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璇对着江棠那张淡然从容的脸,心底憋屈,羞恼,怨愤,但她仍旧冷静隐忍,好声好气地说:“一个包而已,你想要我让你便是,用得着这么强抢吗?”

    江棠慢条斯理地把“作案工具”收回包中,眼皮一掀,凤眸勾着泠泠笑意,不急不恼地回击,“要点脸?一毛没付就自动归为自己所有,在江家生活了十几年,怎么也没有把‘强占’的毛病给治好?”

    江璇沉默了几秒,面不改色一笑,“江棠,你才是真该把你身上那股‘谁都欠你’的臭毛病给改一改,别总摆出只有你最无辜,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姿态,不是只有你委屈,你以为我愿意当跟你拥有一半相同的血缘当你妹妹?出生又不是我能选择的,小时候也就算了,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点没长进?”

    江棠不咸不淡道,“我有啥委屈的?我妈是明媒正娶的江太太,我是名正言顺的江家大小姐,我从小行的正坐得直,没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是小三的女儿。”

    江璇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握成拳,满不在意江棠的冷嘲暗讽,淡笑着道,“江棠,你知道爸爸为什么从小就不喜欢你吗?”声音微微一顿,“因为没人能受得了你这种尖酸刻薄的嘴脸。”

    江棠眨了眨眼,似笑非笑道,“看来你是真的黔驴技穷了,一而再再三地拿江柏峰来膈应我,是除了这点,拿我毫无办法了吧?”

    江璇化着妆的精致脸庞,淡然微笑着道,“不管你承不承认,血缘关系割不断,就算你再膈应我,也改变不了我们是亲姐妹的不争事实,我并没有想过要膈应你,是你总以恶意揣测别人的好心,才会这样觉得,讲真的江棠,你这样活着,我都替你感到心累。”

    江璇不会承认,自己曾无数次幻想过,要亲手撕碎江棠这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傲慢,无数次幻想着把江棠狠狠地踩在脚底下,将江棠曾经加诸于她身上的一切加倍奉还。

    奈何至今也未能如愿以偿,即便是三年前,因为江老头子命悬一线逼得江棠走投无路上门求和,却仍旧不见半分卑微。

    江璇最厌恶江棠这一点,好似什么打打不倒她,那与生俱来高人一等的傲慢,哪怕是落魄,也掩盖不住一层傲气。

    但是,江璇只要一想到又朝一日,可以看到江棠从高处落下来时的狼狈模样,可以居高临下睥睨她,征服她,看她跟自己求饶,单纯幻想到那个画面那个场景的氛围,她就无比兴奋,并且持之以恒地期待着,她相信这一天总会到来。

    有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存在就能恶心人。

    江棠之于江璇是如此,江璇之于江棠亦然。

    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江璇哪怕是顶着私生女的身份,只要能膈应江棠,折磨到她,让她有刺难拔,就能感到几分满足。

    江棠厌恶她,她又何尝不痛恨江棠?

    她也很清楚,她与江棠,成不了朋友,更做不成家人,只能做彼此的仇人,要么半途死一个,要么折磨一辈子,看谁先熬死谁。

    因此,她隐忍,也十分能忍。

    江璇望着江棠那张始终不变色的脸,脑中自动脑补了自我满足的画面,被江棠扎了针的地方,也不觉得疼了,反而有种奇异的愉悦感,因为她知道,江棠越是瞧她不顺眼,证明她越介意自己。

    也不待江棠出声,继续火上浇了一把油,“至于爸爸和我妈,一纸结婚证而已,有没有也无所谓,反正大家都知道,爸爸爱我妈,她就是江太太,而我,也是货真价实的江家女儿。”

