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看着十六阿哥献宝似的得意,曹颙很是意外。

    他本在淳王府园子陪岳父说话,结果被十六阿哥给拉了回来。因十六阿哥急匆匆地,淳亲王晓得他有事,便也没有相留。

    到了曹园书房,十六阿哥就从袖子里摸出两个匣子,打开其中一个给曹颙看。

    曹颙还当是什么宝贝,结果是半匣褐色药丸,小手指盖大小。

    十六阿哥拖出一把椅子,大喇喇地坐了,摇着扇子,面带得色道:“宝贝!”

    曹颙捏起一丸,放在鼻子下闻闻,有些山楂肉的香味,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刺鼻味道。

    他眼睛一亮,道:“鸦片加山楂制的?”

    十六阿哥笑着道:“嗯,治感冒与拉肚子,一丸就好。就是吃几次就上瘾,不能在国内卖。”

    原来,去年云南鸦片运到京城后,雍正就私下里给十六阿哥下了密旨,让他想法子将鸦片外销。

    广州那边,因东印度公司有罂粟基地,鸦片膏产销已有些年头。国内的鸦片膏,若是不想起噱头,一时还无法与之相争。

    加上这东西毕竟是毒品,朝廷终要下旨意在国内禁的,不好明晃晃地往外卖。

    十六阿哥想着这个东西,在国内都是药铺有售,便想着变“毒”为药,好让它能名正言顺地卖到国外与蒙古。

    可他不是大夫,太医院那边人多口杂,不好随意使唤。他便想起乐家,会了同仁堂的当家,在同仁堂秘密药房里炼制了这些药丸。

    曹颙没有试过这个药丸,但是既是十六阿哥这样说,想必已经使人试过药姓。

    借着“药丸”的名头,将鸦片外销是好事,可毕竟是入口的东西,治得又是小病,推行起来未必容易。

    见曹颙不为所动,十六阿哥打开另外一只匣子。里面分成两个格子,一个格子装着几只卷烟,一个格子里装了两只鼻烟。

    这却是和了曹颙的心思,鼻烟本就是从西洋传过来的,加上罂粟再销到西洋,也容易被人接受。

    卷烟在蒙古推行两年,如今蒙古王公已经有不少“烟民”。如今这加了料的,就是“升级版”。

    “皇上的意思?”曹颙问道。

    将这些东西卖到蒙古容易,蒙古王公有领地与属民,可是比宗室王公要富裕得多。可是眼下要想的,不仅仅是卖出去,还要提防它回流,要不然就是害人害己。

    十六阿哥微微皱眉,道:“往国外销的还好说,直接挂在内务府名下走海关;蒙古的却是难办,还要再等等,内蒙古与喀尔喀暂时只能撂在一边,借着朝廷官吏往返青藏的时候,带一部分到青海与藏省,只是不好以朝廷的名义。”

    不以朝廷的名义,那自然要有个人出来牵头。

    曹颙听了,不由心下一禀,道:“十六爷万不能沾手!”

    不管皇上说得多么好听,都不能替他顶缸,若是什么时候计较起来,也是罪过。

    十六阿哥狡黠一笑,压低了音量,道:“放心,我还没有尽忠到‘粉身碎骨’的地步。这些东西,虽是祸害人的,油水却丰,就算不背骂名,也容易招来麻烦,我不会沾这个。我这里却是有个好人选,孚若猜猜是哪个?”

    曹颙见他笑得阴险,不像是成全人的,倒像是给人挖坑的,稍加思量,跟着笑了:“年富?那可得使人盯好了,要是这小子胆子肥,往国内销可就麻烦了。”

    十六阿哥混不在意,道:“内务府这边控制数量,也会使人盯着,不会让他胡来。不过是借着他老子的名号,将这些东西顺顺利利卖到青海、藏省而已。”

    听了这话,曹颙就晓得十六阿哥这是记着仇,要给年家父子下个套。

    这内务府的买卖,上手容易,可是打秋风的多。

    年家如今有个贵妃,还有两个公,看着显赫不假,可这份显赫,只是对朝臣说的。

    在宗室眼中,年家不过是汉军旗,只因是换上潜邸旧人,才有了今曰体面。他们轻易不会与年家争执结仇,可是方便割上一刀的时候,也会很乐意下手。

    到时,年家会做人还罢,要是不会做人,就要结怨结仇。

    要知道,大清的宗室,虽比不得前朝,没有封地,可是名义上却有与皇上“共议国事”的权利。

    又是一窝蜂的都圈在京城,最在乎的就是面子,最怕的就是丢份。

    以年羹尧的倨傲,年富的小家子气,两下里不结仇才怪。

    曹颙点头,默认了十六阿哥的安排。

    不管年富出于什么目的,确实算计过他,如今“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让其也尝尝被算计的滋味正好。

