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赞干布纵声长笑:“路老妖,你还有什么手段尽可使来!”

    路老妖缓缓站了起来,双眼之中似乎要喷出火焰。他大叫一声,陡然间变成一只巨蟒。

    只见这巨蟒通体金黄,浑身金光耀眼。双眼间有块白斑,隐约有条浅浅的血线。蟒身极其巨大,长逾十丈不止。两颗尖锐的獠牙上不时向下滴着鲜血,微吐蛇信,盘旋矗立,便似一座小山突然出现在松赞干布面前。

    李雪雁和端木勇惊呼一声,这巨蟒竟丝毫不亚于八宝章鱼!

    松赞干布眉宇紧蹙,手中苗刀不时闪烁着碧光。

    巨蟒咆哮一声,巨大的尾巴猛然向他扫去。客栈一间偏房被它尾巴扫中,登时如败絮一般崩塌。

    松赞干布大喝一声:“好畜生!”但心中却是一惊,李雪雁和端木勇还在客栈里。若是让他将客栈当成攻击目标,那可大大不妙。

    大步跑进客栈,抱起李雪雁,见巨蟒重又呼啸扑来。大喝一声,奋起周身神力,将面前的墙壁推倒。

    巨蟒紧追不舍,松赞干布疾行不停,一追一逃,都快捷无比。李雪雁看着它巨大的蛇信,心中砰砰乱跳,不禁想起那夜山巅之上,两人与夜叉那场亡命追逐。当时呆子也如现在这般,舍生忘死的保护她。想起母亲曾经说过,如果一个男人把你看得比他还要重要,那么他就是对的人。

    苗刀快逾电闪,扫中巨蟒。巨蟒厉声嘶吼,鳞甲破裂,凶性大发,咆哮冲来。

    松赞干布虎口发麻,苗刀险些脱手。巨蟒忽然喷出一团浓雾,两旁的花草瞬间枯作一团,他心中一惊,有毒!

    “好畜生!待爷爷再砍你三百刀!”为了阻挡巨蟒继续喷毒,只得回身奋力猛斩。巨蟒被他刀光打中不退反进,怒吼一声,双目之中陡然射出一道血光。

    刀光与血光撞在一处,汹汹爆裂,松赞干布顿觉一股大力传来,震得五脏六腑如刀绞一般,冷汗直流。巨蟒见他受创,更是狂性大发。双目之中血光不断,铺天盖地一般席卷而来。

    松赞干布仓促之间不及多想,猛力一挥苗刀。只见碧光鼓爆,刀光之中带着一团烈焰。仿佛一枚碧火流星凭空而生,声势骇人。

    “砰。”

    碧光穿破血浪,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打在巨蟒左眼上。巨蟒血流如雨,怒吼发狂。

    “太乙火真刀,原来是你!”

    太乙火真刀,那又是什么?他方才情急之下胡乱出手,哪里又是什么火真刀,水真刀?但听得这一声“太乙火真刀”时,心中倍感亲切,隐隐之中,似乎还有些骄傲。

    巨蟒铁尾横扫,将匍匐于地的众鱼人生生压死,但见半空之中鲜血如雨,脑浆横流。李雪雁闻着扑面而来的腥风,只觉腹中一阵翻腾。

    松赞干布右掌轻轻扶在她背后,方才的“太乙火真刀”不过是昙花一现,不能久长。西域毒蛇众多,吐蕃国内也有训蛇师。他在国中见惯了毒蛇,深知打蛇打七寸的道理。这巨蟒体型之大,实已骇人听闻,若想战胜它,便要铤而走险,打它软肋。

    长啸一声,聚满真气,“雪雁,你怕吗?”

    “呆子,与你在一起,我便不怕!”

    是的,只要能与这个呆头呆脑的呆子在一起,她还有什么可怕?便是对方现在带着她去那传说之中的九幽地府,她也决计不会担忧。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杀蛇!”

    苗刀奋力挥舞,大开大合。李雪雁藏在他身后,但见他脸色冷峻,斗志勃勃,仿佛又回到大唐皇宫之中,迎战六国婚使。

    那些侥幸逃生的鱼人恢复神智,但见一条长余十丈的巨蟒腾空咆哮不由大惊失色。集市之中血流成河,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巨蟒目光凶恶,厉啸一声陡然向众鱼人冲去。

    众鱼人看着它血盆大口,不由呆若木鸡,连逃跑也都忘了。只听一阵撕心裂肺的残叫陡然从它口中传来,众鱼人被它一并吞下。

    蛇腑翻腾,鲜血滴落。沙石海藻被染得通红一片。巨蟒微吐蛇信,脸上露出满足的奸笑,盘恒交错。松赞干布胸中大怒,这蛇妖竟然如此凶残。大喝一声:“好孽畜!”丹田内真元陡然剧增,周身碧光鼓荡,映得周围一亮。

    巨蟒喷出一道怒焰,松赞干布屏息运气,掌中碧光万丈,气浪滚滚交织,猛然当空炸裂。松赞干布只觉如遭万钧重压,百骸欲裂。

    巨蟒顷刻间功力大进,松赞干布只觉周身如炙,经脉阵阵焚痛。那炙烤中却又含着一股阴寒,阵阵怂恿的寒气仿佛一把锋利匕首,穿梭迂回,直绞的他体内气血乱涌,五脏六腑仿佛揉在一处。