    你那个到死也换不来自己丈夫一眼怜惜的妈,还有被厌恶的你,早就输了。

    这一句,江璇没说出口,她不是记吃不记打的人,擦着底线挑衅可以让江棠膈应难受,但一脚踩到底线,一不小心又得挨打。

    她打不过江棠这个野蛮人,两年前被江棠拿烟灰缸砸得头破血流的事情,让她吃过亏,也长了记性,这两年每次对擂都是点到即止。

    江棠淡淡睨着她,弯唇溢出一声极浅的讥诮,曼声道:“别以为拿爱情来当遮羞布,就能掩盖住你妈处心积虑插足他人家庭的事实,不过就是上了几年床,当真以为自己当凤凰了,当我面拿你妈身上下来的鸡毛当令箭,不知羞耻。”

    江棠的声音不大,娓娓动听的嗓音,眉间浮着浅浅的嘲弄,轻描淡写之间尽是讽刺,刀刀见血。

    江璇被她讽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打翻了调色盘,想反击,却发现自己词穷,更主要的是,她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似乎有视线往他们集中过来。

    江棠也察觉到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过头。

    男人那张不言苟笑的英俊面孔,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了江棠的眼底。

    绸缎质感的黑色衬衫,熨帖平整的黑裤,将他颀长的身材映衬得愈发挺拔高大,他表情淡淡的,一身黑色散发着冷贵神秘的气质,鹤立鸡群地站在灯光下,引申出某种禁欲又迷人的气息。

    他的出现,引得原本沉浸在奢侈商品里不可自拔的女人,纷纷驻足偷窥,美色当前,果然金钱物质都是粪土。

    江棠和江璇唇枪舌战的声音并不大,不仔细听,极容易被周遭声音给掩盖去,但他所在的位置不远,以江棠和江璇的对峙为中心,他恰好在能听得见的半径范围里。

    江棠在看见他的一瞬间,便浑身僵硬成一块石头,脑海中忽而又响起男人那嘲讽般的声音。

    【难怪你爸会偏爱你那个妹妹。】

    好死不死,正是唐游川。

    头皮顿时炸的发麻,脚上像一句魔咒钉住,完全动弹不得。

    江璇也不敢吭声,甚至不敢直视那人幽深冷湛的眼睛。

    江棠脑子也陷入混乱里,在这种场合,这般气氛下,也不知该不该主动开口打招呼。

    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女音打破了沉默,唤道:“江医生?”

    江棠眼皮微动,这才注意到在唐游川右手边,站着一个怕青春洋溢的少女,一条碎花裙,隐约勾勒出趋于女人的窈窕身段,娇俏可人的脸蛋,清纯无瑕双眸,正是含苞欲放的年纪。

    两人身体贴着,不难看出之间的亲密。

    江棠忽然想起之前那通电话,年轻女孩的声音,挑衅警惕的口吻,但是因为只有几句交流,话筒又能异化人声,江棠不确定眼前这位是不是当时接电话的那女孩。

    只是因为这声“江医生”,联想到了患者或者是家属,但江棠却想不起来她是谁,她对着女孩灼灼的目光,有些茫然。

    江棠维持着客套礼貌,回了声:“你好。”又对着唐游川,蠕动着唇,平静打招呼,“唐先生。”

    大大方方的一声,客气又疏离的口吻,无人会联想过多。

    只有江璇垂着眼帘的眸底,快速划过一抹精光。

    唐游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视线往回收的时候,又不着痕迹地扫过她身畔的季然,没出声搭理她,完全一副不鸟人的态度。

    女孩朝她咧嘴一笑,笑得天真无邪,又看了看江璇,而后趁机用手扒着她身侧唐游川的手臂,微微伸着头问,“江医生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江棠对这个陌生女孩笑笑,淡声道,“没什么。”

    “别怕。”女孩眨了眨眼,显然不相信,扯着她身旁的人,“三哥在呢。”

    像是在撒娇,有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而在唐游川另一侧,有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女人,她是这家门店的店长,从业十年,擅察言观色,听到女孩的话,又看了眼唐游川的脸色。

    未及江棠说话,便端着得体的笑容道,“两位客人若是有什么想谈的,可以到里面的休息室。”说着,皱着眉头看着江璇身旁的导购,沉声道,“小李,你楞在这儿做什么!”

