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传说中的微服私访不同,官道上来的一队人马衣甲鲜明,黄马甲就有好几个。更有一队兵丁一路小跑的跟在马队后面赶来。。

    也不用他们赶,霍崇对杨友芳打了个手势,两人赶紧推起小车就走。然而兵丁们此时已经开始设下了警戒圈,看到霍崇他们想绕路继续沿着官道方向走,兵丁横鼻子竖眼睛的骂道:“往回滚!”

    被当头这么一骂,杨友芳脸色立刻有了怒气。霍崇连忙拉了拉杨友芳就走。面前的可不是解放军,而是清军。霍崇这段时间有空就在调整自己的认知,清军与百姓之间的立场是对立。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清军就是人民的敌人。

    就在霍崇赶紧落荒而逃的时候,那名清军还不乐意了。他大喝一声:“站住!跑什么!”

    霍崇只能停下脚步,转身赔笑,“军爷,俺们可不敢惊扰了前面的老爷。你就抬抬手,让俺们走吧。”

    兵丁瞪着杨友芳,明显对杨友芳居然敢露出怒色很不满。霍崇连忙拉了拉杨友芳,杨友芳努力才挤出点笑容,“是啊,军爷,让俺们走吧。”

    兵丁看着还是余怒未消,突然轮起枪,指着霍崇小车上的一个酒坛喝道:“这是什么?”

    “这是点酒。”霍崇答道。

    “真是酒?俺不信!”兵丁说完,一枪杆子就重重戳在酒坛上,陶制酒坛当时就碎裂开。

    此时风正顺着官道刮,处于下风头的兵丁立刻被浓烈的酒气包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不仅这名兵丁被酒气熏了一下,下风头的好几个人都被这味道吸引过眼神。

    一个穿黄马甲的闻到气温,快步走过来喝道:“怎么回事?”

    兵丁立刻答道:“爷,俺撵他们走。他们就故意把坛子打破了。”

    霍崇明显感觉杨友芳又怒了。其实霍崇也想发怒,但这不是新中国,这是1717年的满清。自己与杨友芳和这帮人硬杠,吃亏的肯定是霍崇这边。

    陪着笑,霍崇答道:“这位爷,俺这坛子不结实,走得急,被墩烂了。”

    黄马甲倒不想欺负霍崇的样子,看了看破碎的坛子,对霍崇说道:“你们赶紧走。”

    霍崇道了声谢,立刻推着车就走。走出去几步,霍崇心里面叹气。看来有没有官身的区别就这么大。如果自己好歹有个功名,报出官位就不会被这么刁难。等徐右林回来,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件事给办了。没有官身,真的是连个讲理的地方都没有。

    刚出去一段,杨友芳嘴里就开始骂骂咧咧。看得出,他对这次的事情极为恼火。霍崇劝道:“杨兄弟,等走远了再骂。”

    “中!”杨友芳恶狠狠的说道。看来他被气的不轻。

    刚走出去一段,就听背后有人吆喝,还有马蹄声。霍崇扭头一看,就见这黄马甲骑了马撵了上来。杨友芳惊了,低声问道:“他们想干啥?”

    霍崇也不知道那帮人到底想做啥,却知道逃是逃不掉的。停下脚步对杨友芳说道:“咱们别乱动。这些京城来的人都横的很。”

    黄马甲骑着马到了霍崇面前,指着另一坛酒问道:“这两坛酒都一样么?”

    “是。都一样。”霍崇只希望这人拿了酒就走。

    “你们跟我来。”黄马甲用马鞭指着霍崇两人命道。

    无奈的两人跟着黄马甲往回走,从兵丁组成的警戒圈外停下,黄马甲跳下马往走。没多久,他回来指着霍崇命道:“你拿上酒跟我来。”

    霍崇抱起酒坛,好在这一坛酒也就十斤,还不至于抱不动。经过兵丁圈子的时候,那个对霍崇耍了威风的那名兵丁貌似还是有气。偷偷移动长枪,枪杆拌在了霍崇脚前。霍崇最初没注意,不过毕竟练过这么久下盘,稍微被拌了一下,却也没被绊倒。

    本以为自己忍一口气就过了,没想到黄马甲已经转过身,拎着鞭就抽下。那兵丁挨了一鞭子,被打的认不出惨叫一声。黄马甲噼噼啪啪抽打,嘴里骂道:“你方才打烂酒,我不管。这次是四爷要的酒,打烂了怎么说。”

