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城下,夜色已深。

    陆谦联手田虎,五万大军,在城外四面扎营,已经有段时日了。期间多次组织攻城,与辽军交战多次,却皆未能拿下此处。

    只因为范阳城高池深,城内兵马不少,更有相当分量的契丹军。梁山军无有梁山砲襄助,想要强攻涿州,甚是困难。

    要知道保州城外事宜,如今已经传遍了南京道,城内一样听到了消息。如此,那些辽军军兵就可谓是众志成城,抵抗意志好不坚强。

    盖因为内里的数千契丹兵就是保塞城下的漏网之鱼,陆谦是没有对易州、舒城等地的辽军施展辣手,但要是打破了涿州,则内里的契丹兵将却恐难逃一死。何况涿州城内的汉兵也不知道前者,而只知道保州一事啊。只以为投降也是死,如此这般谁又会不拼死抵抗呢?那城内的云气简直要聚成一团火焰。

    陆谦心里直犯嘀咕,厮杀多年来,他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又如此旺盛的军气。可心中却没想过去骂mmp!

    但当日他下令屠戮保州一战战俘,眼下的局面就已经想到了。有着‘事实’做支撑的谣言会比事实恶劣上十倍,但他收获了河北的人心,赢得了契丹的恐惧。这一得一失,不外乎如此。

    此刻此刻,梁山军营寨内,一片宁静。

    将士们已经休息,只有执勤的士兵还在四周警戒着。

    大帐中,陆谦端坐帐中,面前桌案之上,摆放着一些文书帐册。放下一本,拿起一本,似乎没个尽头,脸上带着浓浓倦色。

    这些文书,正是从益都送过来的。早前他人在益都时候,小事内阁做主,大事由他决定。可现在陆谦人在北地了,宗泽却是大小事事无巨细,都汇总成册,差人送来军中。

    那内中有些事情的确不是内阁单单就能做主的,然更多的事儿就属于内阁分内,宗泽他们也确实做了批复,但依旧要送到陆谦这儿请示。

    显然这是在避嫌!

    可陆谦却又不可能视若不见,置之不理。帝王心性叫他必须去看,即使一目十行,那也是看。

    对于站在权利金字塔顶端的帝王来说,权柄永远是最重要的。任凭你功劳再大,也抵不上他手中的权利大。必要时候,为了他的权威,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掉你。这就是帝王心性。所以,别去嗤笑他们的疑心。特别是开国帝王!

    这些人永远不会有纯粹的信任。这是人之常情,又是非常可悲。

    身为人臣,忠君爱国是你的本分,若是妄动贪念,就是你的过错。

    再大的功劳,也不能抵消你对他的威胁。所以一旦你功高震主,也就是他要动你的时候了。

    千万不要因为短时间的君臣相和,疏忽大意。不然就是君王呵呵了。历史上如刘备和诸葛亮,如刘裕和刘穆之,那总是极少的。

    宗泽小心谨慎没有错,陆谦显然没有把‘小事’置之不理的气度。即便他‘生’有一双天眼。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已经站在陆齐朝堂文臣巅峰的宗泽,小心谨慎无疑是他最好最合适的处世方式。

    可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啊。陆谦现在就很疲惫。

    除去内阁文卷,此外还有诸多的帐册,不仅有梁山军前线的粮草辎重,还有梁山军席卷河北两路,沿途收拢的钱粮、兵丁、大小官吏,以及各地方已统计出的田亩数量、人口数量,和各地收缴的私田、宅院、店铺等等。

    这无数个数字叫人头蒙。更不要说还有履新的大小官吏,以及其身世履历。

    齐鲁的钱粮犹如接上了一无底洞,大笔的钱粮正哗啦哗啦的流淌出去。只是万幸,这些数字还没有超出陆谦的预计。

    宋江、孙立在涿州以东地区打的很不错,各县各寨均已经荡平。如果计划得当,最迟半个月,沧州的兵粮就能运抵前线来,涿州城下的这几万兵马,消耗粮食的速度绝对不慢。但依照现下的情况,梁山军固然无力维持长时间作战,可要逼迫契丹人低头,却已是足够了。

    次日,晴空高照,天气大好。涿州守将耶律得重正睡得香甜,忽的听到外头叫喊声,张开眼睛就见到长子耶律宗云一脸的焦急。“父亲,快上城头看。”耶律得重心里一惊,赶紧问道:“可是贼军又来扣城?”当听到耶律宗云否定的回答后,这才稍稍放心。只是这事儿在耶律宗云的心中却比梁山军再次挥兵来打,更是紧要。

    耶律得重起身穿上铠甲,直奔城头去。还在城下,便远远瞧见阿里奇、只儿拂郎、乌利可安、曲利出清等人倚城而眺,指指点点。这后几位都是辽国所谓的十一曜星将中人。

    耶律得重心中嘀咕着,外头的汉人又弄出什么鬼把戏了?

