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城中聚兵的鼓声敲响,士卒们闻声而动,一面面长牌立在军前,披甲持矛的将士一队队列在其后,如果可以,牛皋甚至会叫人抬拒马出阵。

    此物布于阵前两侧,可防止敌人迂回。

    刀甲鲜亮如镜,长枪密集如林,一支支枪头上挑对准正前方。持弓的弓箭手们分作三列,立在枪林盾墙之后,而握着神臂弓与劲弩的弩手们则列在最前。刀盾刀护住两翼,少量的骑兵集结阵侧应变。

    见到全军上下甚是整齐有序,牛皋颇为满意。这般长久的训练和历练,成果还是显著的。

    不过这阵虽然结起,但还只是表面上功夫,是骡子是马,还得等到开打后才见分晓。

    虽然在荆湖的战场上,这种阵列已经住了王庆、钟相军的考验,但后者与梁山军可不能视为一体。这两者间的差距比摩尼教与西军的差距,怕还要更大。

    牛皋自从军起,非是与王庆军厮杀,就是与贼匪草寇打着烂仗。在彼此都是菜鸟时候,靠着一身好武艺,屡屡冲锋陷阵,斩将夺旗,自是能建立过劳。

    但是梁山军,却是一直闻其名不知其实的存在。他只能常把西军比之。牛皋曾经见过的西军,列阵而战,一两千兵就能打的上万乱匪抱头逃窜,只是西军的阵列厉害,可列阵后的速度却慢,便是追击时候放开阵列,也往往错失了最佳的时机。

    也是从那时候起,牛皋万分希望能有一支骑兵在握。

    眼下就是要与梁山军正式的较量了,甚至是有希望能以多打少,灭掉他们一支小部队。虽然这在战局上不会如何,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可牛皋仍旧激动。紧攥着手中的四楞镔铁锏,人坐在马背,直视前方。

    四千余宋军集成阵列,也是老大一片,可比前方一追一逃的两拨人要多出许多。

    牛皋脸上露出几分狰狞之色,但却少有的没立在阵前。虽然将旗已经打在前军,然前军与阵前这却是两回事。

    “来了。”亲军——还是没名字——指挥使远远望见前方尘头大起,小声提醒道。

    牛皋极目远眺,神色很平静,抬手叫停了全军。来吧,管你甚个梁山精锐,老子就跟你死磕到底!他足足有四千多人,岂能比不过数百梁山军?都是一个肩膀扛着一颗脑袋,谁还能比谁牛么?

    “亲军——依旧没名字——指挥使,你带一百人监阵!哪个胆敢擅自后退的,不论官兵,就地斩杀!”牛皋沉声下令。他的战斗经验还是很丰富的,想起了往日自己遇到的那些乌合之众,但凡他能策马疾驰,斩杀了敌将,那一窝蜂的必然是崩溃不止,无论其竟就有多少人。亦或是大军勇猛精进,打的贼寇连连败退,站不住根脚了。那些孬货就不管兵多兵少,只管向后逃窜去,反倒惹得人数远远占优的本军跟着溃败。

    牛皋刚刚起家时候,引着百十乡勇,各持强弓,就能射的上千乱民草寇,大败不止。

    亲军——仍旧没名字——指挥使立即率一百名刀斧手立于阵后,虎视眈眈。全军上下人等的心头都为之一凛。就在这时,只见一彪人马狂奔而来,已经无甚方字旗号了,然从服色看,自是官军无疑。

    “叫人前去喊话,让他们退避到阵侧,勿要冲撞了阵列。”牛皋的目光已经不放在前者身上了,更多是看后者追来的数百梁山军。

    “告诉弟兄们,我众,敌寡!借此大好良机,打灭了眼前的梁山贼,挫了梁山贼锐气,扬我御营禁军声名。这便是近期里官军的头一场胜仗。我牛皋别的不敢说,只功劳赏钱,届时定少不了弟兄们的。

    天下贼起,江山板荡,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是万不会亏待有功将士的。”

    这番话被亲兵们齐声宣扬着,身后数千军士个个听得明白,那心头是猛地生出一团热火来。

    是啊,牛统制说的半点不差,这一仗若是赢了,这便是近来的唯一一场胜仗,朝廷岂能不重重有赏?

    “我牛皋的为人你们都是知道的,今日便立旗在前军,纵死,决不后退半步。倘若言而无信,要抛弃弟兄,临阵脱逃,弟兄们只管拿刀枪招呼俺牛皋!”牛皋的喊声传动四方。

    这番言论下,全军上下四千余人,谁还敢怀二心。个个精神振奋,亦憋着一口气,只等梁山军过来,好讨个彩!

