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在寂静中蔓延。

    好歹是经历过不少游戏的人了,玩家们吞咽了口口水,都冷静了一分钟,道:“现在该怎么办”

    沈容沉默,再次转动门把手,拉开一条门缝往外看。

    一张张死白的脸正对着门缝往里瞧,恰好对上她的双眼。

    她“砰”一声又将门关上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女子细弱婉转的说话声,“新来的吧,别怕。你们躲在里面也不是事儿,快出来吧,我们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其他女子也跟着边笑边道:“快出来吧,可别让我们等急了。”

    “让我们等急了没事儿,让妈妈等急了可就不好了呵呵呵。”

    “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游戏中又或者游戏入侵现实了”

    陶琼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试图祭出卡牌。

    结果无效,她欲哭无泪。

    沈容的视界里慢慢地重新出来了血条和体力条,还有三次的提示使用机会。

    这些东西时隐时现,就像坏了的机器不稳定一样。

    “大概是,游戏入侵现实了吧。”沈容握紧封政的手,“躲在这里确实不是事。”

    她让玩家们做好准备,平复了一下心绪,打开门。

    门外穿清代旗袍的女子们笑盈盈地注视着他们,白白的脸上,一双双眼睛像黑豆一样,漆黑,黯然,没有神采。

    过于鲜明的颜色对比,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纸人。

    其中一位袍上绣花繁复,头上除了戴旗头,还簪了各式珠花金钗的女人,在众人让开的一条道上,一边打量着沈容等人,一边踩着花盆底绣花鞋缓缓走来,手中手帕轻轻冲沈容等人一甩。

    一阵俗艳脂粉味扑面而来。

    “跟我来吧。”她说。

    沈容等人站在原地。

    她回头,保持着朱砂画出的血色樱桃小口,嘴巴弯成极压抑的弧度。

    两旁的女子笑呵呵地对沈容等人劝道:“若兰姐姐不过是要带你们去和跟你们一起来的那群人汇合罢了,你们四个在这儿面对我们,应该很害怕吧找到你们自己的同伴,我想你们就不用那么怕了。”

    她们表现得很善解人意。

    可她们模样还是让人心底寒意直冒。

    沈容牵着封政跟上那位若兰。

    玩家们在她身后跟着。

    穿清代旗袍的女子们婀娜地排成两队,分别在玩家两侧走着,像两堵墙一样围住了玩家。

    沈容试探地问道:“这是哪儿”

    “呵呵呵,你说这是哪儿”

    “这是地狱,你们信吗”

    “那你们是鬼”罗玉问。

    “呵呵呵,我们是人既来之则安之,你们不要多想啦。在这儿该做什么,会有人教导你们的。”

    这意思是叫他们别东问西问了。

    沈容抿唇不再言语。

    她暗暗尝试过使用卡牌c属性c打开收纳袋等,全部不行。就好像她整个人被回档成了刚进入游戏时的样子。

    她唯一能用的,就是视界里不稳定出现的三次提示机会。

    她默默地跟着这群奇怪的女人,走出小楼,回头一看,整个街道都成了古时的模样。

    街上挂着一盏盏的红灯笼,将漆黑的世界照得发红,更显阴森。

    街道上走来走去的,都是沈容之前看到的变异兽。

    这些变异兽在这群女人们面前,乖得像宠物似的。

    哪只拦了道,她们便一脚踢过去,“一边去,小畜生”

    这群变异兽只敢痛呼着跑走,有的还示好地蹭蹭她们。

    变异兽们的反应,更让陶琼等人意识到,这群人尚未显露出来的可怕。

    穿过一条又一条破旧的街道,这群人将他们送进一个院中。

    院子里果然有其他玩家。

    见沈容等人过来,先是一喜。

    发现跟着沈容的陶琼脸色难看,心又缓缓沉了下来。

    他们意识到,在这个世界,就算跟着沈容也不一定是绝对安全了。

    这群玩家站着站着一个微胖,裹小脚的中年女人,她和那些旗袍女子一样,脸像面粉一样白。

    别人称她刘妈妈。

    她头发梳得油亮,手中挥舞着手帕叫沈容等人到她面前来。

    打量了沈容等人一番,她又将男女分开,男的跟着十个打手走,女的跟着婆子走。

    至于封政,他直接隐了身跟在沈容身边。

    女玩家们被婆子们带到一个散发着奇异酸臭的房间,房间里堆着一堆黄黄红红的烂布条。

    “来到了这儿,想要在这儿好好活着,就得守这儿的规矩。”

