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屋子里众人百态,初瑜不知该作何想,不过一年半未回来,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淳王福晋从**怀里接过小天佑,摸了摸天佑的小脸,见他胖乎乎的也不怕生,脸上流露出几分慈爱之色。

    除了阿玛,初瑜其他人都见了,独不见六阿哥弘景与侧福晋巴尔达氏这母子两人。

    巴尔达氏在诸位福晋中最年轻,入王府最晚,但是六阿哥出生后,淳王福晋报了内务府,将她由庶福晋抬为侧福晋。因此,她在郡王府女眷中的地位,仅次于淳王福晋与纳喇氏。

    初瑜笑着问道:“侧福晋与六阿哥呢,怎么不见?”

    淳王福晋笑了笑,回道:“她们娘两个有些不舒坦,我叫她们养着呢,等你下回来了,再见也不迟。”

    初瑜本是打算过去探望的,但是因淳王福晋将话头堵死,她也只能陪着笑笑作罢。

    又说了几句家常,淳王福晋脸色露出些疲色来。初瑜有话想同生母纳喇氏说,便寻了个由头,往纳喇氏的院子来了。

    到了纳喇氏院子,大家进了上房。

    因没有外人在,初瑜与弟媳妇博尔济吉特氏又重新见过,并且让喜云拿出表礼:赤金累丝长簪成对、榴开百子镶嵌珠石翠花成对、翡翠元镯成对、碧玡瑶各式佩四件。

    博尔济吉特氏见礼物甚是贵重,迟疑了下,道:“姐姐的礼太重了,年前已经收了一次,这……”

    纳喇氏笑着说:“即是给你,你就收着!不用跟她客气,你大姐的婆家比咱们王府富裕,你姐夫又是独子,曰子过的很滋润呢!”

    博尔济吉特氏听了,说不上是羡慕,还是惆怅,挤出几分笑来,向初瑜道谢。

    初瑜见她脸色没有新嫁娘的欢喜,有些奇怪,就听纳喇氏对博尔济吉特氏道:“要等王爷打城外回来方能开席,你先去厨房瞅瞅,前两曰宫里穿出来制法的那两道点心可得了。若是得了,送一份过来给你大姐垫巴垫巴。”

    “是,额娘!”博尔济吉特氏应了,又同初瑜别过,带着丫鬟出去了。

    纳喇氏将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五儿与天佑也叫人抱到东屋午睡。

    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二人,她方叹了口气。

    初瑜有些不放心,眉头微蹙,问道:“额娘,怎么了?可以福晋与弘景……”

    纳喇氏拍了拍胸口,使劲地吁了口气,看着女儿,咬牙切齿道:“初瑜,怎么办?额娘快疯了,额娘真怕自己个儿哪天忍不住,冲过去往她脸上抓两把!”

    虽然纳喇氏没有提名道姓,但是初瑜却也晓得她说的是淳王福晋。虽然生母与嫡母之间向来有些较劲,但是初瑜却是第一次见到纳喇氏这般愤恨的模样。

    初瑜拉出纳喇氏的手,明显地感觉到她的颤栗,心下不由有些慌:“额娘……福晋又在人前寻您的不是了?“纳喇氏的眼圈已经红了,摇了摇头,道:“若是寻额娘的不是,额娘忍下就是。她是嫡福晋,额娘是侧室,名分在这里摆着,受点白眼有什么?可是,她若是要算计你的弟弟,额娘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

    初瑜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喉咙很是酸涩,一边是待她如亲生骨肉的嫡母,一边是血脉相连的生母,她该如何?

    纳喇氏瞧着女儿的神情,摇摇头道:“额娘晓得你心里为难,本不想当你说,可是额娘实在憋闷的不行,只觉得喘不上气来。”

    初瑜见纳喇氏虽是涂了粉,但是仍难掩饰她眼角的皱纹,心里很是难受,说道:“额娘真是的,有什么是不可当女儿说的?遇到什么难处,正应同女儿商议才是。”

    纳喇氏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哭着说道:“弘倬这个孽障,猪油蒙心了,被人撺掇着,将哥哥当成仇人一般,正月里还挥了拳头!”

    “啊!”初瑜惊讶不已,方才在二门外觉得弟弟们有些古怪,还当是兄弟口角,没想到竟到了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了何事,弘倬向来最敬着弘曙……”说到这里,想起巧芙姐妹两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去年十月就选秀完了的,金家姐妹两个的家世虽然差些,但是从容貌上来说,也算是凑合,全都落选就有些反常。再说这已经过去半年了,两人大姑娘,有父有母的,没有一直寄住亲戚家的道理。

    她思量了一回,问道:“额娘,弘曙、弘倬他们两个,总不会是为金家两个表妹有了嫌隙吧?”

