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一次分娩的妈妈,在分娩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依然会很痛。

    但那痛苦无比值得,因为她将收获自己的孩子。

    而经历过一次创伤的人,在不得不再次面对这晦暗与死寂的世界时,却清楚的知道,黑暗即将降临在这世间。

    他毫无欢喜。

    但他务必努力奔走。

    其实距离不远,即便是满街的障碍物,给赵子建十分钟,就已经足够让他从学校门口骑回到自己的别墅了。

    然而面对这安静的街道,与满街的倒毙的人群,齐芳兵却只坚持了两分钟不到——前面还只是觉得她形容呆滞,一副已经傻掉了的样子,但忽然,她的身子猛地往前一冲,差一点儿就吐出来。

    她拍打着赵子建的胳膊,让赵子建不得不停下了车子,然后她却只来得及跑出去一步,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然而一扭头,是一个中年女人僵硬的脸。

    她再次吐了起来。

    后来边吐边哭。

    然而能吐出来的,只是清水而已。

    她最近发现自己已经九十六斤了,吓了一跳,决定要减回到九十二斤以下,因此早餐只吃极少的东西。

    赵子建手扶着车子,站在她的身后,另一只手叉着腰。

    他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这个世界,满面悲伤。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是秦秉轩。

    赵子建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那玉牌,就是在这个时候用的,对吗?”他问

    赵子建说:“是。”

    “你已经推算出了会有今天?”

    赵子建犹豫片刻,道:“我以前以为,大概不会有……不需要这样的日子了,但是,老天爷不听我的。”

    对面沉默片刻,忽然说:“谢谢你。”

    “嗯。”

    “刚才打了一圈电话,大部分手机都没人接,但我给了玉牌的,就都跟我一样还活着,电话也打得通……所以,是都死了吗?这个世界只剩下咱们了?”

    “并不是。很多人只是假死。”

    顿了顿,赵子建继续说:“我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有可能几个小时,也有可能一两天,但肯定会有一部分人醒过来。”

    “这都是你……推算出来的吗?”

    “我没那么大本事,不过……你就当是我推演出来的吧,只是很多事情,都不是我能掌控的,而且我的推算,也并不太准。”

    “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现在时间肯定是在咱们这边,对吧?全世界只有十几个,或者几十个人,是清醒的?那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赵子建闻言,微微愣怔了一下。

    是的,时间肯定是在自己这边的,那么这个时候,需要去做些什么呢?

    他明白秦秉轩的意思,他是在问,有没有什么现在去做,可以抢占先机的事情——这的确是一个聪明人,或者说,一个冷静的聪明人,在这个时候最应该问出来的话。尽管这个时候,他的亲人和朋友,也大半倒地不起。

    但是,该去做什么呢?

    其实昀州的度假山庄也好,山庄里预备的各种应急设施也罢,甚至海上的退路也好,再不然明湖市这边拿的地,计划中的科研中心和武装基地,都是先手。

    如果事情依然沿着过去的那条道路前进,在接下来的两到三年之中,这些设施和动作,都会陆陆续续派上用场。

    但现在,他们都暂时的失去了绝大部分用途。

    当然,反过来说,或许数天之后,它们会提前爆发出作为基地的重要作用。

    这个时候,赵子建看着满街倒毙的人群,看着冬天里即便快到正午也并不觉有什么威力的太阳,看着摇摇晃晃干呕声不断的齐芳兵,说:“我正在送一个女孩子到我家里去,我觉得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电话对面安静了片刻,秦秉轩说:“明白了。”

    …………

    赵子建把齐芳兵带回了自己的别墅。

    她现在实在是有些狼狈。

    但别墅里的情况也并不算太好。

    此时正在值班的,和本来已经休息下的一共六个保镖,外加两个司机、一个花木工人、两个保姆、一个厨师,这时候全都清醒着,却明显都是满脸惶惶。

    有人本来正在看直播,却忽然就看到镜头里的人软软地歪了下去,继而弹幕也忽然停了下来,他们茫然地换另外一个直播间,发现镜头里的主播也和刚才的一样,已经瘫软在椅子上。

    他们走出房间,看到这院子里一切正常,却听到了外面忽然汽笛声大作,各种碰撞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一直到两三分钟之后,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莫名恐惧。

    有个不当值的保镖试着跑出了院子,却看到了满街的死人,饶是平常再怎么觉得自己内心坚硬如铁,那一刻也是不由腿软,带着满脸的惊惶逃回来。

    一直到谢玉晴骑着自行车飞速赶回来,这院子里才终于又多少平静了一些。

    原因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能解答,大家只是知道,外面触目所及的几乎所有人,都死了。

