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元还在家停职待参,六人内阁暂时成了五人。

    五人进了乾清宫向皇帝问过了安,皆是惊奇的发现,站在皇帝身边服侍的,不是往日里乾清宫里的大太监张固,而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

    这少女杏眼柳眉,清秀可人的脸上透出了一丝英气,正是这几日一直为皇帝医病的林紫苏。

    林紫苏今日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显出了与众不同的身份。内阁五人前两日也曾见过林紫苏,但当日林紫苏只顾着忙前忙后,与眼下的气质简直是判若两人。

    君前奏对,一向是没有外人在场,内阁五人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皆是用疑问的眼神看向皇帝,皇帝指着林紫苏笑道:“朕病了这几日,全靠着林姑娘医治,这才能再见到诸位爱卿。”

    皇帝的这番话说的相当明了,章若谷当下就笑道:“臣早就听说林姑娘的才名,没想到林姑娘家门传承,竟然也是医术超群,臣以年岁观人,实在是眼拙。”

    皇帝朝林紫苏问道:“苏丫头,你救了朕一命,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朕绝对不会亏待于你。”

    林紫苏朝皇帝深深施了一礼,说道:“臣女学医之人,医治病人本就是臣女的职责。为陛下医病,是臣女的荣幸。况且陛下身系我大衍安危,陛下龙体康健,实乃天下之福。”

    章若谷接着就道:“恭祝我皇龙体安康!有林姑娘在陛下身边,实在是邀天之幸!”

    另外几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出言祷祝。

    刑部尚书澹台松见林紫苏得了恩遇,心中更是忐忑,几人祷祝声声,数他的声音最大。

    皇帝等几人说完,假装不经意道:“朕这几日一直在病中,怎地刘庆元今日没过来?还在文华殿和二皇子议事吗?”

    户部尚书陆致远和礼部尚书钱敏中互相对望了一眼,陆致远说道:“刘阁老遭御史参奏,这两日正在家中歇息。”

    皇帝“哦”了一声,淡淡说道:“这倒奇了,刘庆元这个人平日里可是出了名的好人,谁会跟他过不去?”

    陆致远不再答话。吏部尚书叶铨涨红了脸,说道:“老臣以为,太祖虽有遗制,御史可风闻奏事,但如今御史们动辄参奏,皆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陶然放任纵容,以致于百官踟蹰不敢行,长此以往,怕是难行功令。”

    皇帝似是若有所思,问道“那也就是说,太傅以为,此次参奏刘阁老的奏章是无中生有了?”

    “臣与刘阁老相交甚浅,不敢保证他做的事事圆满。但水至清则无鱼,若似都察院如此参奏,文武百官里,又有几个人能符合他们的要求?”

    皇帝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太傅说的是啊,朕还听说,连骆休都被参奏贪污受贿了?朕可着实没想到,朕刚刚把他提到工部尚书的位置,他就犯此大错。澹台尚书,你们刑部和都察院查到什么确切的证据了吗?”

    澹台松本还想趁着皇帝卧病,扩大牵连范围,再使些手段,将此案办成铁案。

    眼下抓捕的人之中,已有人耐不住用刑招供,三木之下,其他人招供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没想到皇帝会苏醒如此之快,听皇帝问起,心下惶然。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案子既然到了这地步,就断无回头的余地。

    “回陛下,官吏考察举劾属都察院职责,刑部只是从旁协助,臣惭愧之至,所知并不多。待回去之后,臣定然问清楚之后向陛下回复。”

    “朕听守礼说,你们刑部围了康宁伯府?”

    澹台松心下暗叫不妙,皇帝在病前,就一直看重林家,听说还亲自过问林远志的升迁。如今林紫苏救治了皇帝,怕是林家更会一日千里。

    不过林家的案子他是交办了出去,论起来最多也就是失察之过。他强自镇定说道:“李侍郎回报,已从康宁伯府里搜出了赃物,康宁伯收受巨额行贿,确定无疑。”

    皇帝本来还打算着让澹台松主动松口,没想到他竟如此不识相,语气转冷说道:“哦?朕可是听守礼回报说,你们的人办事粗疏,疑点甚多,实在是不堪大用,如今东厂已经接手此案,今日就会给朕一个明白回话。”

    见皇帝一反往日的宽和,澹台松不敢再接话。

    皇帝更是生气,接着说道:“没有朕的旨意,你们就敢擅自关押朝廷大员,澹台松,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澹台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说道:“臣臣皆是奉了二皇子殿下之命,从没有擅自妄为。”

    皇帝由着澹台松跪着,不再理会他,转而问道:“北境的战事如何了?”

    正是兵部之责,兵部尚书沈常德

    斟酌着答道:“前几日长安侯来报说,北狄已退回北境草原,大军凯旋归来,指日可待。”

    皇帝掀了眼皮看了沈常德一眼,看的沈常德心中打鼓,皇帝漫不经心说道:“朕病倒这几日,京中发生了哪些事,想来你们都是了如指掌。朕还要将养几日,你们帮着二皇子将这些事给料理好。”

    这话连敲打带警告,内阁几人都是吓的不轻。皇帝说是休养,然而就在当日,皇帝接连召见了内阁首辅刘庆元和威远侯方栾,还命锦衣卫直接围了刑部尚书澹台松和左都御史陶然的府邸。

    前几日京中波诡云谲的局势,随着皇帝的苏醒,似乎已经非常明朗。

    尤其是当澹台松和陶然被关进了镇抚司诏狱,涉及到骆休的人家被一一放还,颇有拨乱反正的意味。

    谢曜如今名义上还是监国的身份,地位与往日比起来,已不可同日而语,尽管奏章批红都还在他这里,但内阁议事都是直接去了乾清宫,文华殿里经常是只有他一人。

    空荡荡的文华殿里,吏部左侍郎章若谷站在谢曜身前,倾听着谢曜的牢骚。

    “章侍郎,你说父皇是什么意思?”

    “殿下,请恕臣直言,林家的事,殿下所托非人,澹台松也算是国之重臣了,还想着靠栽赃陷害这种把戏,办的太草率了。林家如今不同以往,殿下还是去和陛下认个错,陛下一向宽厚,想来不会苛责殿下。”

    两日前还在意气风发,没想到不过一夜的功夫,竟到了如今的田地,谢曜心中暗恨,问道:“章侍郎,除了认错之外,本宫还要做些什么?”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如今还有一个机会,殿下务必要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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