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穿过小路, 抵达村中的小楼,只见门口停着的小车,却不见车主的身影。

    “主任!主任!”王萍站在楼下喊, 她发现无人应声,诧异道,“人呢?”

    楚千黎:“是不是又在喝茶摸鱼?”

    谈暮星好奇道:“这是村里办事的地方吗?”

    “差不多吧, 反正有什么事过来就行。”

    楚千黎等人喊不出村长, 不得不进楼找人借车。他们踏进楼道,忽闻争执之声,办公室门口人影晃动、略显混乱。

    “老李, 你就直接说这事儿行不行?别跟我在这儿磨叽, 其他人没你话那么多!”

    “不行,绝对不行, 这是坏风水的事情,我跟你实话实说, 我们村以前叫隐龙村, 那山叫做隐龙山, 当时就闹过一段时间,专门改名才安稳下来……”

    “我去,你都多大人, 还信这些呢?封建迷信不可取,亏你还号称先进文明村,你觉得搞这些先进吗!?”

    五大三粗的中年大汉气势十足,他一把握住村长的胳膊, 强势道:“甭跟我废话, 赶紧把字签了,少不了你们村分红!”

    “勇进, 真不行,你们找风水先生看过没……”村长老李是一个干瘪瘦老头,根本就拗不过大汉,他看到王萍等人,瞬间眼前一亮,“萍萍!哎呀,大师也回来啦!”

    胡勇进看到迎面而来的三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村长。

    王萍开门见山:“村长,我们想借车。”

    村长纠正道:“不是村长是主任,我是依照村名委员会组织法选出来的主任,不要老叫村长!”

    “行行行,主任我们想借车。”王萍敷衍道。

    “好啊好啊,楚大师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都不来我家吃饭?”村长热情地凑到楚千黎身边,“我家门口的树都挂果啦,你不最喜欢扯果子,待会儿就去我家瞅瞅!”

    楚千黎为难地侧头,婉拒道:“啊,但我待会儿要跟萍萍上山……”

    谈暮星发现村长对楚千黎热络异常,态度跟王萍截然不同,他不由颇感意外。

    王萍不满地啧一声:“就是你们这帮当官的老捧她,才把她搞得生活不能自理……”

    “什么官不官的,不能这么说话!”村长赶忙拉过楚千黎,他向中年大汉介绍道,“这就是当初给我们村改名的大师,我让她跟你好好说说,银隆山真的不能随便动,她和她爷爷当年看过的……”

    楚千黎等人听村长讲完来龙去脉,银隆村及银隆山处于两省交界之处,隔壁省近年通过大山开采拉动经济,随着开采范围不断扩张,便盯上边缘地带的银隆山。

    胡勇进是隔壁村的人,他近些年靠开采发家致富,想将银隆村及银隆山拉入大部队里,非要逼村长老李签字答应。

    因为银隆村生活水准不错,还是国内的先进文明村,所以村长并不愿冒险开采,不似其他村长被分红打动。

    胡勇进狐疑地上下扫视楚千黎,皱眉道:“老李,我看你搞迷信搞糊涂了,你管一个小丫头片子叫大师!?”

    村长忙道:“人家从出生起就干这行,工作时间比我当主任都长,大师你赶紧跟他说说为什么银隆山不能动。”

    楚千黎一愣,她面露迷茫:“啊?就这么说吗?”

    村长期待地催促:“是呀是呀,你当初不是跟另一位楚大师看过风水,就把他那套话搬出来,什么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峦头理气人和……”

    楚千黎了然地点头,郑重道:“哦,银隆山不能开采呢,因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必须摒弃损坏甚至破坏生态环境的发展模式,摒弃以牺牲环境换取一时的短视做法……”1

    胡勇进:“?”

    村长着急道:“哎呀,不是这一段,讲岔了讲岔了,是封建迷信那一套!你说这个他听不懂!”

    楚千黎义正辞严:“主任,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我从不搞封建迷信!”

    “怎么没有搞?你爷爷是风水先生,你们以前都在村里算命赚钱啊?”

    “一派胡言!我们是跟人瞎聊两句换鸡蛋,先进文明村从不搞算命那套!”

    王萍:“我可以给她作证,没拿钱都是拿鸡蛋。”

    谈暮星:“……”

    谈暮星已经在脑海里补充完她的常规逻辑,占星师不是算命的,所以她没有在搞迷信,她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徒。

    胡勇进发现村长忧心忡忡,又开始打感情牌,高声道:“老李头,你就别瞎操心啦,我们早就找风水先生上山看过,开采什么都不会影响,你看我们挖好几年都没事啊?”

    “银隆山那头跟我们村连着,我是找人瞧过才来的,虽然我不信这些,但流程还是有的!”

    村长迟疑道:“你们找人看过啦?真没事?”

    “那当然,我骗你干嘛!”

    楚千黎眨了眨眼,疑惑道:“你们是找风水师看的吗?”

    “是啊是啊,还给开采地选址啦。”

    “他是哪天上山呢?”

    胡勇进心虚道:“就、就上周日的事情,然后跟我们说没事儿,我不就赶过来找老李头……”

    “一天就回来了?怎么看的呢?”

