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经委办公楼内，经委资料科许科长手上拿着一只还未成形的拖鞋，两只手上下纷飞眼花缭乱的编织着。
最近云城很流行织拖鞋，去市场买个塑料鞋底，再搞点家家都有的毛线边料就可以做。
用来招待上门的客人再好不过，尤其是冬天，比市场上买的拖鞋好，重要的是不用怎么花钱。
她早就做好了十几双，现在勾织的是准备拿来送人的，反正这玩意有多少都不嫌多，谁还没有个七大姑八大姨。
刘厂长走了进来，脸上阴晴不定：“主任今天又不在？”
来经委都多少趟了，每次来都不在，他就是傻子也明白，经委肖主任不愿见他。
许科长全神贯注的勾织着手上的拖鞋，头都没抬一下：“不在。”
只用一点余光，她也知道来的是农机厂的刘厂长，都打多少年交道了。
不过刘厂长在农机厂可能还算个土皇帝，但在经委那什么都不是，连幼儿园小朋友都算不上。
经委属下管着好几十号农机厂这样的企业，纳税大户有之，名牌产品有之，相比之下，这一个破产了的拖后腿的农机厂，确实不起眼甚至招人嫌。
主要是刘大人太不会做人，别的厂长书记每次来经委都会带点纪念品小礼物，哪怕是不值钱的笔记本钢笔啥的那也是个心意，能给小孩子读书用。
逢年过节更是一堆土特产，连活鸡她都收过。
刘厂长倒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
，天天还咋咋呼呼的仿佛自己多能干。
所以，想让她给刘厂长好脸色看，那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没这个门。
刘厂长示意了一下跟在后面的陈实：“关于我们厂旧改的事情，有个新公司愿意参与进来，这材料是不是交到你这里？”
陈实这点眼力见还是有，拿出公文袋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递给许科长。
许科长却还是继续勾着拖鞋，连看一眼都没有：“不好意思，这材料我不能收。”
上班干点私事的感觉很微妙，仿佛干出来的就是挣到的。
下班了就没这感觉，好像吃了多大的亏，所以她从来不在下班后勾拖鞋。
她不在乎风声雨声读书风，也不关心国事家事天下事，但有一点她明白，领导没让干的事就不能干。
刘厂长忍住气：“不是说农机厂的旧改欢迎有实力的公司参与么，而且是越多越好。”
没先给领导打招呼，下面办事的人肯定不敢收，但程序上又必须这么走。
要不等下到了领导那，领导又会说程序不附。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程序重要还是领导意志重要？这其中的名堂太多，别说普通老百姓，就是他一不小心一样绕进去。
总之，先按部就班再随机应变，错不了。
许科长还是踢着皮球：“文件上是这么说的，但没有上头的指示我敢收么？有什么事你找主任吧。”
对于她们这样坐久了办公室的人来说，踢皮球那是炉火纯
青。
要不是年纪大了，就她这水平，随便去参加个奥运或踢个世界杯啥的，说不定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刘厂长没好气：“什么事都是主任主任的，那要你们干什么？”
他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最重要的是他真被这些人给气坏了。
芝麻大的事一研究一讨论就是十天半月，要是领导忙忘了，能直接没下文。不是他来时不时的来问问，他都怀疑经委是不是忘了还有农机厂这回事。
许科长放下手中的拖鞋，板起了脸：“刘言笑，你今天是吃了火药还是怎么的？这么冲。”
一个系统的人，谁还不知道谁吃几碗饭？
对付刘言笑这样的大老粗，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一套，等级上她虽然没有刘厂长高，但心理上她有优势，经委毕竟是农机厂的上级主管单位。
刘厂长叹了一口气：“我就问你，农机厂旧改拖多久了？你们天天旱涝保收的，怎么会知道底下人的苦？”
别看经委只是清水衙门，但每个人还是大有来头，不是领导的亲戚，就是领导亲戚的亲戚。
尤其是那些一般人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来路，但又偏偏占据了重要岗位的人。
这类人，一般人更是不敢惹。
靠真本事考进来那简直就是凤毛麟角，来了也干不了事，待不了几天就得停薪留职，南下打工。
