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清从长信道长这边告辞,出来之后觉得好像从他这里听到了很多不得了的东西,然而仔细想想,又好像啥也没记住。 只是越走就越觉得轻松,之前那些沉重的压力竟然开始消散。 正享受着轻松,后面有人喊道:“大姐。”钱清回头看,原来是情报处长万茜的副手颜正雄。颜正雄赶上来,“大姐,有些之前在济南被咱们俘虏的清军,释放后又逃到咱们这里,说是想投奔咱们。” 钱清登时感觉事情不对劲,询问颜正雄审问结果是如何。 “大姐,这里面的事情还真的挺多。没想到你们在济南弄出那么多事情,还那么精妙。”颜正雄的声音里头有强烈的羡慕。 钱清并不觉得这仗有啥不得了的玄妙。反正仗打完,她心情并不好。全身心投入到了将战利品运回根据地的工作里,以避免过多念头来打扰自己。 反倒是被释放后再次跑来投奔大汉政权的清军,让钱清觉得事情好像不对头。想了想正要开口,就听颜正雄说道:“咱们已经把这些人关起来了。只是这帮人数量越来越多,人手不够用。” “到底来了多少?”钱清这才感觉事情是真的超出了想象。 关于此事的报告送到了霍崇面前,在当下大汉政权里面,如果有事情连钱清都处理不了,尤其是与军事有关的部分,那就只能交给霍崇处理。 霍崇看完报告,问颜正雄,“你们有做一个询问这帮人的标准问题表么?” “标准……问题表?”颜正雄迟疑的问。 钱清却恍然大悟,连忙掏出小本本,赶紧记录下来这个方法。 霍崇也不为难谁,只是将什么叫做‘标准问题表’,以及如何编写,如何汇总说给颜正雄。接着就给出了解决的方法,“把这个编写一下,对着这些人再执行一遍。之后告诉他们,他们如果想回家,我们给粮食,路费,提供交通。我认为,绝大部分跑来咱们这里的人都想回家。剩下的极少数,你们不就好对付了么。” 颜正雄连连点头,开心溢于言表。当下已经来了四百多前清军绿营,哪里有这么多地方和人手突然应对这些必须严加看守的外人呢。不应对又不行。连忙受命去开始工作。 钱清对霍崇的这个办法非常讶异,“先生,给路费,给干粮,提供交通。这是不是太吃亏?” “不这么做又该怎么办?把他们都给杀了?”霍崇笑道。 钱清感到自己的心一阵坠落般的恐慌,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看来自己的嗜杀的确是霍崇看不上的那种。 “怎么了?我觉得你哪里不对劲,不如说出来听听。” 钱清听到霍崇的说法,也知道自己这状态坚持不了多久。索性就把心里的问题讲给了霍崇,说完,钱清又是轻松又是忐忑。 “我觉得讲道理已经讲了很多。再分析这个,没啥意思。我就问你个问题,我咋样做,你才能觉得不担心我是真的看不起你这种反应。” 跟着霍崇当了这好几年的学生,钱清能判断出霍崇是不是说瞎话。这次也是,霍崇那种根本不以为然的感觉是真的。钱清却觉得这种态度就是应该的,并没有到能够让她觉得彻底放下包袱的程度。 “还不够。”钱清说了实话。 “是支持不够?还是解释不够?” “先解释为啥会这样吧。” “世界上对人类区分有很多判断模式。我觉得某种模式这样,一种是被外在刺激驱动。一种是驱动力来自于内在满足感。外在驱动,那就多数是利用了人类的恐慌、憎恶。让人行动起来。内在驱动,在于完成事情之后带来的满足感。根据你的描述,我认为现阶段你内在驱动的感受更强烈些。内在驱动是一种化学反应,发自身体内部。除了大脑得到满足之外,身体比较的敏感的位置也可能会有些感觉,这种感觉当然会让人感受到害羞什么的。这很正常。” 钱清只觉得霍崇又来了。自己的老师就有这样的能耐,如果一件事很敏感很浪漫,经过他这么一解释,立刻变得无趣和无聊。 这只是个人风格,问题在于,如果完全放空大脑,跟着这个思路走,很多时候还发现霍崇说的未必不是真的。 心中有些嫌弃,可不知为何,随着这嫌弃,心中的阴影却继续消散。最后钱清捂着嘴笑起来。是的,自己最初期待老师霍崇给与无条件的全面的支持,现在才发现,这完全是自己想太多。 给与支持,得霍崇也觉得这件事不正常,却因为是钱清,才格外的给与支持。可在自己这奇怪的老师心里,自己这点事能叫不正常么?看老师的意思,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 钱清越来越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无聊到滑稽。想比自己的老师更不正常,并非易事。如果老师霍崇觉得自己很正常,甚至觉得自己挺可怜的。那自己还在意什么呢? 思路一变,钱清突然就在意起这帮跑来投诚的前清军,“先生,为何不和济南城外一样,用一用这些清军。” “我的确在用他们。不过利用这么说未免太功利。清儿,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在这个时代,在满清的统治下,你想自己好好过日子,是很难的。所有的合情合理,甚至是满清自己说的那种什么规矩,都是瞎扯淡。在这个时代,弱肉强食才是真正的规矩。” 在钱清听来,这话实在是正确。不过却是有点废话的意思。 自从钱清家遭受到文字狱的迫害之后,她就完全明白了这个时代的本质。虽然没办法如霍崇这样描述出来。所以钱清问道:“先生要如何解决,我看先生完全不认同这样的制度。” “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建立起一个与这个时代不同的新生活方式。在我们的生活方式中,强者不能欺凌弱者。甚至是,有着同样理想的强者,要保护弱者。” 钱清很想反驳,不过她身为弱者,是被霍崇所救,所保护。而霍崇保护的弱者并非只有钱清一个人。 感受着这个时代与霍崇之间的巨大差距,钱清试探着问:“能做到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