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嫣知尊主脾性,只要不是严重的事情,同下人些都处得很是随性。是以有的时候她说话也不顾及尊卑语气。

    ;司钰姐姐被抓回去相亲了,你就来使唤我!一只野狐罢了,让她在外面侯上一时半刻又何妨,难不成还敢自己走了不成?

    容与不急不缓喝口茶,悠悠然道:;瞅着你的年岁也差不多了,我记得怀芳那边有只王八尚未娶亲,与你也算是同源系,等你东行哥哥回来,让他去说个媒,定能成。

    嫣嫣将嘴撅得老高,不再接话,黑着个脸脚一蹬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把人给领了进来。二人脚跟都还没站稳,容与立马遣嫣嫣下去。

    嫣嫣虽觉得今日的尊主举止有些奇怪,但只敢朝他投几个莫名的眼神,胆子还没肥到敢过问尊主的行事。领了吩咐不太情愿地走出大堂后,还不死心再回头看了一眼才离开。

    沉月照着容与的示意而坐,屁股一沾椅子就直切主题问:;晚辈今日是来拜访东行先生,冒昧问一句,先生何在?

    ;先生近日远游,华蔺暂交由我打理,姑娘此次到访,待先生回来我再转述。

    ;那既然如此。沉月起身作揖,;我拿了灯笼就走,不便再打扰。

    白狐面具下的双眸紧锁住她,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不见应话。

    沉月可没时间同他大眼瞪小眼,此番只是循个礼数来知会一下主人家,到了就成,那灯笼又不是什么非要不可之物,他不愿意给便罢了!于是再出声重重道俩字:;告辞!

    ;既然姑娘说这里风景宜人,想多留几日,山中夜晚风凉露重怕是对姑娘身子不好,华蔺尚有多间客房,姑娘若是不嫌弃,可暂供姑娘住下。再者如先生这几日能回来,兴许知晓高澹长老的行踪,至于灯笼……容与半引半诱:;听昨日姑娘说是要寻一些稀奇物件带回去,但那灯笼内只是一片碎鳞,细细思量,觉得若给姑娘带回长洲,恐予人笑话,后又想到我那妹子之前送过我一片完整的七彩鳞,只是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放在哪里,那灵物于我无用,如今总算是遇到一个有缘人,待我寻出来,再赠予姑娘。

    容与沉默那会儿捋的就是这段留人之论,得理由不能牵强,还得让她不忍拒绝。至于为什么要她留……

    一是日子太闲,二是他倒要看看一个满嘴谎话的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沉月确如容与所想,应下了,但被极不情愿,脸黑如炭的嫣嫣安排去了最角落的客房,窗户还被一棵大榕树的树叶挡得严严实实,丝毫透不进光,屋内大白天都要点灯才能行走。

    ;欸!狐狸!你叫什么名字?嫣嫣将沉月领入屋后,随意张罗了床榻,接着走到桌边双手叉起腰趾高气昂地问她。

    沉月自始至终不恼嫣嫣的无礼,毕竟她说的这个谎,用的这个身份并未高人一等,相反这丫头刚整理床铺的时候让她想起了雪青。

    等寻到花回去,就去南极仙洲瞧瞧吧,那丫头挺笨,也不知何时才能悟出灵根,颇为劳烦仙翁,得备点手礼。

    ;我叫沉月。

    人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嫣嫣更是来气,凭什么要她伺候一个蛮荒野族的女子,她是主子的侍女,尊主使唤就算了,丢什么阿猫阿狗给她伺候,别说苍霞峰这些个妖兽们,若是传遍整个苍霞山,她以后走哪不得被人奚落两句?

    ;行!阿沉!这间就给你住,但是我得提醒你,没事不要乱去别的屋子,免得磕碰了什么重要的物件,冒犯了人,你可担不起。

    不等沉月回话,那傲娇的背影三两步消失在门外。

    ;阿沉?她失笑,自己又多了一个名字,听着好像也还不错。

    接着沉月走到的窗户边,化成一缕不易察觉的烟华溜了出去,再溜出大门,来到昨日标记的地点,继续上上下下地找寻。

    奈何寻过了开花的时辰,又白忙活了一日,拖着些许疲乏的身子踏着满路萤火回到华蔺,见着院中铺着个大凉席,那带着白狐面具的公子跪坐其中,摇着折扇。

    看到沉月后,摇扇的动作缓了缓,后干脆合了起来放置身侧,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道:;这时节山中的果子大都水分足又脆甜,姑娘过来尝尝。

    沉月看向凉席中间的矮桌,她心中一呼:樱桃?

    虽是想吃,可此情此景可谓花前月下,孤男寡女,甚为不妥,只能拒绝:;公子盛邀却之不恭,只是我自小一吃甜身上就冒疹子,好意只能心领。

    言罢朝自己那间屋子走,又听身后人问:;苍霞山中尚有心性不良之凶兽,姑娘只身出去,又那么晚才回来,实是不妥,万一有什么闪失,华蔺对狐族怕是不好交代。

    那你留个麻烦住下是脑子进水?沉月翻的白眼,容与自是看不见,他只听见一句凉薄的回复:;公子多虑。继续回走。

    ;我那妹子说你叫做阿沉。容与又试着找话题将她唤住。

    ;是。但沉月脚步仍旧不停。

    ;我的妻子小名也叫阿沉,只不过她死了。

    ;喔,那真是遗憾。

    容与不再多言,目送那抹纤细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她转身把房门关上,他才挪回视线,悠闲平躺下,看入满眼星辰,随手招来一只无意间随她一同入了院来的萤火虫,托在指尖端详,牵出一声叹息:;为什么我这两日看到她的时候,总是想起故人……

    他自跟着东行回了苍霞,便一直居于山中,也未曾想出山或者在山中寻些女子相伴度日,整日里吃吃喝喝抱着回忆,不强迫自己忘,反顺其自然一遍一遍重复去想那不长的一些日子,由最开始的揪心痛楚到如今的忆之淡然。

    他想:即便现在人就站在面前,相信也不过一句问候就能了了。

    只是为何?为何会联想到她?为何会想同这不相干之人说不停,为何不是一句问候就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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