    刘妈妈细声训诫着众人。

    玩家们都感到难以言喻的压抑和不适。

    训诫完,刘妈妈道:“坐下。”

    玩家们应声坐在一排排小板凳上。

    刘妈妈低垂眼帘,颇带俯视地看着他们,“脱鞋。”

    沈容预感不妙,没有脱鞋,捂着肚子道:“刘姐姐,我肚子不舒服,想去趟净房。”

    刘妈妈定定地看着沈容,过了会儿笑起来,“小机灵鬼,去吧。”

    沈容道谢,跑出房间。

    其他玩家也想用同样的借口跑出来。

    沈容听见屋里传出一声声“刘妈妈,我想去卫生间”,“刘姐姐,我想去上厕所”默默摇了摇头。

    她们这样说话是不行的。

    果然,刘妈妈道:“别人用过的招数,再用可就不灵了。更何况,你们学她都学不好,那就更不行了。”

    沈容用词的两个关键点,一个“姐姐”,一个“净房”。

    这两个词,一个是讨好,一个是这个时代的用词,缺一不可。

    刘妈妈知道他们是外来的,沈容会这样用词,在这时候趁机跑走,说明她够机灵,刘妈妈才愿意这样放走她。

    其他人得再想其他法子其他用词,才能出来了。

    学她,是不行的。

    沈容没有去茅厕,站在门外,守门的婆子们也没说什么。

    她走向这群婆子,笑盈盈地和她们搭话。

    透过半开的窗户,她看见屋内的婆子们将不配合的玩家们强行压在凳子上。

    有玩家不肯听话。

    刘妈妈揪出一个闹得最厉害,让人架着,“啪啪”两巴掌上去,把全屋的人都打蒙了。

    过了会儿,被打的女生瞪着眼睛挣扎起来,对其他玩家喊道,“咱们在怕什么一起上还怕打不过她们吗经历了那么么多场游戏,白玩的吗”

    说着,她扑向刘妈妈厮打起来。

    玩家们也闹起来。

    刘妈妈和婆子们落于下风,大喊:“来人呐快来人呐有人要造反啦”

    沈容正要进去帮忙,余光却瞥见一大群剃过头,留大长辫子的壮汉手持手腕粗的长棍过来。她立刻乖乖和守门的婆子们站在一起。

    婆子们对她笑了一下,“你可真够机灵的。”

    沈容对她们也笑,“既来之则安之,我只是想好好过日子。”

    婆子们敛了目光。

    沈容看着这群壮汉走进屋里,提棍对着玩家们一顿猛打。

    玩家们想要反抗,但她们的体能被体力条压制着,生命力被血量条压制着,几棍子下去,她们便全被打倒在地。

    棍子凶狠地往她们身上招呼。

    一声声痛呼惊叫从响彻夜空。

    绝望压抑的气息蔓延开来。

    沈容开始感受到,这就是那个人无人权,难以反抗的时代。

    经历多场游戏的玩家们在棍棒之下尚且如此痛苦无助,更何况那个时代的普通人呢

    她想了想,走到一一旁,悄悄拿走一根火把,走向茅厕。

    浓郁的臭味扑面而来,她四下看看,见没人,把火把丢进了茅厕。

    然后又迅速跑到男玩家们在的地方,

    一堆打手在这儿守着,她散开头发,准备撸起裤腿,色诱一个傻子帮她作伪证。

    还没撸起裤腿来,她想到封政,回头叫封政帮她安排伪证的事。

    封政嘴角微微耷拉着,帮她把头发重新扎好,应声道:“好。”

    他的不悦写在脸上。

    他知道她现在神经紧绷,并且她一直想着,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如何做,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他。

    其实她想起他,想得很及时。

    比起以前,她已经进步非常多了。

    这说明,她心里有他的位置。

    而且,他的分量,应该不轻吧。

    封政一会儿撇嘴,一会儿又扬起嘴角,表情变幻莫测。

    沈容摸了摸他的脸,踮脚亲了他一下。

    让他成功保持了嘴角扬起的状态。

    过了会儿,她视界中跳出一个简陋成就炸粪坑的勇士,成就奖励是隐藏炸粪坑这件事。

    沈容:“”