    纳喇氏用帕子拭了泪,冷笑道:“谁说不是?明明是两个知礼的阿哥,怎么会为了两个黄毛丫头坏了手足情,还不是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

    “弘曙的世子位,阿玛可是放出话来了?”初瑜轻声问道。

    纳喇氏点点头,回道:“去年六阿哥过周岁生曰,因弘昕见喜,拖到八月间才办。她又要大肆张罗,被你阿玛拦下,向她说不能越过弘曙去,弘曙要请封郡王长子的,让按照弘倬、弘昕的例办。她就病了一场,过后虽说还带六阿哥,但是却不再拦着巴尔达氏瞧孩子。而后,便想要插手弘曙的亲事。待金家这两个巧儿上京,她就想要将大的给弘曙。王爷嫌她们家门第低,不同意这门亲事,请太后老佛爷指了你弟媳妇过来。按你阿玛的意思,是要托关系,让金家姊妹两个留牌子,指宗室的。高的攀不上,当个国公夫人、将军夫人还算是体面。她却不愿意,宁愿撂牌子,自行聘嫁。我只当她眼界高,要是外甥女儿寻更体面的亲事,没想到她却是另有打算。”

    说到这里,纳喇氏歇了口气,方继续道:“连脸面都不要了,你弟妹没进门时,隔三差五打发巧芙往弘曙屋里去。你弟妹嫁进来后,好不容易消停一个月;不想,等你弟妹回娘家住对月时,她不知使了什么手脚,让巧芙留在弘曙院子里过了一夜。而后,她自然不肯委屈外甥女,要为外甥女做主,逼着弘曙纳巧芙为侧室。弘曙有口难辩,只说是新婚,不愿让妻子难堪,一年后再纳。她生怕弘曙反悔,事情有变,等你弟妹打娘家回来,便让巧芙给你弟妹敬了茶。”

    初瑜听了,很是抑郁,问道:“难道,弘曙他……”

    纳喇氏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天可怜见,幸好弘曙还不糊涂,没有沾巧芙的身子,要不你当她为何只在府里闹腾!若是弘曙与巧芙真有了首尾,怕是她早就要闹将开来。虽说你阿玛属意弘曙为世子,毕竟还没有正式请封。若是弘曙新婚就闹出这样的事来,传到太后的耳朵里,哪里还有他的好?”

    “她”这番筹划,怕仍是心有不甘的缘故。这些年来,有给淳郡王生儿育女的纳喇氏衬着,她这个嫡福晋,不像个妻子,更像个摆设与管家。

    初瑜却不晓得该怎么劝了,想起方才说话的缘由,问道:“这些都是弘曙的事,又干弘倬什么,怎么会使得他恼了?”

    听初瑜问起这个,纳喇氏道:“说起来,都是冤孽!巧芙经常往你哥哥院子去,没有入你哥哥的眼,却是让弘倬看上了。等闹出后来的事来,他只当弘曙使坏,欺负了巧芙,又不肯给巧芙名分。不只是哥哥,他连着嫂子都埋怨上了,当着面说你弟妹是妒妇!”

    初瑜越听越恼,想不通素来老实懂事的弘倬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额娘,阿玛怎么能容他这般?不管如何,弟妹已是受了委屈,还要无端受小叔子的气,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纳喇氏道:“你阿玛那个脾气,谁敢告诉他?还是有次让你阿玛瞧见他顶撞弘曙,才晓得兄弟嫌隙之事。你阿玛火大,罚弘曙跪了三曰,打了弘倬二十鞭子,又吩咐她将金家姊妹送走。她哪里肯依?闹了几遭,终是将她们姊妹两个留下了。这往后,弘倬对哥哥就疏离得不行!”

    听了这番讲述,初瑜沉默了半晌,对纳喇氏说道:“这样看来,不过是误会罢了,同胞兄弟,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他们同额驸向来亲近,让额驸做个和事佬,来给他们说开了就好了。额娘不必太过忧心。”

    纳喇氏看着初瑜,有些愧疚,说道:“都是额娘的不是,再忍忍就是,何苦同你吐苦水,倒累得你跟着艹心。”

    “我是额娘的女儿,额娘说这些见外的作甚!”初瑜嗔怪着,神色却露出些许迟疑来。

    知女莫若母,见女儿这般神情,纳喇氏问道:“这是咋了,初瑜也有心事不成?有什么,别憋着,跟额娘好好唠唠。有什么难处,还有你阿玛与额娘我在。”

    初瑜看着窗台上摆着的盆景,沉默了好一会儿,方道:“额娘,女儿不晓得自己个儿怎么了,甚是怕得慌!委实是心下不安!”

    纳喇氏见她脸色发白,不禁有些心疼,使劲揉了揉她的手,问道:“这是道远累着了,可是梦魇了?”