    被唤作小李的导购面露惊色,忙出声,“二位,请随我进来。”

    江棠错开视线,摇了摇头,如常道,“不用了,我赶时间,麻烦帮我结账,谢谢。”

    小李导购看了下江璇,讷讷道,“小姐,您看……”

    江璇微笑着说,“没关系,我选其他的吧。”

    小李导购松了口气,“哪您先看,有什么问题随时咨询我。”

    江棠擅自把唐游川前面的拒绝回应她的招呼解读为要当做不认识,所以转身离开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走得相当干脆。

    休息间里。

    一墙之隔,把外头的声音和视线隔开,唐游川悠然自得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而随他一起来的女孩则在休息间外面,那有一个独立的商品柜,一位专业的导购正在陪她挑选店里事先预留好的新品。

    店长亲端了两杯茶,还有一些点心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在茶几上,“唐先生,那我先出去,有事可以叫我。”

    唐游川叫住她,淡声道,“把刚刚那个导购叫进来,我有几句话问她。”

    店长应声出去,找到小李,再三叮嘱她,“注意自己的身份,别乱说,知道了吗?”

    小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导购,权贵少爷千金小姐,她都接待过,像这样被单独被叫来,是头一遭,而且这人还是青临城让人畏惧的唐游川,她颤颤巍巍的点头,推门而进。

    “唐先生,您……您找我。”

    唐游川大爷似的坐在那儿,出声道,“刚那了两人是怎么回事?”

    小李紧张得大脑反应有些慢,想了几秒才知道他问的是江棠他们,“就是两位都看中了同一款包,可只剩下最后一只,如果要,需要从其他门店确认库存调货,但两人都想现在就买下,所以起了些争执。”

    唐游川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详细说。”

    江棠和江璇互掐的对话不少,小李也没有那么厉害的脑子能全部还原,不知道唐游川要多详细,基本就是说了个大意,个别深刻的句子原封复述。

    唐游川一口茶没喝,安静地听完后,表情也没发生什么变化,依旧淡淡,眼神晦暗,不辨喜怒,默了片刻,就让小李出去了。

    而从店里出来的江棠和季然,拎着一个残缺的包,脸色都不太好看。

    季然痛心疾首的看着江棠,“四万多,你都不心疼的吗?”

    江棠手一抬,晃了晃那只精致的袋子,面无表情道,“我心疼,你要帮忙承担一些吗?”

    季然冷漠无情,回她:“后果自负。”

    江棠说:“小鸡同志,有难同当好机会。”

    “我只能陪你享福,不能陪你共苦。”

    江棠嗤了声,把袋子塞给他,“你旁门歪道多,想想办法转出去,帮我扣回点成本补血。”

    两人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当江棠安安分分呆实验室发毛的时候,季然在挖空心思在外面浪,说要享受青春要轻狂,然后结识了各门各类的狐朋狗友,万一想要办点什么事,总能找到帮手。

    当然,他干的都是正经勾当——花高价找人帮忙买绝版鞋。

    季然掂了掂袋子的重量,“我看你下手放血的那劲,以为你瞒着咱们私藏了几百万,败家娘们都没你这么败。”

    江棠说:“不然能便宜那个恶心玩意,否则她还以为我怕了她那个萧少爷。”

    提及此,季然皱眉,“此萧少爷不会是彼萧少爷吧?”

    “这得问阮迪。”

    江棠八岁的时候随爷爷搬到了庆州定居,直到高中才回青临城,本身不是爱打听八卦的人,又为了升学一股脑扎在学习里,大学时代的心思不在实验室就在解剖室,要么就泡图书馆,就连校园里盛传的八卦她都漠不关心,更别提青临城名媛贵圈里的风流韵事,至于千金少爷姓啥名啥,她是一概不知。

    阮迪和季然都说她成书呆子了。

    所以青临城的萧少爷到底有几位,她哪知道。

    季然说:“万一她真是攀上我们认识的那位,那不是够呛?”

