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想象的是,去年自己离开岚麓县时就已经出现了饥民的秦国将会是何种的惨状。

    而且据闻,秦国的原州清水沿岸数县的百姓在去年秋天就已经发生了暴乱,所以,萧锦行便灵机一,打算在此事上大做文章。

    数日后,萧锦行带着歆儿来到了岚麓县的萧家铺子院内。

    在与阿依儿一番寒暄过后,歆儿气鼓鼓的拉起了阿依儿进了屋内诉说悄悄话,却只留下萧锦行一个人在院内的日头下傻笑着。

    那些被萧锦行带来的人都被安排在了黄水北岸的马场里,那里俨然就是萧锦行的独立王国一般存在于秦国北疆。

    那里圈养着五千匹来自北方草原上的骏马,堆积着如同山高的皮毛,还有一支支停泊在黄水畔的木船以及五百多名职责不一但都来自草原各部落的族人们。

    他们在焦急的等待着来自岚麓县的命令。在等待着展开一场他们从未想过的特别冒险。

    这一日,萧锦行穿着秦国商人常穿的宽衣长襦带着两名随从来到了县衙外,他向门口正在嚼着草根的衙役施礼说道:

    “我找县令大人。

    有劳这位兵爷能够通报一声。”

    那衙役斜眼一看,见来人是一名陌生的商人就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想呵斥几句。

    但他又忽然发现来人笑意盈盈气度不凡,而且还伸出手来往自己的手中塞了一块儿沉甸甸的东西,便犹豫了片刻这才稍稍改变态度问道: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来找县令有何贵干呢?”

    萧锦行连忙笑着回道:

    “兵爷说笑了,尊姓大名不敢当。

    就说是朱雀大街萧家铺子掌柜,萧锦行来访就是了。”

    “萧锦行?

    萧家铺子?”

    那衙役喃喃自语了片刻,心中觉得这萧锦行的名字似是十分熟悉,

    但突然间他就明白了来人到底是谁,也想明白了萧锦行三个字为何会那么熟悉。

    萧锦行可是岚麓县的救世主、大恩人,是岚麓百姓交口称赞的人啊。

    却见衙役的脸色突然一变,连忙将手中萧锦行塞给他的东西向萧锦行递还了回去,

    一张黝黑的脸如同是放蔫了的橘子

    般,笑的皮肤都褶皱在了一起。

    “萧大掌柜,今日是我第一次见您,方才言语间实在是得罪了,萧大掌柜勿怪啊。”

    那衙役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向府内伸出手就要将萧锦行迎进县令府里。

    “军爷,您还没有进去禀报,这府门我怕是进不的呀。”

    萧锦行假装有些惶恐的惊声说道,只是他仍旧将从衙役手中接过的银色块儿状物品塞到了衙役的手中。

    那衙役眉开眼笑的立时接过银子便向县令府内跑去,只是刚跑了几步却突然像是忘记了什么似的连忙停下了脚步,向着萧锦行一边作揖一边口中说着“您稍等会,我这就去禀告,”

    说完后便又转身向内撒腿跑去,生怕萧锦行等的久了。

    萧锦行见那衙役没了身影,便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笑容,他看了看身后那两名抬着箱子,看似颇

    为机灵的汉子摇头叹了口气。

    “老实人苦一辈子能做个奴仆苦力就已是颇好的结局,至少他们也能够娶妻生子。

    但他们往往辛劳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整锭银子长的什么样儿。

    而似方才那种趋炎附势的衙役却能凭着他特殊的权力轻轻松松赚了自己的一锭银子。

    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啊。”

    萧锦行一边内心感叹着,一边站在县衙门口打量着颇为气派的府衙大门。

    不一会儿,那衙役便颠颠儿的跑了出来,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位胖胖的老者在十多名衙役的簇拥下红光满面的边走边对着门口的萧锦行微笑着。

    “萧大掌柜,快一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孙县令走到了县衙门口,还未等萧锦行说话便一把拉住了萧锦行的衣服边说边往里走。

    这让原本打算行礼的萧锦行都有些措手不及,只得一边回话一边紧跟着孙县令轻快的步伐。

    “县令大人,草民一介布衣,还没有对大人行礼,还请大人松手,让草民施礼再说。”

    “哎呀,施什么礼啊,你我兄弟二人不分彼此,快快随老夫进堂喝茶少叙,这外面太热了。”

    萧锦行假意诚惶诚恐,内心里早已是啼笑皆非,他看着孙县令肥胖的脖颈确实流下了缕缕清汗而显得明光闪闪便又假意推辞一番这才跟着孙县令入了内堂。

    内堂是孙县令日常起居之处,位于县衙大厅之后,待孙县令和萧锦行入内后,却见堂内果然是一阵阵的阴凉,再定睛看时萧锦行惊讶的发现,屋内四角处还放置着几块诺大的冰块。

    孙县令见萧锦行有些发呆,就哈哈一笑对他解释起了冰块儿的来源。

    原来在一些富贵人家,挖掘冰窖存放冰块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况且在这仲春之季,冰块儿才刚刚应时有了用处。