    “噗。”松赞干布喉中一甜,吐出两口鲜血。他脸色妖异赤红,周身忽冷忽热,真元乱涌,眼前金星迸发,几欲昏厥。蟒精阴森大笑,口中赤焰喷涌,宛如腾腾的怒火骤然迸发。

    松赞干布强忍周身痛楚,丹田气旋逆转,使出墨家秘术“吞浪决”。体内真元陡然猛涨,但见周身红光鼓爆,宛如喷薄的火山一般。松赞干布微微喘息,只觉方才的阴森寒意也随之消失。

    火光冲天,狂飙怒卷。霎时间昏暗天际耀如白昼,巨蟒蛇身大颤,嚎叫连连,被他刀气打的节节败退。硬鳞甲上赫然又多了数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松赞干布钢牙紧咬,强忍体内经脉灼痛。“吞浪诀”威力虽巨,可过于消耗真元。又是两伤术法,对身体有害无益,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此时此刻,情况危急,却也别无他法。

    但觉喉中又是一甜,登时吐出数口鲜血。李雪雁心中大惊,但这场战斗,却不是她所能参与,便安安静静伏在呆子身上。她相信呆子能够胜利,因为他是她的呆子。

    松赞干布心中暗暗思忖:这般倒逆经脉,强行增元也只能维持片刻。必须速战速决,迟则反受其害。若是真元耗尽非但不能克敌,恐怕到时候便也成了那老蛇精的腑中之食。

    朗啸一声,苗刀飞出。刀光恍若秋水潋滟,映得四下里一片碧绿。巨蟒凌空扑来,赤焰喷涌似咆哮猛虎一般。电光火石间,气刀陡然激生。松赞干布如遭重锤,身子震颤险些跌倒。李雪雁见他再次受创心中更是一惊。

    他脑中一阵轰鸣,苗刀逆势而上。碧光滚滚,炽盛潋滟。层层气光中赤芒耀眼,仿佛海日东升,光芒迸射。气刀翻腾电舞,宛如咆哮的青龙一般陡然朝巨蟒射去。

    天地一震,炽盛妖芒登时碎裂。巨蟒拖起巨尾挡在身前,但听一声凄惨巨吼,丈余蛇尾竟被他气刀齐齐斩下。蛇腑上一道伤痕触目惊心,弯曲划下。空中鲜血如雨,蓬飞洒下。

    巨蟒怒吼一声,电射逃去,松赞干布正欲追赶,忽觉五脏六腑一阵赤辣的灼痛,霎时间体内真元宛如江河冰封,停滞不流。“哇……”松赞干布喷出一蓬暗红血水,脑中一沉,立时昏了过去。

    李雪雁扶住他遥遥欲坠的身子,不知为何,周身酸麻无力,神智模糊,也跟着昏了过去。这时集市之中寂静无声,只有腹地的寒风不绝吹来。倏地一道霞光飘来,只见那光幕之中竟似站着一个人。

    光幕渐渐散去,原来是一个女子。青山远黛,绝代芳华。她看着地上的男女微微蹙眉,素手轻扬,托起一道银波,将昏迷的男女包住。这时乌云尽散,她轻移莲步,蹙眉低语:“原来真的是你。”

    她从腰间抽出一只陨,呜呜咽咽吹了起来。陨声中含着淡淡忧伤,过了一阵,又多了淡淡的喜悦。便如一朵寒冬之中,悄然开放的小花。

    不知过了多久,松赞干布从昏迷中清醒。但觉周身淤结经脉居然畅通无阻,内伤也全都消去,不由大感神奇。

    “你醒了?”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极为动听的软语。他睁开双眸,身前站着一道白影。

    “你……是你……”

    松赞干布看着她,只觉得头脑一震,心中一疼,好像有一股极为久远的记忆,正要破壳而出。

    “你是神仙吗?”

    她轻轻一笑,目光看向远方,在久远的记忆里,她也曾经遇到过一个人,见了她之后,便开口问她,你是神仙吗?

    是吗?不是吗?她也不清楚。但这永恒的生命,却早已让她感到了疲倦。

    她微微摇首,“你这份性子,还是未变。”

    松赞干布心中一愣,却不知她为何如此一说。

    她顿了顿便又说道:“你既然已经受创,却偏偏还要逆转真元,使出‘太乙火真刀’。你可知这刀法最伤经脉,稍有不慎,轻则走火入魔,重则魂飞魄散,便是神农复生,也救你不得!”

    松赞干布脸上一热,他刚刚只知撑匹夫之勇,却忘了因势利导,以彼之长攻其之短。心中惭愧,讪讪道:“雪雁呢?”

    那女子微微一笑,“她中了蟒精的丹毒。”

    松赞干布想起那瞬间枯萎的花朵,不由一惊。难道雪雁她……顿时万念俱灰。

    她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莞尔一笑。很多年前,也有个粗心大意的男子,将她看得比什么都要紧要。只是他早已坠入轮回之中,永生永世都不再了……

    “你放心,我已将她经脉封住,暂时还不会毒发。可是这蟒精非同小可,乃是鲲鹏腹地十毒之一的‘金钱蟒’,你中了它的离火,所以才会觉得腑中阴寒灼热,幸好你误打误撞,倒逆经脉才化去阴毒。”

    松赞干布心中一惊,问道:“雪雁身上的毒要如何化解?”

    “金钱蟒毒性阴寒,中者经脉如焚,五脏却如冰封,身体忽冷忽热。七日内若不解毒,毒发攻心,到时候便是神农复生恐怕也无力回天。唯今之计,只有你去北边的鲲跃岭葫芦洞,抓住蟒精,取其蛇胆,制成丹丸。”

    松赞干布不待她说完便飞身离去,望着愈渐愈远的身影,她轻轻一叹,似乎悠长的回忆之中,那人也是这般,每次不等她说完,便转身离去。终有一日,他一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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