    “就带着罗盘上山,该怎么看就怎么看,山又不算特别大,一天足够了……”

    楚千黎思索片刻,说道:“不存在的风水师增加了,你们根本就没找人看吧。”

    胡勇进勃然大怒:“当然找人了!我说找过就找过,风水师又不难找,老子干嘛骗你啊!?”

    谈暮星听胡勇进嚷嚷,他不禁微微凝眉,往同桌身边走两步。

    村长忙不迭劝道;“不要吼,要文明……”

    楚千黎平静道:“风水师确实不难找,但看风水也要讲基本法,上周日是罗t日,根本不能开罗盘,反正我没听说过谁敢不化煞就看的。”

    “什么日?”

    “罗t日,就是不同年月中不能开盘的日子,凡是风水宝地都容易冲师犯师,要是碰到罗t日就更为凶险,没准会冲撞到风水师本人。”

    看风水是行善积德的事情,但同样有各式各样的忌讳,要是遇到特定的日期及时辰,就会变成杀师日或杀师时。

    村长满意地连连点头,赞同道:“对对对,说得对,勇进多听大师的话,不要去碰这些乱七八糟的……”

    胡勇进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千黎,他犹记她的绿水青山论,惊道:“你不是不搞封建迷信吗!?”

    楚千黎无辜地瞪大眼,解释道:“那是叔叔你开始直接咬定迷信,我当然就只聊一些阳间话,但你刚刚又说找过风水师,我听你不反感这些,那不就聊点阴间事?”

    “你们村的人说话怎么还能两头摆!”

    “我尊重你啊,你想听啥我说啥,用你理解的方式呀。”

    胡勇进怒火滔天地摆手,再次改口道:“那都是封建迷信!你少给我扯这套!”

    楚千黎:“好家伙,说不过又变回来了,那我们继续聊良好生态环境如何成为全球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支撑。”2

    “别跟我扯这些场面话!”胡勇进不耐道,“老李头,我就问你想不想带全村发财,这笔钱你到底要不要赚?好多村都建楼买车,你作为村长,得有作为吧?”

    村长面露难色:“是得有作为,不是这种作为吧,不然你等我们村里投票?”

    楚千黎宽慰道:“主任,人家想带我们发财也是好心,咱们也要知道感恩嘛。”

    村长错愕:“不是,大师,当年说好这山不能挖……”

    胡勇进闻言大喜:“老李头你听听,你还没小姑娘明白事儿!”

    楚千黎:“不过发财也要讲基本法,既然决定要开采,我们就聊聊工程吧,这是当地政府主张的吗?还是哪家公司来承包?你们开采有资质吗?开采量标准是什么?”

    “怎么跟各个村结算分红?这分红有规章可循吗?国家允许这种分红形式存在吗?村民拿到钱后缴税上算哪一类?后续发生意外谁来承担责任?”

    “……”

    胡勇进本就文化程度不高,他就知道山石开采能赚钱,鬼知道一连串流程该怎么走,此时被问得脑袋嗡嗡作响。

    胡勇进气恼地一把捏住村长手腕,怒道:“我管你那么多!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我就不信了!”

    王萍大怒:“哎呀,你这人怎么动手呢!?”

    村长被他拉扯,瞬间哀嚎道:“我们先进文明村里不能打架!”

    “少废话!没见哪个村长有你话多!”

    胡勇进押着挣扎的村长逼签字,王萍气不过奋起帮忙,她拿出打鸡的架势,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中年大汉仗着蛮力,颇有要一打多的意思。

    楚千黎属于全场最弱战力,她站在边缘地带被胡勇进冲撞到,差点就要倒跌出去。

    谈暮星全程安静,此时眉头紧皱,他扶稳要摔跤的同桌,又猛地握住胡勇进手腕,轻声道:“不要使用暴力。”

    谈暮星面带犹豫,语气并不凌厉,然而手劲却不小。

    胡勇进只觉被巨力钳住,疼得当即松开村长,他想要挣脱钳制,怒不可遏道:“你他妈!”

    谈暮星不言。

    胡勇进挥拳就想殴打面前的人,然而第一次竟没成功挣脱。他用力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再次使劲:“你他妈……”

    胡勇进死命地拽着手臂,却感觉像被巨石压住,竟然是纹丝不动。

    谈暮星仍不松手,他软声重复:“不要使用暴力。”

    胡勇进刚开始仗着自己有力气,根本就没把村长等人放眼里。他现在突然踢到铁板,瞬间就发觉不太对,既没办法用左手攻击对方,也没办法抽回右边手臂!

    场面陷入僵持。

    谈暮星没有打人,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扭住对方,让胡勇进完全使不上劲。

    片刻后,胡勇进不愿求饶,他急得涨红脸,气弱嚷嚷道:“你们先进文明村里不能打架!”

    楚千黎见大白熊一击得手,她只差当场欢呼喝彩,还小人得志地叉腰:“好耶,但他不是我们村的人,可以不先进也不文明!”

    王萍在旁帮腔:“你还看不明白?她带外人回我们村,就是打算做村霸。”

    谈暮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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