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金銮殿上只有一种气氛,那就是沉默。

    本来就很沉默的宰相长孙无忌,今日一如既往的沉默。

    回到长安城之后,变得沉默的江夏王李道宗也开始继续他的沉默之旅。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今天也学会了闭嘴。

    所以,当这三位朝中忠臣都选择沉默的时候,朝臣们无论大小,也都选择了沉默。只有一人除外,那就是太宗皇帝。

    太宗皇帝昨夜也听闻此事,虽然他大发雷霆,但也知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有人要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他也不能因为此事便拿长孙无忌开罪。就像在关西,还有不少打着李家招牌的李家远亲一样在欺男霸女。

    说起来,他们这些大家之长,还真是难做。一边又要约束族人,一边又要承受一族之重。他这个皇帝看似风光,但谁又能知道,他身上的负担到底有多重?他当年做秦王时,每日每夜想的都是高祖皇帝的龙椅。但玄武门之后,他真的坐了这张龙椅,方才知道这位置并不好做。

    这些年来,多少旧时的朋友与他渐行渐远,多少族亲对他惶恐不已,就连他的儿子,太子李承乾,也一直野心勃勃,想要效仿秦王时的他。而自从长孙皇后去世之后,他几乎就要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孤家寡人了。其实他多少次午夜梦醒,都想将屁股下面的龙椅传出去,但是大唐根基不定,几个儿子心高气傲,手高眼低,又着实让他放心不下。所以这位置,也只好由他继续坐下去了。

    “听说昨天夜里长安城很是热闹!”对于昨天的事情,皇帝大人不可以不闻不问,虽然乾坤独断,但也不能有失公允,不然总是容易寒了臣子们的心。

    果然,太宗皇帝发话之后,长安尹立时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只是长孙无忌小妾胞弟之事,便自动忘记了。但他忘了,自然还有人没忘,比如说当朝镇军大将军程咬金。

    程咬金喝道:“好小子,你说话怎么不尽不实!”

    长安尹见他突然说话,苦笑一声,“苦也!”

    程咬金瓮声瓮气道:“皇上,昨天夜里的事情,臣也见到了!”便将事情又原原本本说了一次,只是这一次,连长孙无忌小妾胞弟的事情也都说了出来。长孙无忌心中大怒,但脸上仍旧不见喜怒。

    只是跪在地上,沉声道:“皇上,这都是老臣约束家人不利,请皇上降罪!”

    太宗皇帝微微一笑,“这件事要如何判处,有刑部和长安府去定夺。”淡淡一言,便为此事定下基调。

    “咬金,六国招婚一事,操办的如何了?”

    程咬金听他提起此事,知道皇帝心意,便道:“正在操办!”

    太宗皇帝点了点头,“这桩事是重中之重,你要全力以赴才好!”又唤宗人府府正,“晋封李道宗之女李雪雁为任城公主,赏金千两,绢万匹!”

    太宗皇帝金口玉言,李雪雁便成了货真价实的公主娘娘。江夏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刚刚入夜之后,李雪雁还未睡下,倚着窗栏正在赏月,忽然墙外轻轻一响,似是有人走动。李雪雁道:“是谁!”

    那人不答,反而逃走了。李雪雁翻身出墙,奋力去追。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夜色之下,也看不清楚,但他速度并不很快,却始终和李雪雁拉开一段距离。李雪雁心中清楚,对方恐怕是有意为之。

    但她素来胆大,虽然知道对方的意图,还是跟了上去。她倒是要看看,这长安城中,究竟是哪个蟊贼敢如此大胆!

    两人一前一后足足跑了半个时辰,方才停了下来。李雪雁观察四周,却忽然不见了对方的踪影。脑中一闪,暗道一声:遭了,是调虎离山!

    急忙起身又向江夏王府赶去,这般火急火燎的赶回王府,只见小院之中一片昏暗,暗生警惕,小心翼翼走向卧房,刚到门口,便感觉面前有风传来,心中一紧,急忙伸拳打了过去。

    谁知她的拳头却被人一把捉住,李雪雁奋力回朵,但对方的力气好大,连带着她也被拉了过去。李雪雁急中生智,一脚向对方踢了过去。

    对方这时方才开口,“踢不得!”李雪雁啊的一声惊呼,对方的声音太过熟悉,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呆子。

    松赞干布左手将灯掌上,卧房顿时明亮,只见李雪雁这一脚正踢向松赞干布裆下,难怪他喊了一声“踢不得”,李雪雁晕生双颊,啐道:“你这呆子,几时学得这般……这般……”想骂他“流氓”,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松赞干布呵呵笑了笑,一把将她搂在怀中,“雪雁,我吃饭的时候想你,睡觉的时候也想你。回去的路上想着你,来得路上也在想着你!我回了长安城,第一个便来见你了!”