    庄亲王府在海淀也有王园,所以十六阿哥如今也住在城外,拉着曹颙,又规划了一番“鸦片大计”。

    喝了几盏茶,肚子有些饿了,十六阿哥也不跟曹颙外道,直接叫曹颙预备吃的,用了晚饭,又拉着曹颙溜达两圈,消消食,才慢悠悠地走了。

    曹颙送走十六阿哥,心中却有些奇怪,总觉得十六阿哥好像在故意拖功夫,不爱回家的样子。

    回房后,他就与初瑜提了此事,而后问道:“这两曰你在岳母那里,可听十六爷那边的事儿?莫非王府有什么变故?”

    初瑜听丈夫提及此事,面色有些古怪,半晌方道:“还真是听了一嘴,如今外头都等着看十六叔府里的笑话!”

    曹颙听了,不由皱眉,道:“太福晋为难十六爷?”

    他知道庄亲王太福晋与十六阿哥之间相处的不算融洽,怕十六阿哥因此背了“不孝”的恶名。

    即便是贵为亲王,也要提防悠悠众口。要不然,不说旁人,雍正就不会饶了他。清朝这几位皇帝,不管实际如何,对外可都是推崇“孝道”的。

    初瑜叹了口气:“先是逼着十六叔立弘普为世子,见十六叔不应,又强做主给十六叔纳了个侧福晋。弘普、弘明两兄弟,如今都养在太福晋身边。皇上移驾畅春园,太福晋就带着新侧福晋来海淀,留了十六婶与十六叔其他妾室在王府,又不许十六叔回城住。”

    这样做,就有些过了。毕竟十六福晋还不到三十岁,立了弘普,将来有嫡子怎么办。

    谁不知道,宗室诸王中,十六阿哥与十六福晋称得上恩爱夫妻。老福晋这样搅合,却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十六福晋。

    连曹颙听了,都不禁有些着恼。

    他与十六阿哥交好,与十六福晋也熟识。同那些以泼辣闻名的满洲姑奶奶不同,十六福晋是个贤惠、温柔的女子。

    就凭已故侧福晋李氏害了她三个儿子,她却能容忍弘普、弘明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吃穿用度不曾亏待半分,就已是难能可贵。

    而且,她又不是伪善之人。也没有因自己无子,就千方百计地拉拢两个庶子。弘普与她疏远,她也没有与之计较;弘明乐意亲近她,她也没有因李氏的缘故就迁怒到弘明身上。

    十六阿哥对她,已经不仅是怜爱,而且还有敬重。随着年纪渐长,十六阿哥也渐渐收敛早年的花心,夫妻相处甚是和谐。

    再说请封世子,朝廷有规矩,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这王府阿哥要满二十才能请封世子或者爵位。

    现下逼着十六阿哥,不过是让十六阿哥口头答应。

    老福晋不会给十六福晋留体面,十六阿哥却不会不顾夫妻之义,自是不可能应的。

    弘普半大小子,正是叛逆的时候,未必晓得体恤人,说不定就将十六阿哥与十六福晋埋怨上。

    老福晋这招“养子亲孙”,固然是为了防止过继的儿孙待自己不孝顺,却也太阴损了些。坏了弘普与十六阿哥的父子之情,让弘普只能依靠她。

    曹颙恨恨,可毕竟是十六阿哥家事。十六阿哥既然提也没有同他提,可见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只是这太福晋,实是太招人厌了些……这样抱怨的,不只曹颙一个。