    耶律得重三步两作步奔上城头,城上等人听到动静,回头一见他来到,阿里奇先就大声说道:“王爷快看,祸事也。”

    耶律得重的脚步顿时为之一停,心情猛地一坏!“什么祸事,涿州城又没告破?”

    一路上耶律宗云已经为他说到了城外梁山军在作甚,可耶律得重却始终无法在脑子里拼凑出一具体的画面来。栅栏、鹿角、拒马、沟壕、胸墙,凑在一起是什么呢?

    可待到他上到城头,朝外一望,那眨眼间就恍然大悟。

    耶律得重的脸色当即就阴晴不定,也不知该喜该忧。

    护城壕前约莫百十步的距离,大股汉兵正忙成一片。搬运着鹿角、拒马、栅栏等,依次排开,还有兵士执铁锨、铁镐在掘地挖土。那些都且不去提,只说那栅栏,一根根小腿粗细的原木被削去枝叶,下半段被削尖并于火上碳化,而后两长两短并埋于地。

    就如是两道木墙,内中填塞泥土,其上再撘有木排战棚。高者可做为掩体,短者不仅可供士兵歇息,更有助于士兵依靠栅栏而防守拒敌。

    再看那栅栏的前方还掘有壕沟,正用来填塞木排。其沟壕之中虽无积水,却埋有碗口粗的尖木桩、竹签等。保不准其外撒落的还有铁蒺藜。

    而再往后看,更是了不得。密密麻麻的梁山军士兵正在夯土做墙,建起一座座有胸墙沟壕做防护的箭塔土堡来。这不仅是前方栅栏的掩护,更是栅栏被破开后,一处处独立支撑战场的火力点。

    这是一很新鲜的办法。陆谦叫他锁城法!

    历史上的金军,久攻太原不下,就是用的这法子困城,使得太原城内外不能相通,完全隔绝!如是,城内各类物资日渐短缺,最终弹尽粮绝,城破人亡。

    而朱元璋灭张士诚时候,对于苏州城,也使用过此方法。由徐达、常遇春、华云龙、汤和、王弼、张温、康茂才、仇成、何文辉等分兵驻守各门、各方之外,城四周筑长围困之,架木塔(名曰敌楼)三层,监视城中动静,每层施弓弩火铳,又用襄阳炮日夜攻击。

    眼下,陆谦用上了这手,因为城内辽军的抵抗意志太坚定了。就算他从后方运来梁山砲,轰塌了涿州城,要想杀光抵抗的辽兵也会损失不小。何况那更费时间!

    城内诸多辽将虽然第一时间里好很懵懂,可很快就察觉出了问题来,甚至都猜测出了陆谦这般做的目的。很明显他是不打算跟涿州城消耗下去了。

    梁山军这般围城之法一旦得手,就会大大减轻城外驻军,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要率军北上,直逼南京城!

    所以,耶律得重一下,一干辽国军将都不知该喜该忧。因为梁山贼既然用上了这等法子,也就表示对方拿涿州没辙,既然攻不下来,那就只能围困。如此,涿州短期内是高枕无忧了。但梁山贼也能从容抽调兵力攻打南京了,这可就是不妙了。

    这工事一旦完全成形,涿州短期内不必担忧失守了,可城内守军再想出去,就是困难了。这是一个兑子啊。

    陆谦实力雄浑,他显然是不怕的。

    “他娘的,大王快看,梁山贼兵分两路,一面警戎,一面土木作业。还抓不少本地百姓帮衬,我等就是想冲出去杀上一阵都不成!”阿里奇捶着城垛怒声道。

    “梁山贼既有心困城,自会防着我军出城袭扰。”曲利出清眼睛中满是不安。梁山军若是只进逼到南京城下,倒也好说。怕就怕陆谦会分兵去打顺州、蓟州、景州等地,那样的话辽国就损失大了。作为兀颜光手下的大将之一,他是知道此刻的南京道是有多么空虚的。

    往日里都驻有重兵的顺州、蓟州、景州等次,此刻空虚的就仿佛是旷野田园。

    “陆谦这婢生的贼,他就是仗着兵力充足。这围城攻势一成,不就把我等都困在城中,不得脱身了么?”耶律宗云骂道。他虽然战场竟然不丰,但眼看城外梁山军的架势,还有甚想不明白的?这围城攻势一成,短期内就攻守易形,城内兵马要突围出去,不次于要打一场攻城战。

    那些鹿角、拒马、栅栏工事等障碍,都于城头弓弩射程之外。无论步军马军,想突出去,都要打一场硬仗。且不说梁山军在城围之后聚集了多少重兵,只说这冲出去时的代价,那是谁也估算不出的啊。

    诸将沿着城头一路巡过去,涿州范阳城四面前是梁山军忙碌的身影。这里虽是座州城,可终不能与中原大城相提并论。休说比之大名府、真定城了,就是与济州相比都有逊色。加之梁山军兵力众多,这般努力修筑来,恐怕要不用许久,就将全面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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