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门前冷落的康宁伯府这几天骤然热闹了起来,连着几日,登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让毕氏忙的焦头烂额。

    在林远志的一再要求下,府里的里里外外都重新布置了一番,居家用具也都换了一遍,毕氏有些肉疼,虽说皇帝刚赏了银子,可这穷家薄业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又一天的迎来送往终于给打发完,一家人刚用完晚膳正闲聊家常,下人送过来一张大红的洒金请帖,“方才门房送过来一张永安长公主府的请帖,说是邀大公子和大小姐踏青,白日里夫人正忙,门房耽搁了一下就忘记通报了。”

    毕氏的幼女林紫菀年方两岁,从没见过请帖的样子,觉得这个红颜色的东西漂亮极了,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在那个请帖上看,林紫苏看在眼里,笑着接过请帖扫了一眼,就递到了林紫菀小手中。

    “妹妹,你是不是想要呀,以后记得,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记得跟大人说哦。”

    “好的呀,谢谢大姐姐”,林紫菀含糊不清的应着,眼睛笑成了月牙,圆鼓鼓的肉脸蛋让人总有一股想要捏一捏的冲动。

    林紫苏亲昵的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林紫菀抱着请帖朝毕氏跑去。

    “母亲,永安长公主殿下三月三去城西踏青,邀哥哥和女儿一道前往。”

    听说是永安长公主的所邀,毕氏顿时心花怒放,突然不知道该用哪些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永安长公主可是皇帝唯一的胞妹,连这等尊贵的人都注意到了自己家,这在以往可是不敢想的她觉得今年带着女儿参加赏花宴实在太明智了,自从女儿得到了皇帝的称赞后,家里的客人就络绎不绝,现在长公主的请帖也送到了家里。毕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等忙完了这几日,一定要到城西的灵潭寺去送些香火钱。

    一动了钱的念头,毕氏的心里便收不住了,康宁伯府在京中有地位自然是好,但处处都要花钱就愁人了,就比如说这踏青,自家儿子踏青肯定是要骑马的,可家里那几匹用来牵马车的驽马骑得出去吗

    林远志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阿云,既是长公主的邀约,那自然与众不同,儿女们难得与贵人一起出门,不能短了面子,明日让下面的人寻个贩骡马,给府里购几匹良驹。”

    一听到买马,林紫苏顿时眼前一亮,前一世里因娘家是武将世家,林紫苏对马匹自然是毫不陌生,但以威远侯府的家世,家中自然是良马满厩,根本不需要自家的主子亲自去马市选购马匹。

    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当然不能放过,林紫苏放软了声音,同林远志说道:“父亲,这马匹让女儿自己去马市挑选可好”

    “大姐儿,这等粗鄙的事,还是交给下人去做吧”,女儿的这个请求林远志显然是不太乐意,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去马市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抛头露面。

    “父亲,都说学以致用,女儿前几日正好读过一本伯乐经,正好能派上用场,你就让女儿去试试嘛。”

    “父亲,有我陪着妹妹一块儿去,不会出什么差池”,听妹妹说要到马市相马,林问荆心里也蠢蠢欲动,他见父亲不为所动,开始向毕氏求助,“母亲,妹妹很厉害的,让妹妹去马市,说不定能给您省下不少银钱。”

    林问荆自以为摸准了母亲的软肋,然而这一次毕氏的态度比林远志还要坚决,“伯爷说的没错,大姐儿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马市那种地方,咱们家现在不同往日了,可不能为了省点银子就让自家姑娘去犯险。”

    一家人来来去去的商量了许久,最终林远志还是架不住林紫苏的软语相求,松口答应了下来,毕氏又交代了一堆的禁忌,这才不情愿的给林紫苏备了银子。

    第二日,林问荆和林紫苏主动起了个大早,兴高采烈地去了城北宣德门内的马市。

    这马市是京城最大的一个马市,街道两旁扎着围着马群的木栅栏,路边还栽有拴牲口的木桩,甚至还有专门为远路客商栓养牲口的骡马店,整条街上都弥漫着马粪掺杂了青苗的古怪味道。林紫苏皱了皱鼻子,这里的味道比家里侧院马厩的味道更重一些,不过好像还可以忍受。