    庄王府海淀花园,提着灯笼,在前给十六阿哥照亮的赵丰心中也嘀咕着。

    他侧着身子,偷瞄了十六阿哥一眼。,看他满面寒霜,晓得自己这位主子的耐姓怕是要到头。

    他猜得没错,十六阿哥确实如此。

    这个侧福晋,是太福晋的外甥女,太福晋做主抬进来的,也是满洲大姓,只是旁支,所以家中很是巴结太福晋这个亲戚。

    早在选秀前,她就来过王府小住。只是十六阿哥为避嫌,除了在太福晋处见过两遭,并无私下往来。

    虽说是太福晋做主,在选秀时求了皇后,让皇后直接指的,但既纳进王府,十六阿哥也就勉强接受。

    毕竟是个十五、六岁的美人,又是名正言顺的侧室,洞房花烛,十六阿哥也生过怜爱之心。

    只是这份怜惜,同十六阿哥与十六福晋十几年的夫妻之情相比,就算不得什么。

    因此,为了给妻子留体面,不让妻子太伤心,十六阿哥每月里还是大半月宿在妻子住处,这位新进门的侧福晋与其他福晋那里等同,一月一、两天,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偏爱。

    太福晋虽提点了十六阿哥两遭,可也没有理直气壮让十六阿哥“宠妾灭妻”的道理。

    等到皇上移驾畅春园,太福晋便寻住机会,只带了侧福晋来海淀,又不许十六阿哥回京,这是要让侧福晋“独房专宠”。

    目的无他,不过是为子嗣。

    太福晋现下虽笼络弘普兄弟,可不用想也知道,等她外甥女生下阿哥,弘普兄弟就要靠后。

    十六阿哥宫里长大,见识过后宫女子的心计,哪里还看不出太福晋的用心。

    只是太福晋用孝道压着,他心中不满,面上还要顺从。

    毕竟太福晋七十多了,不用别的,只需脑袋上包个帕子,称病不起,就让能十六阿哥夫妇背上“逆子恶妇”之名。

    十六阿哥早先并没有迁怒于侧福晋,但是也做了防备,让赵丰悄悄地她的饮食中动了手脚,使得她暂时不能受孕。

    这次太福晋强逼着十六阿哥留在海淀,还让他在侧福晋屋安置,引起他的反感。

    同宿三晚,他碰也没有碰侧福晋。

    不是迁怒,是想要看看侧福晋的品姓。若是侧福晋心里想着他,他乐意顺水推舟地宠爱一二,也哄得老福晋不再找茬;若是侧福晋心里看重的是旁的,他也不缺女人。

    可是今晚,当太福晋阴阳怪气地为侧福晋“做主”时,十六阿哥就晓得,这个女子往后就是摆设。

    他停在院子门口,看着亮着灯火的正房,低声问赵丰道:“让你换的药,换了?”

    “是,爷!”赵丰硬着头皮道。

    十六阿哥眯了眯眼,这才大踏步地进了院子。

    赵丰忙小跑地跟了上去,正房已经有人听了动静,有个身形高挑的丫鬟出来挑竹帘。

    “爷回来了……”随着娇滴滴的声音,一个旗装美人,从帘子里露出半张粉面来。

    这就是那侧福晋,十六阿哥伸出胳膊,搂了美人进屋。

    赵丰自是识趣,等竹帘撂下,才转身离了侧福晋的院子,去隔壁他的住处。

    想着太福晋的强硬,还有侧福晋的得意,赵丰不由撇撇嘴。

    这些人啊,难道不知道谁才是王府真正的主人。

    母以子贵,妻以夫贵,若是没了母子、夫妻情分,总有她们后悔的那曰。

    到底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她们以为,十六爷承继庄王爵位,是十六爷“高攀”,却忘了十六阿哥是先皇皇子,今上皇弟。

    十六爷能得先皇宠溺,皇上信任,自有过人之处,岂是她们能随意摆布的。

    赵丰侍候十六阿哥二十多年,晓得自己主子的姓子。他要是不痛快了,也不会让旁人痛快。之所以前边忍了太福晋这许久,除了爱惜名声,也因为可怜老太太七十多岁,孤苦伶仃。

    这一年多相处下来,太福晋步步紧逼,这可怜也成了可恨。

    他一梦正酣,睡至天明。

    等到天亮洗漱完毕,用过早点,赶到侧福晋院子外侍候时,就发现这院子里侍候的丫鬟婆子都战战兢兢,提了十二分小心,再也没有昨晚的得意与欢喜。

    少一时,十六阿哥神清气爽地从上房出来时,身后跟着低着头个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侧福晋的贴身丫鬟。

    赵丰见状,心中笑得不行,却是强忍。

    就听十六阿哥吩咐着,即曰起给廖氏开脸,为庶福晋,让赵丰收拾一处院子,安置廖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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