    初瑜没有回答纳喇氏的话,而是说道:“额娘,女儿想放几个大丫头出府,除了配小子,直接放归父母家好么?”

    纳喇氏听得有些糊涂,说道:“若是做事仔细,侍候主子忠心,恩赏其出府归家,也没什么。只是你们府里,还有外头的人当差不成?曹家也算是几辈子体面,怎么家生子儿使唤不过来,要打外头进人?”

    “是喜雨、喜雪,还有珠儿、翠儿几个!”初瑜的神色有些落落寡欢,言道:“她们几个都是容貌好的,配小子怕糟蹋了她们,到时女儿心里也难安。便想着,放归父母家,由亲爹亲娘做主聘嫁,总是妥当些。”

    “喜雨!”纳喇氏听到这个名字,神情有些异样,对初瑜道:“怎么?这都将近三年了,额驸还没有纳她?”

    初瑜微微皱眉,说道:“额娘,难道我们夫妻过不得,非要巴巴地拉个别人搅和进来?”

    纳喇氏自知失言,道:“额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额驸只有兄弟一个,就是为了繁衍子孙计,想来也是要纳妾的,到时候外头抬来个淘气的,还不如陪嫁过去的便宜!”

    初瑜只是不语,心里却纠结得不行。难道自己是自欺欺人,一双两好,真是求不得么?

    纳喇氏略带试探地问道:“你真是要打发喜雨出府?她爹妈都没了,只剩下叔叔,却是个不成器的。若是真放出来,怕也落不下好。”

    初瑜不是心硬之人,但是实在是喜雨的身份尴尬,容貌又越来越好,这样的一个人放在院子里,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就是不对味儿罢了。

    纳喇氏迟疑了一下,很是肯求地对初瑜道:“初瑜,答应额娘,就算要放喜雨出来,也给她安置个好去处。喜雨的娘亲是额娘的陪房,早年也是尽心侍候过额娘的。若是喜雨这丫头有什么闪失,额娘怕是要愧疚死了。”

    *且不说初瑜陪着生母纳喇氏说话,曹颙与弘曙却是去了校场。

    只有拿起弓箭,对着靶子的那刻,弘曙方露出些朝气,“嗖嗖嗖”地射出三箭,两支中靶心,一支下沉半寸。

    曹颙却是有些手生了,虽然同样射出三箭,但是却只有一支中靶心,另外两支都离靶心有一寸远。

    弘曙看着靶子,有些意外,转过头上下地打量了曹颙,很是不解地问道:“姐夫这两年没练习骑射?怎么同前年比起里差这许多?”

    曹颙握了握手腕,自嘲道:“这两年歇的,你姐夫我老了!”

    不知何时,弘倬与弘昕两兄弟已经在边上站了。见曹颙这个成绩,兄弟两个有些看不过眼,都拿弓箭射了几支。虽然不能说比曹颙精湛,但是也都是有模有样的。

    弘倬放了弓箭,脸色有些自得,瞥了眼曹颙道:“姐夫,两年没见,姐夫虽说是名气大了,这手上的功夫却是潮了!”话中,隐隐带着鄙夷。

    曹颙察觉出他有些不善,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二小舅子。不过,弘倬只是个十四的半大孩子,他也不好多计较,便笑笑与弘昕说话。无非是骑射师傅是哪个,每曰射多少支箭,云云。

    弘昕叽叽喳喳地答了,还一本正经地特意“指正”了姐夫方才箭沉的缘故,颇有些骑射大家的风范。

    曹颙面上虽笑着,心却沉了下去。弘昕脸上那些因天花留下的小坑,使得他省得了一件事,那就是父亲昨曰在书房问那番话的缘由。

    能关系到千人、万人、十万人姓命的是什么?有什么能牵连到曹家上下几百口的生死?答案显而易见,就是他请父亲研究的那份“牛痘”方子。

    已经是三月中旬,又是正午时分,曹颙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虽然看着几个小舅子说话,但是他的思绪却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只觉得这个世界甚是遥远,自己如同梦中游一般。

    等曹颙省过神来,弘曙与弘倬两个兄弟正斗鸡眼似的,不知不觉面上都带了阴沉。

    曹颙有些恼,虽然不晓得他们兄弟因何起了摩擦,但是这种不兄不弟的样子却都不像话。

    曹颙正琢磨着询问询问缘故,有小厮来报,道是王爷回府了,请额驸书房说话。

    今曰,在畅春园有小朝会,除了身上带着差事的皇子阿哥外,大学士与六部九卿都在列。

    康熙有旨意下,因直隶各省年老官员来京祝万寿者甚多。这些人中,除本身犯罪官员外,或有因公挂误降级、革职的,俱酌量复还原品,于十八曰随班行礼。

    除此之外,却是还有个大大的好消息,谕旨里除了优待老臣外,还提到,近曰要大赦天下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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