    江棠笑了下,“就当她真的勾搭上了萧晔,你觉得她能笑多久?”

    季然道,“谦虚请教你的高见。

    “他们母女了两都一个样,装得再好,奔的就是那点儿利益,那个圈子的公子哥,习惯了玩金钱游戏,女人对他们而言,就是花钱买来的玩具,不管身体还是感情,有钱就能拥有,所以在他们眼里,只要用钱就能买的到的感情,再贵那也是鸡,你觉得那些男人会娶只鸡?”

    江棠说得直白又残酷,但也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否则就不会有今儿结婚明天离婚后面出个私生子的闹剧了。

    贵圈乱,谁还不知心知肚明。

    特别是萧晔那个男人,江棠想起第一次见面看见的画面,那真是浪得没边儿,万花丛中任他采蜜舔食,和江璇一起会认真?她不相信。

    ……

    黑色宾利缓缓停在一栋别墅前,女孩儿从后座下车,关上车门之前,不死心地朝里问,“三哥,你真不进去坐会儿?表哥说他在家,你进来玩一会儿再走呗。”

    “小屁孩,又拿你哥我吊你三哥!”

    女孩的话才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男音。

    她抬头,看见沈叙,讨好的笑,“我是怕哥你无聊!”

    女孩是沈叙的表妹,沈叙小姨的女儿,叫杨芮,今年十八岁,刚上大学,因为家里离她大学远,又不愿意住宿,家里怕她一个女孩在外边独居危险,便住进了沈叙这边的别墅。

    杨芮人美嘴甜,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小的姑娘,唐游川一直对她有照顾有加。

    唐游川今天会带她去商场闲逛买包,纯粹是因为上次出差答应了给她带的东西给忘记了,今儿有空,她又说想买包,便陪她去了。

    沈叙拍了一下她的头,“有空多跟你学校的同龄孩子出去玩儿,别成天黏着你三哥,不知道以为你是他的私生女。”

    不等杨芮出声,唐游川便凉凉道,“你骂谁呢?”

    沈叙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嘴里叼着支烟,笑得贱兮兮的,手挎在车顶上,弯腰靠在车窗边上,问:“跟你家江医生进展如何?”

    这人最近有毒,像只烦人的苍蝇,天天凑他耳边嗡嗡逼逼着江棠,唐游川懒得跟他掰扯,声音如常道,“滚远点,别挡道。”

    沈叙眼神促狭看着他,“讳莫如深,有猫腻。”

    唐游川对驾驶座上的卫昊下令,“卫昊,开车。”

    卫昊果断执行命令,着火踩油门。

    “卧槽!唐三藏你是这是明目张胆想杀生!”沈叙被某人气得连他外号都嚷嚷了出来,立即扣着旁边杨芮的手臂往后退。

    “拉紧你嘴上的把门,否则为师就先送你上西天。”唐游川也不恼,手指对准沈叙一弹,余下的半截烟蒂迎面飞来,沈叙头一歪,避开攻击,转过头来时,那车已经开远。

    杨芮望着那车尾消失的方向,转过头来沈叙,佯装好奇地问:“哥,你说的江医生是谁啊?跟三哥有什么关系吗?”

    沈叙吐了口白雾,弹了下她的额头,“大人的事儿,小屁孩别多问,回家。”说完,单手抄裤兜,率先走在前。

    杨芮跟上,不甘心,使出死缠烂打的劲头,“是不是姨丈那个主治医生?三哥是不是喜欢她?哥,别这么小气,告诉我嘛,哥。”

    沈叙被她缠得头疼,也知道她对唐游川的黏糊劲,提声警告道,“芮芮,你三哥把你当妹妹疼,你也要知道分寸,不该问的别问,小心惹他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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