    西域民风彪悍,男女表白极为直白朴素,不似大唐男女之间欲拒还休。李雪雁心中一软,还是重重拧了拧他的鼻子。松赞干布被她拧了,也不恼怒,只是呵呵傻笑。

    两人抱在一起,共叙别愁,这时坐在地上,也不觉得冰凉坚硬,但觉得只要两个人靠在一起,便胜过了一切。

    松赞干布觉得怀中玉人身子越来越烫,不由一惊,急忙摸了摸李雪雁的额头。李雪雁嗔怪道:“呆子,你干嘛,又占人便宜!”

    松赞干布道:“雪雁,你身上好热!”

    李雪雁芳心一颤,以为他要轻薄自己。但对方是她生死与共,念兹在兹的情郎,她又是羞涩,又是不忍拒绝。只得把头低下,钻进他怀中。这时眼儿媚,唇儿俏,看得松赞干布目瞪口呆,顿时云里雾里,忘了今夕何夕。

    好在他心志坚定,过了一阵便又恢复过来,这时又道:“雪雁,你身上真的好烫!”

    李雪雁见他神色郑重,毫无轻薄之意,便仔细检查。从怀中拿出那只“凤求凰”,这才发现玉佩光芒大盛,原来刚刚发热的是它!

    两人都是一奇,李雪雁这才说起凤凰山的所见所闻。松赞干布面色沉凝,过了一阵才将琅环古墓意识消散前的事情讲了,两人相视一眼,这时心中都不禁闪过一个念头。

    与对方的缘分,是否在三生三世之前便已经注定了!心中砰砰乱跳,两人心中都不禁回想起相识以来的种种遭遇,更加觉得两人的缘分是由上天注定!

    松赞干布伸出大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但却均觉得心中欢喜无限。又过了一阵,李道宗忽然来到小院里,见卧房还没有熄灯,便喊了一声:“雪雁,你还没睡吗!”

    两人乍一听到李道宗的声音,都是一惊。松赞干布虽然向来桀骜大胆,但是面对未来“岳父”,还是感到十分紧张。李雪雁手忙脚乱将他推进被里,这才应了一声:“父亲大人,我还没睡呢,您有什么事吗?”

    李道宗呵呵一笑,“为父见你没睡,便来与你聊聊!”

    两人一听李道宗打算聊聊,心中都是一紧。李雪雁便道:“父亲大人,我累了,想要休息了……”

    李道宗何等惊喜?一听她声音发紧,便觉得这宝贝女儿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便道:“雪雁,你怎么,生病了吗?”

    李雪雁知道爹爹立时便要进来,不由一惊,只好道:“父亲大人,您稍等片刻,我去披件衣服!”

    下得床来,将李道宗迎进屋里。李道宗进了屋子,小心翼翼检查一遍,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对,这才点了点头,看着李雪雁,温和的笑了笑:“雪雁,明天你就要封为任城公主了!”

    李雪雁听他声音之中充满了欣慰和伤感,心中一酸,眼圈登时红了,一头扑进父亲怀里,“爹爹,不管到了何时何地,我都是您的女儿!”

    李道宗呵呵一笑,轻轻抚摸她青丝,“好啦,我知道你这孩子最有孝心!”忽然闻到李雪雁身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并不同于李雪山身上的体香,或是她常用的荷包香料。

    而是一种西域香料,他旧时和侯君集征战西域,经常有人进献此种香料。双目一蹙,凝神一想,忽然脑海里金光一闪,顿时想起来原来这是藏香!

    这藏香世间只有一个地方有,那便是吐蕃。想起吐蕃,不由又想到了吐蕃国那位年轻的雄主——松赞干布。

    这时才明白哪里不对,原来是松赞干布这小子跑进了李雪雁的闺房!

    他心中大怒,虽然已经默许了女儿和他的感情,但李雪雁尚未出阁,他居然敢出如此道德败坏的事情。但这时又不能撞破了,不然女儿这一辈子的清名可都要毁于一旦了。

    虽然咬牙切齿,但却要表现的面色淡然,让人看不出问题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时天上一道惊雷,忽然把院中那颗千年古树劈倒了。古树轰然倒下,刚好砸在房顶上。房顶一颤,巨大的房梁忽然砸向床榻。松赞干布感到危机,身子似离弦之箭跳出床榻,这一来虽然躲过了房梁,但却直面李道宗。

    三人惊呆了,面面相觑,李雪雁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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