    区别可能只是倒在家里、倒在路上,或倒在办公室里。

    车子乱撞,电路起火。

    浑如世界末日一般。

    似乎只有他们这些躲在院子里的人,阴差阳错躲过一劫。

    谢玉晴的回来,又给大家带来一丝希望。

    然而打电话出去,给自己最亲爱的人,信号是畅通的,却无人接听。

    罗小钟一脸茫然,没人敢让他出去,而他的年纪,也不足以明白大人们为什么一个个那么惶急、脸色煞白。

    黄段子在院子里一行飞、一行叫骂。

    没人知道它是在恐惧,还是在欢呼。

    状若癫狂。

    它学人说话的时候,不但声音很大,而且说的话也向来很粗俗,这本是大家早已习惯的。但今天,每个人都能感知到它的异常。

    因为赵子建特意叮嘱的缘故,谢玉晴甚至顾不上别的,也暂时没有去安抚那些工人的情绪,只是把罗小钟抱在怀里,密切地关注着黄段子的动静。

    就在这个时候,赵子建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看见他,好像满院子的人都找到了主心骨。

    这个时候,他是带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回来的,已经显得不是那么关键了。

    而赵子建也无暇他顾,把齐芳兵交给保姆之后,他转头便看向了黄段子。

    他想起梦里的那只大鸟,想起了那浓浓的恶意。

    他缓步走过去,带着些谨慎的警惕,叫它,“办事儿!办事儿!”

    久违的、熟悉的声音,终于让黄段子稍稍地安静了一下。

    它回头看时,赵子建与它看个对眼,却不由得心神一凛。

    它那熟悉的橙黄色带一丝墨绿的瞳仁,此刻竟是金黄为底,隐现金红——那是异常璀璨、夺人心魄的眸子!

    “办事儿,来!来……”

    赵子建向它伸出手。

    这一刻,虽然并无心意相通,但赵子建似能隐约感知到它的痛楚。

    “卧槽!卧槽!卧槽!”

    它重又飞起来,翎毛炸起,貌极凶恶,却因体小,竟也有些说不出的可爱。

    “来!”

    赵子建伸出去的手,依然坚定。

    它忽然振翅掠下。

    谢玉晴惊讶欲呼,但赵子建却一动不动,坚持举着手。

    黄段子俯冲下来的速度,显然快到极致,但以赵子建的实力,覆手之间,足以直接把它抓在掌心。

    但他没有。

    黄段子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速地撞向他的手掌。

    赵子建只要愿意,当然可以做到皮若铜铁,但这一下,他却放任它一口咬在了自己的食指上——很疼!

    “呔!”

    在自己手指见血的那一刻,赵子建一声清喝。

    声音不大,却绝对是全力施为。

    鲜血瞬间涌出,翎毛炸起的黄段子已经撕开了赵子建的皮肉,却又忽然停下——似是被这一声清喝唤醒,又似乎是赵子建的血肉,已让它发泄出了戾气。

    它松开喙,缓缓飞开半寸,侧着脑袋,盯着赵子建的创口处。

    那翎毛缓缓地舒张、偃伏了下来。

    继而,它的眼睛也缓缓地褪去金红,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眼底眼看着各种颜色收缩变化,最终蜕变的各种颜色层层堆叠,说不出的五彩绚烂。

    而眼底的最深处,恰恰还是那一抹金黄。

    赵子建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但内心不好的预感,却反而越发浓重了些。

    黄段子缓缓飞来,栖在赵子建的手掌上,先是温柔地拿嘴巴拱了拱赵子建的创口处,然后开始回身梳理自己的翎毛。

    梳理罢,它踮起脚尖昂首四顾,顾盼之间,倒是恢复了它惯常的那一抹轻松写意,却竟也有些说不出的顾盼自雄、傲气横生。

    赵子建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两下它的羽毛,它则很舒服地反蹭几下。

    赵子建笑了笑,刚要说话,却忽然觉得心中一警,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

    而与此同时,先是黄段子,随后是谢玉晴,都忍不住抬头往上看。

    “京……”

    一声异常刺耳的厉鸣传来。

    足足数百米的高空,一只大鸟以极快的速度从众人头顶飞过。

    赵子建倏然皱紧了眉头。

    “卧槽!”

    黄段子大喝一声,振翅之间,直冲云霄。

    刚发现多了一位盟主,感谢“虚无、命也”兄的打赏。最近疲软无力,容我过段时间给您老人家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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