    兄妹俩都是第一次来马市,看见马匹总要装模作样的凑过去看上一圈,沿着街道转了半个时辰,才看过四家马行。

    “妹妹,你说我们今天能不能遇到千里马”林问荆对林紫苏出奇的信任,虽然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妹妹从来都没碰过马。

    “哥哥你想多啦,牙侩每日都在这市场里转,哪有那么多的千里马等着咱们呢,今天买的马是踏青用的,只要仪态雄伟c性格温顺就可以”,对于哥哥近似于天真的说法,林紫苏有些无能为力。

    虽遇不到千里马,不过林紫苏此行总算收获不小,以前

    看伯乐经是纸上谈兵,今天终于能一一对照了。

    “这匹马牙齿发黄,应该三岁以上了”

    “那匹马口鼻发红,睫毛杂乱,眼下无肉,肯定性子不好”

    “这匹马鼻纹纷杂,寿命不长”

    “那匹马眼睛小而且眼白多,胆小易受惊”

    林紫苏边走边说,如数家珍地向哥哥介绍着每批马的特点,不疾不徐的又到了一个马圈,这个马圈外被围的水泄不通,人们正对着马圈中的马匹指指点点。

    林问荆护着妹妹挤进了人群,只见这家马圈中至少有八十多匹马,马主正在围栏门口高喊着。

    “各位老板长眼了,我这一百多匹马,可是从北边乌普族运过来的,个个都是不可多得的骏马。”

    其实不用马主招揽生意,他这马圈里的马匹个个高大威猛,皮毛发亮,一看就是北境草原上出的良马,所以整条街上也就数这家的生意最好,一眨眼的功夫就卖出了二十多匹。

    这短短的时间里,林紫苏一直盯着马圈最深处一匹枣红色的马匹,别的马匹或是在吃草,或是在嬉戏,或是在嘶鸣,只有这匹马无精打采的卧在阴凉下。

    “马头高俊如削成,额方而平”

    “眼如悬铃,满而有泽,眼下卧蚕”

    “马鼻大而方,马耳小而锐,状如撇竹”

    林紫苏在心里一一对照着伯乐经,还没见到这马站起的雄姿,已然觉得这匹马就是书中提到的千里马了。

    “老板,你的马怎么卖”林紫苏向那个马主招了招手。

    那马主正在跟一个年轻公子谈生意,听见有人叫自己,扭头见林紫苏一身普通小姑娘的打扮,想来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便装做没听到。他身后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刚入行不久,本没说话的机会,见老板正忙,就凑到林紫苏跟前唱了个喏,满脸堆笑道:“小的王十两,问姑娘好。姑娘您也来买马么,可有家里人相陪”

    林紫苏见这王十两面皮白净,言语间也亲切友善,便指着林问荆含笑说道:“我想给我哥哥选匹骏马。”

    “姑娘可是好眼力,我们的马可是这里最好的了,个个都是神骏高足,与这位公子的气质正好相得益彰。”

    “劳驾把那匹马牵过来瞧瞧”,王十两顺着林紫苏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有些不自然,又看了看林紫苏天真的小脸,说道:“姑娘既是有心买马,就莫要抱着捡漏的心思,这里这么多马,你可以再挑上一挑。”

    林紫苏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这匹马不同寻常”,王十两叹了口气,心道:这一匹病马瘦骨嶙峋的,自然不同寻常。但他又没法明说,就吩咐人将那马牵了过来。

    那匹马本是怯生生的跟在人身后,见了林紫苏竟长了几分精神,不住的朝林紫苏低鸣,林紫苏甚是欢喜,隔着木栅栏摸了摸马颈,问道:“这马什么价钱”

    王十两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既然姑娘喜欢这马,就与姑娘结个善缘,五两银子得了。”