他感觉挺悲哀的，看不到曙光在哪里又无能为力。
因为相对大势来说，一个人的力量就
像大海中的树叶，起不了丝毫作用。
许科长又拿起了拖鞋：“反正主任不发话，我肯定不收你的材料，平时我也没得罪你啊，你不能和我过不去。”
刘厂长左右看了看：“这不是主任不在么？”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这事得拖到猴年马月。
许科长脸不红心不跳：“是不在，我没看到他。”
其实，她一大早就看见主任了，但机关单位就是这样，天天在一起摸爬滚打，哪个领导是什么风格她早就门清。
毕竟领导真要愿意见，刘厂长早就有一百种办法见到领导，根本就没必要守株待兔。
所以像这种事根本就不用请示，直接挡外面。
刘厂长叹了一口气：“那他什么时候在？”
“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主任肚里的蛔虫。”
刘厂长火了，一把把许科长手里勾的拖鞋抢了下来，凑到了许科长跟前：“他究竟是在还是不在？”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那么十来公分，甚至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许科长的眼神有些闪烁了：“我说了，我不知道他在还是不在。”
她知道刘言笑不敢胡来，再说陈实还站一边呢，但这个距离还是给她带来了压迫感，她也很不习惯。
刘厂长又逼近了几步，紧紧的把许科长逼到了办公桌的角落，两人的眉毛鼻子都要凑到一起了：“你确定？”
他能当上厂长，当然不是泛泛之辈。
这
个许科长虽然徐娘半老却也丰腴有度、风韵犹存，平时更是喜欢施点粉末啥的，显然不会喜欢自己。
反过来说，越逼近她对她来说越是压力。
许科长红了脸，她哪里能吃这一套：“主任今天好像来了，就在楼上。”
机关单位唯一不缺的就是些没事干喜欢嚼舌根的大爷大妈，平时无风都能三尺浪，更别说刘厂长还特意制造话题。
这时要随便进来个同事，还不得让人笑话半年？
她天不怕地不怕，但刘厂长这样的当过兵的粗人，她还真有些搞不定吃不消。
刘厂长笑了，退了出去：“非要我出杀招，没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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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做好了十几双，现在勾织的是准备拿来送人的，反正这玩意有多少都不嫌多，谁还没有个七大姑八大姨。
刘厂长走了进来，脸上阴晴不定：“主任今天又不在？”
来经委都多少趟了，每次来都不在，他就是傻子也明白，经委肖主任不愿见他。
许科长全神贯注的勾织着手上的拖鞋，头都没抬一下：“不在。”
只用一点余光，她也知道来的是农机厂的刘厂长，都打多少年交道了。
不过刘厂长在农机厂可能还算个土皇帝，但在经委那什么都不是，连幼儿园小朋友都算不上。
经委属下管着好几十号农机厂这样的企业，纳税大户有之，名牌产品有之，相比之下，这一个破产了的拖后腿的农机厂，确实不起眼甚至招人嫌。
主要是刘大人太不会做人，别的厂长书记每次来经委都会带点纪念品小礼物，哪怕是不值钱的笔记本钢笔啥的那也是个心意，能给小孩子读书用。
逢年过节更是一堆土特产，连活鸡她都收过。
刘厂长倒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
，天天还咋咋呼呼的仿佛自己多能干。
所以，想让她给刘厂长好脸色看，那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没这个门。
刘厂长示意了一下跟在后面的陈实：“关于我们厂旧改的事情，有个新公司愿意参与进来，这材料是不是交到你这里？”
陈实这点眼力见还是有，拿出公文袋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递给许科长。
许科长却还是继续勾着拖鞋，连看一眼都没有：“不好意思，这材料我不能收。”
上班干点私事的感觉很微妙，仿佛干出来的就是挣到的。
下班了就没这感觉，好像吃了多大的亏，所以她从来不在下班后勾拖鞋。
她不在乎风声雨声读书风，也不关心国事家事天下事，但有一点她明白，领导没让干的事就不能干。
刘厂长忍住气：“不是说农机厂的旧改欢迎有实力的公司参与么，而且是越多越好。”
