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近见程凝儿面色如此难看安慰道:“凝儿莫要担心,我不会因此怪你的,毕竟是要程家一起跟我承担莫大的风险”

    程凝儿见林近如此安慰自己心里更是愧疚。

    “郎君你也知道这张纸要交给刻字工刻印,如此便瞒不住官府,必然牵扯出程家”

    “郎君没有既能帮到你又不至于牵扯到程家的办法吗?”

    林近闻言心思一动道:“凝儿提醒到我了,你家印坊可有活字了?”

    程凝儿点了点头道:“已经有了,只是其中有些难题未曾解决”

    林近闻言一喜道:“凝儿可否瞒着印坊里的人将字印给我?”

    程凝儿想了想点头道:“倒是有些测试的字印已是无用丢在仓库里,郎君等夜间工人下了工奴家带你去取”

    林近闻言道:“如此也好,到时我将字体做些修饰,否则还是有迹可寻,凝儿可以放心到时必不会牵扯到程家”

    林近自己并不会刻字印,即便会刻时间也来不及,但做些修改还是能办到的。

    今日程凝儿如果不答应林近只能回去让人抄写了,但毕竟人力有限,何况自己可信的人中识字的也不多。

    程凝儿见自己的担忧已是解决放心了不少。

    “刚刚父亲说让你留下来吃饭,你可答应?”虽是询问但语气显然带着不容反驳的意思。

    此时已是离天黑不远了,林近只是早上吃了饭,一直忙到现在也觉得有些饿了,何况等会还要跟程凝儿取字印,点点头答应了留下吃饭。

    柳如烟收到林近的信,仔细读完也明白了林近的意思。

    “刘主事,相公让你我将此纸所写的事情,传到汴京城各大茶楼酒肆中,只是不知你可有办法”

    林近给柳如烟的信里并没有程凝儿看到的内容那般言辞激烈,只是以叙说一件奇闻异事的手法写成了一个小段子。

    刘主事接过纸看了看道:“此事不难办,只是要花些钱财偷偷与那说书人商量一下便可”

    “花费多少银钱,相公到时自会送来,刘主事现在就要做,要多派些人手将此事口口相传越快越好”柳如烟嘱咐道。

    刘胜和闻言回道:“我这便召集人手,务必会将此事办妥”

    林近在程家吃晚饭的时候,汴京城大小茶楼都在谈论,今日在大相国寺有三个小娘子因反抗契丹使者的调戏被关入开封府大牢的消息,至于这三个小娘子是谁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这也是林近想要的结果,消息一定要掐头去尾才会让人忍不住追根问底。

    林近在程家吃过晚饭,程凝儿偷偷带他去了印坊仓库取了字印。

    字印是木质的虽不重却很多,有阴刻阳刻两种,林近为了好修改选了阴刻。

    林近将字印拉回林家工坊,喊来几个识字工匠,将需要用到的字印选了出来,虽只够两套印版但也会比手写快很多。

    一夜未眠林近将几百个字印一一做了修改,此时再印出来更像宋体字,看不出半分原来的痕迹。

    林近要求并不高,只要印出来让人看的清楚便可,只是用木框围起用鱼胶固定,两张简易的印版便制作好了。

    王语嫣的大哥王朴看着林近印的文字久久不语。

    “王家大哥,你现在去帮忙买些纸和印墨来,大概印两万份的”

    王朴点点头,带着钱出了门,林近才转身回去睡觉。

    林近一觉醒来已过了中午,王朴买来纸和墨,与祁迁一起早已学着林近的样子印了很多。

    “东家一上午已是印了大半”祁迁见林近醒来说道。

    林近回道: “印完纸不够再去买,累了就换人来,天黑前能印多少就印多少,印完后字印全部烧掉包括那些没用的”

    时至后半晌,几人才将所有纸张印完。

    “王朴大哥,你回家一趟,让伯父尽量用信得过的人去做此事,你家大概有多少人回来给我报个数”林近嘱咐道。

    王朴此时也是知道林近的用意点点头急忙回家去了。

    “秦宗你也将后院能信得过的人手召集一下,晚上将这传单,挨家挨户的发出去”林近又道。

    秦宗领了吩咐也急忙离去。

    林近吩咐柳如烟在茶馆酒肆传的消息已是满城皆知,但大多数人并不当回事,只是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林近也知道此时需要一把火,将事情引燃。