    然后就见前方的那群败兵如见到了父母一样,哭号欢呼着奔向军阵的侧后,与骑兵阵列靠的很近很近。

    而稍后的梁山军贼兵,却是步骑交加,只是骑兵较少,恐还不足百骑。也不发力急追,而是吊在前方步军的后头。尘土大起,倒是早前的探马未曾注意。此刻的马蹄声却是遮掩不住的。

    牛皋心中猛地生出股不对来。贼兵既然有这么一股骑兵,何以不加把力,截住方鹏残部?

    但梁山军已经给他更多的时间去想明白这件事了。

    三百名梁山军甲士如同一支大锤,狠狠砸在宋军的盾墙枪林上。

    空中箭矢密布,但似乎都没起到致命的作用。

    因为,这一边是人少,一边是弓软箭轻。

    “虎,虎,虎——”整齐嘹亮的吼声响彻大地,一瞬间里将宋军的喊杀声都压了下去。

    对面上百骑兵已经秣马厉兵,惹得同在阵列侧后的牛皋部马军全神贯注,全神贯注的盯着对面的骑兵。自然就忽略了随州败兵。

    而后,而后他们就全完蛋了。

    当看到数十匹发狂的战马被人赶着、引着,直冲牛皋军后阵的时候,彼处的士兵只得发出近乎疯狂地喊叫,以发泄着心中的恐惧!

    他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那伙随州的败兵,在那个灰头土脸甚是狼狈的将官的带领下,干净利索的把他部骑兵,尽数干掉了去。而后几个人跳上马背,打起呼哨,其他人则纷纷用刀枪去戳战马的臀部,而后数十匹战马就疯了一般直冲后阵奔来。

    本处的军官手足无措,面对这骤然发难,他简直毫无抵抗之力。坐视数十匹疯狂的战马,浑如一道激流,将整个后军冲的七零八碎,甚至都波及到了中军。

    周春来是狠狠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猛地升起一股由衷的畅快感。

    自从颍州一战丢了颜面后,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回场子来。也万幸那兵马副使赵安是他一手提拔来的老部下,并没借机发难,可方城时候诸军汇聚,那一道道嘲笑嗤笑的目光,也叫周春来羞得无地自容。即便义兄周大明……,虽不见多言,却也颇是怒他不争!

    现今他克枣阳、唐城,取随州,然都不见真本领。唯独现在,这一阵他是得手,方才好手段。

    此乃他雪耻之战也。

    牛皋也懵逼了!

    猛的侧头,看到后阵的乱局,甚至中军也乱了。牛皋就知道,他中计了。尤其是前方的尘土飞扬中,又见一支上千人的军兵在向着战场急速赶来,牛皋便知道这一战败局已定!

    此刻他能怎么办?

    若是那没脸皮的人,必然是拍马就逃。但牛皋不一样,把牙一咬,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一张黑如锅灰的脸上,全是坚毅和无畏!

    “杀,杀。今日我牛皋与众将士共存亡……”拍马舞起双锏,牛皋就直冲进第一线。

    杀吧!

    除了这一法子,牛皋想不出第二个法来。至于死,他可不怕!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的碰撞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一起,震耳欲聋。

    双方士卒激烈搏杀,地面上,一具又一具尸体倒下。

    士气高昂的梁山军压着宋军痛殴!

    这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若是,那战场上就该是比现在更激烈十倍的拼搏。双方将士会踩着敌人或是同伴的尸体前仆后继,无论前方死去了多少人。而后谁能坚持到后,谁就是胜利者!

    现在却不是。

    乱阵之中,眼见身边士兵一个个倒下,梁山军则不断的推进,将自己余下的军队渐渐挤压一起难以展开,牛皋已经无心去哇哇大叫。

    这一战早在他毫无防备的让‘随州败兵’撤到阵后时候,就一切都决定了。

    于此同时,大批的梁山军也从樊城沿汉江向鹿门山进发。

    陆谦已经抵到了军前,对于樊城,他并不以为意。甭管它是否有内外两重城墙,是否有雁翅城等等,都不被陆谦放在眼中。

    因为樊城的城市不止太是可笑了。

    后世的百度地图上都能清楚的看到襄阳古城遗迹,那是一个近乎于方块的四方形,几条护城河都笔直的很。

    可是樊城呢?这是一座矩形城池,它的城市布置是沿着汉水而设的。东西长而南北短!

    陆谦觉得,将梁山砲至于城外,一发是否都能将砲石打到南城去。

    是以,樊城不是重点。

    相比起鹿门山来,这里都不值一提。

    徐宁曾派出雷横领兵进攻鹿门山的宋军营垒,结果对岸襄阳宋军乘船增援,让雷横无功而返。这一次,陆谦却是将秦明都派了过去。

    悠悠千载古刹鹿门寺已然成为了宋军的军营,落座于半山腰的鹿门寺非只有极佳的地理优势,且水源、房屋等皆不缺乏。

    如今可是鹿门寺最兴盛之时,有佛殿、僧寮、斋堂、方丈室共560余间。

    宋军守将正是张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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