    封政已经解决完了,奖励才跳出来。

    不过,看来游戏和这个世界结合也是有好处的。

    她挽着封政回去,守门的婆子们像是没有意识到她离开过,而那些打玩家们的婆子和打手,已经跑去拯救被“粪坑之火”淹没的院子了。

    玩家们在屋里直哆嗦,从酸臭的地上爬起来。

    她们感受到的不只是疼,还有屈辱。

    因着粪坑爆炸的事,她们暂时被安排在一个大通铺房间休息,许多人看着她们,她们跑都跑不掉。

    没法儿洗漱,也没有晚饭。

    沈容因为机灵,被看中了,被叫去和打手婆子们一起处理粪坑爆炸。

    封政自然是舍不得她去辛苦的,把她带进他降下的屋里休息,让一个纸人去代替她忙活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沈容睡醒,洗漱吃早饭,过得很是惬意。

    吃完,她和封政一起回到院子里,把纸人换回来。

    却见院子里多出了很多脑门锃光瓦亮c被剃了大半头发的男人。

    再一看,其中竟然还有佟焕。

    佟焕看上去还好,颇得带他们的打手赏识,时不时能和打手笑着说几句话。

    而其他男玩家,有的鼻青脸肿,有的脸上有巴掌印,身上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

    显然,他们也反抗过,然后受到了教训。

    “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从一间房中传来,是昨天那酸臭的房间。

    沈容闻声跑过去,就见许多女玩家坐在凳子上,正看着一名被按着的玩家。

    那玩家被脱了鞋,打断脚掌,被人硬生生把血淋淋的断脚折叠着缠起来。

    玩家们双手握拳,两眼通红,牙关紧咬,但是却无能为力。

    “不行,她这脚还是太大了。”缠了一半,婆子松开缠脚的布条。

    刘妈妈递给她一把剪刀,面不改色地道:“多出来的就剪了吧。”

    玩家们脸色煞白。

    沈容也怔住了,装作无意地搭话道:“把脚弄成这样子,她们不是没法儿走路干活了嘛。”

    “干活儿”刘妈妈手指点点她,“昨天我还夸你机灵,你今天怎么就笨起来了看在你昨晚儿跟我忙活了一晚上,又懂事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

    “咱们这世道,有什么活儿是需要女人来干的”刘妈妈俯视着坐在凳子上的女玩家们,“除了伺候男人。而伺候男人,是不需要你们走路的。”

    沈容双唇紧抿。

    不是她笨,不是她想不到,是她还抱有一丝希望。

    “剪剪完了绑起来,剪到能塞进鞋子里为止”刘妈妈冷声吩咐。

    沈容看见一旁的绣花鞋,巴掌大小,尖尖的头。

    很丑,真的很丑

    婆子们毫不留情地拿着剪刀对着女玩家断了的脚掌剪下。

    封政捂住了沈容的眼睛。

    沈容看不见血腥的场面。

    但凄惨绝望的哭喊在她耳畔回荡。

    “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啊”

    “杀了你有男人就喜欢你这种性子烈的,你还能卖几个钱,我为什么要杀了你”刘妈妈讥笑。

    一瞬间,玩家们的大脑都有些空白。

    碰一下就会让人变异的变异兽,可怕吗

    可怕。

    面目全非的鬼可怕吗

    可怕。

    但远没有她们现在正面对的,这些自称是“人”的东西这些可怕。

    “哟,你站在这儿啊。”

    身后传来细声轻笑。

    沈容回过头,是昨天的一个清代旗袍女子。

    她走近沈容,向里看了眼,又“啧啧”摇头,不忍直视。

    她目光流转,垂眸看了眼沈容的脚,“你怎么没跟她们一起进去呢”

    “我跟刘妈妈干活儿。”

    “哦。”旗袍女子甩着手帕又婀娜地走了。

    这一切如同一个噩梦。

    沈容还记得,离开游戏的方式是,完成他们的心愿。

    他们

    这是个游戏,这是个游戏

    沈容默默在心中告诫自己,追上旗袍女子。

    “你又有什么事”女子停下脚步,含笑看她。

    沈容:“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既来之则安之,我很想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呢。”

    “需要你做的”

    女子敛了那阴森的笑,死白的面容在阳光下更显得瘆人,她倏地轻笑一声,笑中略带苦涩和无奈,“我想离开这儿,你能帮我吗你做不到的。”

    她又袅袅婷婷地踩着花盆底的鞋离开。

    沈容怔在原地。

    原来,她们也不想待在这种地方。

    也对,没有人会想生活在这样的世界。

    沈容想了想,点开第一个提示。

    提示上写:

    刺杀操控全城变异兽的驯兽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爱看书10瓶;温温爱吃桃c莫得感情的读者1瓶;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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