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倾,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带走这个女人的。”

    一剑将木剑横在了李倾面前,眼中掠过了一丝不忍之色。

    “你拦不住我。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若是我真的想做一件事,拼了命,我也会去做。”

    李倾并没有祭出璇花,只是一字一句皆落地有声,目光坚定不移。

    “是。我是拦不住你。可是你自己觉得你就这样带着她走了,你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我,对得起她吗?!”

    一剑狠狠地一指指向了身后的陈木凉,将下唇已经咬得煞白之色。

    李倾缓缓看向了陈木凉。

    他再缓缓低头。

    眼中已然多了不知道多少的歉意和无奈。

    他只是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一剑离得近,一听便怒了,一剑便刺向了李倾的右肩之处!

    “嗤——”

    木剑入骨肉的分离之响。

    一股鲜血顺着木剑剑端渗透过李倾的银色衣物缓缓渲染而开,成了大片妖艳的红色。

    “李倾,你这句对不起,她听得进去,我还受不起!”

    一剑咬牙狠狠地看着李倾,面目上的肌肉已经因愤怒而颤抖。

    “是我,真的对不起”

    李倾强忍着肩膀上的痛楚,轻声再道了一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始终是看着一剑的,但是谁都知道,他究竟在说给谁听。

    陈木凉紧紧握住了双拳,浑身冰冷得似掉入了冰窖之中,彻头彻尾的寒凉之意。

    她苍白着双唇,低吼出一句:“够了。”

    一剑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稳定,担忧地回头看向了陈木凉。

    陈木凉缓缓抬眸,眼中已是一片苍凉之色。

    她只是低声道了一句:“够了一剑。让他走吧”

    “陈木凉!你傻了还是糊涂了!?人你就这么放他走???”

    一剑怒其不争地吼着陈木凉,但是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后,他却又心软了,没再能说下去。

    陈木凉凄然一笑,耸了耸肩,缓缓看了李倾一眼,道到:“不放他走能怎样?拼个你死我活还是两败俱伤?还是说,让我跪下来求着他不要这么去做?”

    “很显然,我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那不如放过他,也放过我。”

    “好过彼此折磨,彼此记挂。”

    “也好,两生欢喜。”

    陈木凉迈着几乎要飘去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李倾的面前,单手握住了那把插入他肩膀的剑。

    她抬眸深深地看向了李倾,微微一笑,轻声道到:“路是你选的,人,也是你救走的。以后再见面,就是敌人。”

    “你有你的歉意要报答,有你的美人要守护。我自有我的大道要走,有我的仁义要守。”

    “这一剑,算是你亏了。”

    “也算是,一个结束。”

    “你走吧。”

    陈木凉一闭眼,手腕间猛地一抽,将木剑从他的皮肉之间抽离开!

    “噗——”

    一阵热血随着拔剑的速度飞溅开,滚烫似鎏金地溅落了陈木凉的满脸。

    从她的眉毛,从她的鼻尖,从她的眼睛,从她的面颊,一直侵蚀到了她的嗓子,她的肺部,她的心脏四又三分之一处。

    皆是无言的疼痛。

    难以触摸。

    难以忘却。

    不得不割舍。

    她始终没有睁开眼,没有再去看他一眼。

    她很害怕,自己若是撞到他同样难受的眼神会溃不成军。

    她又很害怕,若是没有撞到他同样难受的眼神,她会心如死灰。

    于她而言,这是最好的逃避方式。

    于他而言,亦是最好的离开方式。

    所以,那一日,那一个秋风都觉得寂寥的日子里,她没有看到,向来战场上厮杀无所畏惧流血都没有流一滴泪的他,两行泪无声而落。

    于泪滑入他脖颈冰凉入骨的那一刻,她听到了他轻声叮嘱了一声——“保重”。

    她急促地睁开眼,惶恐地寻找着他离去的身影之时,却发现他已转身,步步似沉铁,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她丢了自己心爱的宝贝。

    一件,毕生都无法复制的,宝贝。

    她很想歇斯底里地大

    哭一场,或者咆哮一场,以此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情绪。

    可是,到最后,她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身影却只是笑了笑,然后一阵酸涩之意涌上了眼睛。

    再接着,她便再也无法伪装地一闭眼,两行清泪顺颊而下。

    一直,一直,流到了她的脖颈深处。

    秋风无度地吹啊吹,将她脖颈处的这抹凉吹得寒凉且刺骨,成了一个无形的烙印,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口之处。

    挥之不去。

    招之不来。

    那日的太阳啊,是真的好。

    好到她觉得眼前一片明晃晃的耀眼,快要分不清天和地。

    她亦在想,若是那日有雨瓢泼而下,或者,她便不用这般疲惫,倒是省去了不少眼泪。

    她的脚步越来越不稳,浑身有一种被抽离的错觉,整个眼前开始渐渐模糊。

    陈木凉尝试着要延着他离去的步伐去寻他几步。

    可是,刚一抬脚,她便觉得自己脚下一软,整个人失去了知觉地倒在了一个宽广的怀里。

    她听到那个人焦急万分地在喊着她的名字,甚至唾沫都喷了她一脸。

    可是,奇怪的是,她竟知道那个人一定不是李倾。

    而她也累了,一时间只想疲惫地闭上眼。

    她想休息休息。

    她是真的累了。

    看来,师父曾经说得对。

    这世上的所有的病都是有药可医的,唯独除了这心病,最是伤人,亦最是无药可医。

    以前她不懂,现在,她好像懂了。

    她的唇旁无力地扯过了一丝苍白的笑容,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的眼前,黯然一黑。

    她的心门,亦随之,吱呀一声,轻轻合上。

    ——李倾,多谢你。

    ——李倾,我恨你。

    ——李倾,你个王八蛋。

    昏昏沉沉之中,她只感觉到了人潮的拥挤,而那个宽广的怀抱始终温暖如初,紧紧将她揽在了怀里,焦急又愤怒。

    秋风扫过了她的鬓发,将她眼角旁的一抹清泪扫去,却怎么也,抹不去了她的泪痕。

    一行清晰且令人心疼的,痕迹。

    亦是,她爱过的证明。

    是不理解的爱。

    是不理智的爱。

    是不包容的爱。

    却是那么认真,那么深刻,那么无尽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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