    那马主刚谈完一笔生意,转过身听到了王十两的报价,当下揪着王十两的耳朵怒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老子前脚赏了你吃饭的营生,后脚见人家姑娘长的水灵就来砸老子的锅,老子今天非把你的头给拧下来。”

    这马主的声音有点大,四周的人巴不得看热闹,纷纷围了上来看个究竟,马主松开了王十两,朝林紫苏赔笑道:“伙计不懂事,教姑娘和公子见笑了,我这里的马都是三十两银子一匹,概不还价。”

    大衍立国百余年,北境草原和西河地区都是产马之地,又与北面的北狄国有边关互市,平时不缺马匹供应。也就英宗时战乱四起,各地纷争不断,才有了马匹价格上涨的情形。纵观整个大衍一朝,马匹最贵也没到过三十两一匹,看那匹马站不稳的样子,买回去能养活就不错了,这马主明显就是欺负林紫苏年纪幼小,四周围观的人纷纷窃窃私语。

    林问荆和林紫苏方才一路看过来,早问过市场里的行情,见四周人群不住的交头接耳,心中也知道大概,林紫苏眨了眨眼问道:“老板,十两你卖不卖”

    那马主差点没笑出声来,心里面寻思着,这马虽然是匹好马,可自从到京城之后就一直水土不服,马医灌了几次药也不见效,这两天还一直担心着卖不出去死在自己的马圈里,居然有人愿意花十两银子买下,这小姑娘既然是个冤大头,那可要宰一下才行

    马主强忍住心中的得意,板着脸说道:“十五两,爱要不要”

    简直是坐地起价两世里林紫苏没机会跟这等奸商打过交道,有些生气欲转身离去,那匹马却把头伸出栅栏,不住地在她身上蹭着,林紫苏心下又有些不舍,抬头看了看哥哥,林问荆正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王十两见林紫苏犹豫,在马主身后怯生生的开口道:“姑娘,方才还没试马,要不先让令兄试一下马再做决定”

    这马已

    经病了十几日,哪里还能跑的动马主听出了王十两的意思,顿时火冒三丈,转身朝王十两腹部踹了一脚,王十两本就瘦弱,直接被踹倒在地,紧接着那马主又朝他身上狠狠跺了两脚。

    马主骤然间行凶,在场围观的人均是意料不到,众人眼见他如此凶狠,纷纷出言指责。林问荆上前扶起王十两,朝那马主怒道:“你这等混人出手如此狠毒,就不怕闹出人命么”

    马主一脸志得意满,说道:“这可是老子花十两银子买的奴才,签过卖身契的,要打要骂碍不着旁人”

    “我出三十两银子”,林紫苏盯着那马主说道:“买下那匹马,赎回这位小哥的卖身契。”

    马主有所心动,咽了下口水,随即笑道:“小丫头片子,这小子我养他两三年的吃喝,花费了我不少银子和心血,可不是你说赎就赎得了的”

    “我朝开国之时便有严令,庶民不得存养家奴,你区区一个商人也敢压良为奴”,林紫苏的语气变的凌厉,“现在要么乖乖拿了我的银子,要么就去京兆府受杖一百。”

    马市中人大多目不识丁,便是有识文断字者,朝廷法典内容也知之甚少,只知豢养家奴者甚多,从未见朝廷追究,这时听林紫苏一个小姑娘搬出朝廷禁令,均是半信半疑。

    一旁帮忙的几个伙计见有人闹事,上前堵住林问荆和林紫苏。王十两素知自己主子的恶行,向身旁的林问荆低声说道:“这里是非之地,公子这便带着姑娘走吧”

    围观人群见这几个伙计膀大腰圆,纷纷为为这兄妹俩捏了一把汗。林问荆心中也突突直跳,打定主意,若是出什么事情,一定要护住妹妹先行离开。

    林紫苏却似没有看到那几个大汉似的,只冷冷的盯着那马主,仿佛已经将他看的通透。那马主被盯的有些发毛,眼见着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且一身打扮与寻常人家的姑娘无异,心里恶念顿生,正准备提起林紫苏抽两巴掌,却听到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几个蠢人,知道冒犯了贵人是什么罪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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