发现,自己脑袋以下的部位已无一片完整的血肉,全都堆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卵,和被虫族啃食的碎肉。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觉醒,在虫族将其头部啃食后,立刻痊愈。

    墟允艰难地用磨平的牙齿啃咬着面前虫族的残躯,虽然此刻的他没有肚子,甚至就连吃下的虫子都不知去向何处,但墟允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饥饿。他想吞没一切,他想杀戮一切,为了活下去,他只能选择堕落,与最初维持自然均衡的自己分别。

    就连被虫卵寄生的躯体也被狼首吃下,半数的虫族被这长着恶狼脑袋的怪异虫形生物所吞噬,直到虫后们联手出击,才将中毒麻痹的墟

    允扔到了海上。

    随着海水漂流,他在海中同时面临着海怪和噬魂海兽的侵扰。他的身体则越吃越大,甚至在噬魂海兽将他的灵魂吞噬到仅剩一个脑袋的时候,他的灵魂也开始了无休止的吞噬。

    最终他漂流到了远古的山海大陆,此刻的墟允完全恢复了肉身,变成了生有四枚血色重瞳的巨狼。

    他看到了朝海滩奔来的古代兽族,嘴边挂起了一丝微笑。

    “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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