    兵丁一听,立刻跪倒在地,任由鞭打的同时喊道:“爷,饶命。饶命。”

    黄马甲又抽了几鞭子,这才对霍崇说道:“小心些,别打了!”说完,带着霍崇继续往里走。

    穿过兵丁的圈子,就见骡马铺子里头只剩这一伙,连老板也被撵走了。为首的坐在里面,霍崇并没有被带到四爷面前,而是带到了旁边。一个草铺上躺了一人,周围围着几人。

    草铺上那人的左腿裤腿被挽到了膝盖位置,露出扭曲的小腿。这种相当复杂的骨折看的霍崇忍不住别开脸不想再看。

    黄马甲伸手按在草铺上的人肩上,“兄弟,你说你想喝这酒,俺给你叫来了。赶紧喝一口,咱们就动手。”

    草铺上这位听了这话之后咬着牙用力点点头,突然就涕泪横流,哭道:“狗儿哥,我不想砍腿!我不想砍腿!”

    黄马甲叹道:“兄弟,我也不想你没了的腿。可你也知道,再拖一阵,只怕你的命都保不住。”

    草铺上那人咬牙决断片刻,突然自暴自弃的说道:“我……我死也不砍这条腿!”

    旁边的人想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讲,霍崇觉得完全能理解这人的想法。要是自己的话,大概也是同样想法。死可以,一辈子以残疾之躯活着,真的是比死了还难受。

    正微微叹息,却见也是满脸遗憾的黄马甲转过身对不知何时走来的一人说道:“四爷!您说说他。”

    霍崇忍不住扭头看去,就见一穿了蟒袍的男子已经到了旁边。他身材清瘦,看上去四十岁左右,挺光滑的皮肤晒的微黑,上嘴唇两撇胡子有几根都白了,有点沧桑感。

    没想到只是这么看了一眼,直接被身边的侍卫在背上呼了一掌,“看什么看?”

    霍崇赶紧低下头。草铺上的人在此时喊道:“四爷,我没了腿,以后就不能跟在您身边效力。那我还不如死了。”

    对这有点近乎悲鸣的呼喊,四爷竟然没吭声。过了一阵后他才叹道:“狗儿,你再试试把骨头给他接上。”

    几名侍卫立刻上前按住这人,给他嘴里咬了块布。黄马甲和另外一人拉住伤者复杂骨折的腿。只是稍稍用力拉动,伤者已经过电般弹腾起来。几个人都按不住。黄马甲根本没办法帮伤者接骨。

    四爷微微叹口气,“算了。再弄下去他非死不可。给他喝点酒。”

    伤者听到这里,已经是声泪俱下。黄马甲放开手,转过来对霍崇命道:“倒酒。”

    霍崇一听就觉得要出事,也不管有没有别的危险,赶紧说道:“使不得!”

    “为何?”黄马甲不快的问。

    “俺这酒特别烈,喝了之后血气流动的比平时快的多。若是几位要……那个。一会儿血流如注,要出人命!”

    “嗯?”四爷貌似对霍崇有了点兴趣,“血流如注?你是大夫?”

    这四爷声音有点冷,不知道是天生是这么个性子,还是故意的。霍崇觉得背后有点发凉,却赶紧否认,“俺不是医生。俺只是练过武,这酒是俺酿的。就这么说说。”

    “听你的意思,你有法子?”四爷语气依旧冷冷的,透着种能看透人心的冷酷感觉。

    霍崇觉得背后有点冒凉气,虽然不很清楚自己怎么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给透露出去。不过霍崇的确有想到了办法。这办法说来也简单,有了酒精,弄到硫磺烧硫酸,就能分馏出乙醚。

    霍崇现在口袋里就带了一小瓶。若没有这个最后的保命手段,霍崇也未必就敢随杨友芳出来。

    心念一动间,霍崇想起了自己的装神弄鬼导致过极端被动。此时也不想重蹈覆辙,变答道:“我出门时候带了点药,能让受伤的人没了知觉。不知道能不能用在这兄弟身上。”

    说完,霍崇只觉得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这不安是针对周围这群侍卫,还是对那位四爷。

    四爷没耽误工夫,听完霍崇的话就黄马甲命道:“叫个人过来试药。”

    很快,挨了黄马甲鞭打的兵丁被叫来。霍崇在一块布上到了点,交给兵丁说道:“你坐下,把布蒙到口鼻上吸气。”