    大宋也是有愤青的,大宋的愤青当然也是知识青年,普通老百姓坐的住,因为事不关己,学子们向来以当家做主的人自居,他们是将来的士大夫团体。

    这天下午开封府衙门就被这些学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赵祯也觉得难办了,他无论怎么做都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大朝会上更是有人提出此事,有人要严惩不贷,有人要衙门放人,追究契丹使节的过失。

    林近也知道这事相当麻烦,但是他还是打定主意逼赵祯做出选择,如此拖着是自己家人在牢里受苦,更是怕夜长梦多。

    到了夜间林近让林家与王家的几十号人挨家挨户塞印好的传单,此时也不理会对方认不认识字了。

    汴京城有百万人口,十数万户人家,两万传单看着多其实远远不够,但达到林近想要的结果也是足够了。

    第二日一早,汴京城的百姓很多人发现自己家门口塞进来的传单。

    识字的自然一读就明白了,不识字的只能让左邻右舍给读出来又解释一番。

    “大宋开国以来,民心,四夷来朝,内有仕族政牧,外有兵将守边。今有林氏妇,夫始于好水川死,时不过数月。

    近于大相国寺烧香以慰在天之亡灵,途遇契丹使出言调戏,更欲强掳至其馆处,行其觊觎也,民妇不从反伤了那契丹使,乃为开封府尹贾昌朝命下狱中。

    朝中诸公为之争论,妇人可为守节反伤契丹使,满朝文武惟惧契丹甲,甘受其胯下之辱呼?

    今若治妇之罪,明日若有事,可依例否?如此,大宋百万兵何人犹甘之死,护我大宋无夷狄之侵!

    汴京城内民百万,前儿为守国而死,在天子脚下竟护不住将士遗孀乎?使其受彼夷使所辱,汝等心岂无一丝愧乎?汝等皆为懦夫乎?汝等皆为懦夫乎?汝等皆为懦夫乎?”

    大宋本就民风淳朴,见此文章者,无不是被林近最后一连四问,问的面红耳赤、心生愧疚。

    不消半日整座皇城对此事已是人尽皆知,契丹使团历来在汴京城里嚣张跋扈,民众早有怨言,如今林近一纸文章将这干柴点燃了,有胆子大的成群结队走上御街喊出口号,人群不断壮大,开封府衙门的大门昨日被一群学子堵着,今日却被汴京的平民百姓堵的更彻底。契丹使节的下榻之地都亭驿外面更是人满为患,前排之人更是已成剑拔弩张之势。

    此时的契丹使团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只躲在驿管里不敢露头。

    皇城里的赵祯也是坐不住了,他没想到一夜之间事情变的如此之大,急忙召来几位大臣商议此事。

    此时殿中站着三人章得象,吕夷简,王举正,前面两个为同平章事,等同宰相。王举正为参知政事,为副宰相。

    “如今契丹使节之事已是闹的沸沸扬扬,诸公可有对策平息此事?”赵祯先开口道。

    章得象开口道:“官家此事本就是契丹使节无理在先,引起民怨也是契丹人的责任,要解决此事需制契丹使节的失礼之责”

    吕夷简也开口道:“章相此言差已,那契丹使节如何肯受我邦责罚,真要处置了那使节怕是于辽国皇帝也不好交代”

    赵祯看向王举正问道:“王相认为该如何做?”

    王举正一拱手道:“官家此时已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了,应先将那林氏三人放出来,一旦民怨难消愈演愈烈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赵祯闻言也是一惊问道:“此时民众只是围了那契丹使节,王相为何如此认为?”

    王举正一拱手道:“若是朝中久久不决,民众也许会来皇城外请愿了,官家需尽快做出决断”

    章得象想了想王举正的话也道:“官家王相所言在理,何况那契丹使节有错在先,若是林氏三人一直关押在大牢中如何平息民怨”

    吕夷简闻言道:“官家不可,若是将人放了辽国那边又如何交代?”

    章得象闻言回道:“吕相难道甘愿受那胯下之辱?”

    “章得象你有辱斯文”吕夷简怒道。

    “非是我有辱斯文,而是此事已是满城皆知,吕相可以不要脸皮了,我章得象还要呢,何况那契丹使节只是受了些伤”

    王举正也道:“吕相,契丹使节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又要强行掳走,林氏只是反抗误伤,更何况此时已是上万人围了都亭驿,吕相是要派禁军进城围剿乱民吗?”

    吕夷简闻言脸色巨变。

    赵祯一直两相纠结,既不想寒了汴京城百姓的心,又不想与辽国闹的不愉快,但到了此时也是由不得他不尽快决断此事了。

    赵祯开口道:“吕相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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