没先给领导打招呼，下面办事的人肯定不敢收，但程序上又必须这么走。
要不等下到了领导那，领导又会说程序不附。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程序重要还是领导意志重要？这其中的名堂太多，别说普通老百姓，就是他一不小心一样绕进去。
总之，先按部就班再随机应变，错不了。
许科长还是踢着皮球：“文件上是这么说的，但没有上头的指示我敢收么？有什么事你找主任吧。”
对于她们这样坐久了办公室的人来说，踢皮球那是炉火纯
青。
要不是年纪大了，就她这水平，随便去参加个奥运或踢个世界杯啥的，说不定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刘厂长没好气：“什么事都是主任主任的，那要你们干什么？”
他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最重要的是他真被这些人给气坏了。
芝麻大的事一研究一讨论就是十天半月，要是领导忙忘了，能直接没下文。不是他来时不时的来问问，他都怀疑经委是不是忘了还有农机厂这回事。
许科长放下手中的拖鞋，板起了脸：“刘言笑，你今天是吃了火药还是怎么的？这么冲。”
一个系统的人，谁还不知道谁吃几碗饭？
对付刘言笑这样的大老粗，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一套，等级上她虽然没有刘厂长高，但心理上她有优势，经委毕竟是农机厂的上级主管单位。
刘厂长叹了一口气：“我就问你，农机厂旧改拖多久了？你们天天旱涝保收的，怎么会知道底下人的苦？”
别看经委只是清水衙门，但每个人还是大有来头，不是领导的亲戚，就是领导亲戚的亲戚。
尤其是那些一般人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来路，但又偏偏占据了重要岗位的人。
这类人，一般人更是不敢惹。
靠真本事考进来那简直就是凤毛麟角，来了也干不了事，待不了几天就得停薪留职，南下打工。
他感觉挺悲哀的，看不到曙光在哪里又无能为力。
因为相对大势来说，一个人的力量就
像大海中的树叶，起不了丝毫作用。
许科长又拿起了拖鞋：“反正主任不发话，我肯定不收你的材料，平时我也没得罪你啊，你不能和我过不去。”
刘厂长左右看了看：“这不是主任不在么？”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这事得拖到猴年马月。
许科长脸不红心不跳：“是不在，我没看到他。”
其实，她一大早就看见主任了，但机关单位就是这样，天天在一起摸爬滚打，哪个领导是什么风格她早就门清。
毕竟领导真要愿意见，刘厂长早就有一百种办法见到领导，根本就没必要守株待兔。
所以像这种事根本就不用请示，直接挡外面。
刘厂长叹了一口气：“那他什么时候在？”
“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主任肚里的蛔虫。”
刘厂长火了，一把把许科长手里勾的拖鞋抢了下来，凑到了许科长跟前：“他究竟是在还是不在？”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那么十来公分，甚至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许科长的眼神有些闪烁了：“我说了，我不知道他在还是不在。”
她知道刘言笑不敢胡来，再说陈实还站一边呢，但这个距离还是给她带来了压迫感，她也很不习惯。
刘厂长又逼近了几步，紧紧的把许科长逼到了办公桌的角落，两人的眉毛鼻子都要凑到一起了：“你确定？”
他能当上厂长，当然不是泛泛之辈。
这
个许科长虽然徐娘半老却也丰腴有度、风韵犹存，平时更是喜欢施点粉末啥的，显然不会喜欢自己。
反过来说，越逼近她对她来说越是压力。
许科长红了脸，她哪里能吃这一套：“主任今天好像来了，就在楼上。”
机关单位唯一不缺的就是些没事干喜欢嚼舌根的大爷大妈，平时无风都能三尺浪，更别说刘厂长还特意制造话题。
这时要随便进来个同事，还不得让人笑话半年？
她天不怕地不怕，但刘厂长这样的当过兵的粗人，她还真有些搞不定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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