    兵丁恨恨的看了霍崇一眼,却老老实实按照霍崇所说,接过布蒙在口鼻上用力吸了几口。然后他的身体缓缓的变软,很快就躺倒在地。

    几名侍卫过去推搡、用力掐,甚至踢了两脚,最后还抽了一鞭子。不管他们如何折腾,兵丁都如死去般动也不动。

    四爷看完实验,命道:“治伤。”

    黄马甲带着不信任的目光从霍崇手里拿走了乙醚,按照霍崇方才所做的给伤者麻醉。很快,伤者就陷入了昏迷之中。几人试着拨动伤者的手臂,那结实的手臂如同面条般软软的随意被人晃动。

    随即几人再次拉动伤处。剧痛下,伤者还是有点反应。但这反应已经完全影响不了外力,经过一阵折腾,伤者扭曲的骨折终于被大概恢复原位。小腿虽然呈现紫黑色,至少有了正常的模样。

    霍崇忍不住建议,用木条把伤处固定,防止在接下来的震动中再次错位。

    听霍崇这么讲,之前另外一名与霍崇打过照面的侍卫喝道:“你还说你不是医生!你方才是骗我么?”

    “我没骗人。我只懂点受伤的处理,根本不懂医术。别看我能给些建议,都是这一点两点。若是让我接骨,我根本就接不对。”

    四爷听了后冷笑一声,“你这对答如流。向来是个强盗吧。”

    霍崇本来就觉得自己这次很衰了,听到这话更是惊怒,抬起头就看向四爷。不等‘你凭什么污人清白’说出去,肩上就挨了一鞭子。黄马甲怒喝道:“看什么看!”

    霍崇只能低下头。就听四爷继续冷笑道:“哼。你带着蒙汗药,又练过武,又不是医生。就这么到处走,却是什么好人?”

    “我……”霍崇想给自己辩解一下,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觉得这个四爷罗织起罪名来还着实厉害。让他这么一讲,霍崇就算是好人,也没人信了。

    只说了个‘我’字,侍卫们已经从左右扑上来把霍崇按住,直接压的霍崇跪倒在地。而这位四爷冷冷的说道:“狗儿,去看看他带了什么行李。”

    没多久,杨友芳和霍崇的小车都被拖来。上面的琉璃盏、烈酒、固态酒精都被翻了出来摆在四爷面前。好在霍崇出门没带匕首,只是带了短棍,杨友芳也没带家伙,总算是稍微显得不那么凶恶。

    “这是什么?”四爷指着固态酒精问。

    霍崇觉得事情完全脱离了自己想象之外,只能实话实说:“这是俺造的东西,听把这个卖去京城的兄弟说,他给起了个琉璃火的名字。”

    四爷没吭声,周围的侍卫们已经呵呵冷笑起来。霍崇也不知道这琉璃火到底在京城被宣传成什么模样,不过以徐右林的那个折腾劲,还有这帮京城家伙的反应,大概比霍崇想象的要夸张好几倍吧。

    四爷这次没有冷笑,只是淡然的问道:“你叫什么,哪里人?”

    “俺叫霍崇。淄川县刘家村人。”

    “你造这个的铺子在淄川县城么?”

    “俺的铺子在村里。”

    “哦。霍崇,你可是说这是你造的。”

    “是。”

    “这些都是你造的?”

    “是。”

    “那你家里还留着不少吧?”

    “这个琉璃火剩下不到百斤。”

    “百斤可太少了。我正要往淄川县那边去。到了那里,你和我的手下到你村里,给我造两千斤出来。若是造的好,我都要了。”

    这位都说到这个份上,霍崇也没了别的选择,只能爽快答应下来,“好,我给你们造”。

    “哈哈!霍崇,你若是造不出来,我可得把你送官。定你个江洋大盗的罪。若这些不是你造的,早早说出来,不也少受些苦。”

    听这位四爷说的阴狠,霍崇只能苦笑道:“这位爷,我若是江洋大盗,落到你手里,我就认了。可我只是个百姓,我也不能承担本来就不是我做过的事。”

    “哈哈。”四爷爽快的笑起来,“好,把他锁了,现在就带他走。”

    当铁锁加身之际,霍崇觉得自己好像又穿越的不真实感。发生的一切都完全超出了自己想象之外,最特么离奇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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