    有些大户人家所挖的冰窖,存放的冰块儿竟然能够保存到秋天,那才叫真的稀奇呢。

    孙县令见萧锦行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虽然面色如常,但心中却生出些得意与对萧锦行的鄙视。

    “任你再有钱,可还不是土包子一个。”

    孙县令在萧锦行面前立时就有了种无以言表的自豪感和优越感。

    其实他哪里知道,萧锦行是故意显露出惊讶之色给孙县令看的,原本他在上党的家中便有可供存放冰块儿的冰窖,只不过萧锦行为了坐实自己行商的角色,故意在孙县令面前演一出戏罢了。

    但与县衙内的骄奢不同的是,县衙外那些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流民只能裸身挤在树荫下纳凉。如此两相对比之下,萧锦行却是有些心中不安。

    二人谈论了一会儿冰窖之事后,便在孙县令的坚持下分主宾落座。

    在孙县令的眼中,萧锦行已经不是见官要跪,尊卑有别的普通庶民了,而是一个能够让他平步青云的摇钱树、财神爷。

    “不瞒萧掌柜说,你南下行商的这近一年时间里,若不是尊夫人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搭设粥棚,怕是我这岚麓县令也是做不长久的。

    所以萧掌柜不必拘禁,我孙可也不

    是眼高于顶忘恩负义之人,萧掌柜对我有恩,对岚麓百姓有恩,所以日后萧掌柜有需要我孙可的地方,就不需客气了。”

    萧锦行一听,立刻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站起身来对着孙县令深深一拜。

    其实萧锦行在到达岚麓县以后,对秦国各处灾情了解了不少。

    这场持续两年的旱灾破坏力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秦国北方各处百姓在土地兼并下大多都成了依附在世家大族土地上的佃户,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积

    蓄和存粮来帮助他们渡过这场灾祸。

    起初,各地的百姓在吃完最后一口粮食后纷纷向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县城聚集,因为他们知道,那些有钱有粮的大户都居住在县城里。

    而县城里的官府和不多的些大户人家也都纷纷设立了官棚和善棚帮助那些饥寒交迫的逃荒者。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饥民人数的增多,县衙和愿意赈灾的大户人家粮仓也都渐渐空了起来,

    而且这些官棚和善棚根本就解决不了全部饥民的温饱,只能吸引更多的饥民前来聚集。

    看着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管控的饥民,一些府衙在怕死但却拥有权力的大族指使下,竟然开始驱离起了饥民。

    随后,饿殍遍野的情形就开始蔓延在秦国的北方了。

    在这期间,西京朝廷的赈灾粮食虽然也拨了不少,但终是杯水车薪解不了全局之困。

    况且这些赈灾粮食到达州郡县时被层层克扣之下也没有剩下多少。

    终于,位于抗戎一线,民风剽悍的原州数县等死的饥民开始聚众抢掠大户,在闹得最凶的龙德清川等地,县衙派兵征剿竟然失败后,这股暴之火瞬间就生出了燎原之势。

    秦国北方各地一时间都纷纷出现暴民攻击大户抢夺粮食的情况,只不过在各处县衙的围剿下,这股燎原之火并没有完全燃烧就被熄灭罢了。

    但是看着各处滚滚流窜的饥民,每座县城都有了风声鹤唳之感,而且西京也终于拿出了手段,新任刑部司寇的张孜提着屠刀和赈灾粮食来到了北方巡查。

    沿途所过灵州、秦岚、原州各处,无数县府官员的人头纷纷落地,他们被杀的理由不外乎是克扣赈灾粮食,或镇压民乱不力。

    总之除了岚麓县外,一郡两州数十县都有被杀的官员。

    孙县令和岚麓一县官员都心知肚明,若没有萧家铺子的开仓放赈,恐怕自己的脑袋也早都被张孜拿了去。

    所以他们对萧锦行的感激多半真是发自肺腑的。

    听完孙县令之言,萧锦行连忙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他略有些“激”的对孙县令答道:

    “孙大人有所不知,当年锦行流落他乡,耳闻阖族惨死在齐国人的屠刀之下,所以更是较常人明白家国的意义。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值此家国遇灾,同胞罹难之时,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呢。

    况且去年我们从楚国买到了颇多的粮食,虽然拿出来些赈灾建粥棚会损失些钱财,但想到能够帮助岚麓县的父老乡亲渡过难关我就已是十分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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