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他捧起她的脸,仔仔细细端详透底,好似学生阅卷,遇到大考,不敢错漏半片符号。

    而她这张卷,除却脸色苍白,则再无异相,令他的关心都显得多余且做作。

    “你怎么样?没事吧?”

    姜晚贞摇头,避开他的手,眼也向下看,不敢与他对视。

    仿佛做错事——

    实则是她害怕望见他炙热烧灼的眼神,将她当做挚爱,当成珍宝,到死不愿离手,而事实是他转眼即变,紧要关头,毫不犹豫将她推往绝壁。

    明明是世上最无情,却偏要装成世界第一等深情,姜晚贞只觉得可笑。

    因此拿手背擦掉面颊的血,嘲讽的口吻回答他,“能有什么事?”

    陈堪一口气冲到胸口,又被摁回去,憋到要爆炸,不能对住姜晚贞爆发,那就只能去找“罪该万死”潮州仔。

    于是转过身就往那间被人团团围住的包厢走,未到门口,长腿一蹬,“蜥蜴”便如同炮弹一般被蹬进屋内,有人大喊一句,“谁来找死?”

    没人答,接下来上演棚内械斗,两帮人打成一团,显然毫无准备的一方更惨,被打到毫无还手之力,明明是自己地头,却还要手拉手满地乱窜。

    门口人群都被打散,陈堪走近包厢,闽南语歌依旧唱不停,潮州仔捂住大腿,头顶带伤,满身满脸都是血,现状凄凉。

    陈堪见面不打招呼,上前就是一脚,踹得潮州仔横倒在沙发上,额头开裂,眼冒金星。

    “叼你妈嗨,同你讲话你都当放屁,吃屎把你!”抓起带血的烟灰缸,手过头顶,就要往潮州仔脑袋上砸。

    “打够没有?”

    脑后冷冷一句,是姜晚贞穿过厮打的人群走到他身边,“出人命不好收场,陈生现在是正经商人、杰出青年,为这种事情上小报,不得体。”

    他转过头,眼里的凶悍未来得及收,杀气腾腾好似一只捕食未果的兽,看得姜晚贞都一僵,下意识要后退,然而却被他一把抓住——

    她瞳孔放大,他眼中沉溺,略低头,旁若无人地就要吻她。

    “陈堪!你吃错药?”

    一声呵斥,打破他突如其来食过药一般的迷幻梦境,硬生生将他拉回现实。

    门外两方人已经打出胜负,大家都是熟面孔,谁也不想闹出人命,所以下手都知道轻重,就如同奇德叔评价他——

    “我最看好阿尖,识时务,懂分寸,前途无量。”

    可他才不想要前途。

    他眼色一黯,紧紧拉住姜晚贞,一前一后穿过嘈杂的人群,留下瘫倒在沙发上,捂住大腿,呜呼哀哉的潮州仔当做卡带背景。

    浑然一对亡命鸳鸯。

    然而这对亡命鸳鸯、悲情男女,没得一辆奔赴天涯的摩托车,转眼却登上路边黑色宾士车,与故事开头色彩并不相符。

    这注定是个败亡又腐朽,自私且丑恶的剧本。

    车开动,将窗外斑驳的夜影不断向后拉。

    陈堪紧紧攥住姜晚贞的手,一分一毫也不愿意放开。

    直到她手心手背溢满了温热的汗,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直到她疼,不耐烦地想要甩脱他,却无奈男女力量悬殊,她根本不是对手。

    “前面路口放我下车。”

    “下车做什么?等潮州仔止住血,拿西瓜刀追你?”

    “他哪敢?”她眯起眼,眼角上翘,仿佛一朵桃花落在眼瞳最深处。说话时不屑的论调里不知不觉也沾染了眼角的妩媚,在这个风渐渐暖、光渐渐暗的夜里,变作一只扑着翅膀的蝴蝶,一眨眼落到他心尖上。

    痒,是心在痒。

    陈堪说:“我找了你一晚上,想了一万种整死潮州仔的方法…………”

    “所以呢?”她声音平静,眼底无波,仿佛没有感情的机械人。

    “姜晚贞,你能不能不这样?”他被她的冷漠刺伤,忽然间收紧手掌,攥得她发疼。

    “怎样?你放手!手都要被你折断!”姜晚贞也被激起怒火,与他之间,针尖对麦芒一样,“不要逼我拔枪!陈堪!”

    “我等你一枪射死我,嘣一声,大家都解脱。”

    “你以为我不敢?”

    “哪里,我无比期待!”

    车内气氛剑拔弩张,司机同副驾上的小弟阿兆,一个两个,吓得衬衫都湿透,好彩赶在枪响之前踩住油门,司机几乎是跳起来讲:“陈生,到了。”

    原来是榕树湾别墅。

    陈堪愤然起身,下车后又绕到姜晚贞车门前,拉开车门将她拖下车,再一路拖进榕树湾旧居,他一面走一面说:“我劝你抓紧时间拔枪,对我住我后脑勺,一枪打到我脑浆乱飞,整间屋都是证据,够你坐九十九年——”

    “衰人,你不要自己找死!”

    “我就是找死——”跨进卧室,抬腿关门,他只一个回身,就把姜晚贞按在紧闭的卧室门上,一只手臂已经足够困住她。

    另一只手在她腰上、臀上摸索,很快找到那只迷你pico。

    不过,他从不着急炫耀,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更急迫的情绪等待宣泄——

    “你干什么!陈堪!”她尖叫,瞪圆双眼,不敢置信。

    陈堪握住那只pico,在她之间游离。

    保险已开,金属冰冷,一个擦枪走火,她就要死在当下。

    他发疯,双眼痴迷,紧握枪身,抵住她,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吞进肚里。

    姜晚贞身体紧绷,心跳加速,却仍然要稳住声线,企图与他讲道理,“陈堪,你别忘了,你改行做正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做事之前要想清楚后果,你——”

    他是沙漠中徒步三千里的人,见她仿佛见水,发了疯似的吮她唇上那一滴。

    直到他自己也要窒息——

    粗重的呼吸声就飘荡在她耳边,带着深夜男女之间骤然爆发的荷尔蒙气息,让人无法清醒,只能做梦、继续做梦…………

    陈堪说:“我说过一万次,我好想你,贞贞,你为什么不肯听?”

    姜晚贞望住他,他此刻脆弱,柔软,攻击力全无,与前一刻兽性四溢的男人有着天壤之别。

    她说:“有些事情,没办法回头。”

    “我不管,我要回头就回头,我要脱身,要自由,更要你——”

    吻她,永远不会腻。

    他说过,他什么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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