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到底甜不甜, 杨整和杨瓒是不知道的,便是连杨广也不知道。然他们知道,眼前的杨兼, 活脱脱一个无赖, 连卧病在床的梁国公世子见到杨兼,都要自愧三分,无地自容……

    反观杨兼,说出这般无赖之辞,竟一副君子坦荡荡,是你们小人长戚戚的模样, 仿若谪仙一般毫无负担的站在众人面前。

    杨老四似乎一时也忘了愤怒, 瞪着眼睛还有几分呆样,杨兼笑着说:“那便如此说定了,小四儿就安安心心的留下来, 让本世子好好儿的……照顾照顾你。”

    杨兼说“照顾”二字之时,还故意咬重了声音,更不似甚么好人, 二位弟弟的尴尬病登时又发作了, 不知该把目光放在哪里。

    杨兼一个人自说自话, 杨老四这才反应过来,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毕竟在场众人都是“帮凶”, 虽两位弟弟尴尬着, 但还是保持着堵住杨老四去路的位置没有动。

    杨老四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风云变化,但很快全部掩藏起来,嘿嘿傻笑一声,说:“世子、子——子, 盛情款待,鱼鱼鱼——鱼豆腐也这般美味!小人、小人人当然……当然愿意留下来了!”

    杨兼微微颔首,说:“你自愿留下来便好。”

    杨广:“……”无奈的叹了口气。

    杨兼说着,还走过去拍了拍杨老四的肩膀,仿佛一副亲和的模样,但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杨兼并不属于高大的类型,身姿高挑,甚至看起来有些许的纤细,而这杨老四乍一看上去并不壮实,却十足高大,与老二杨整差不多高,因此杨兼去拍杨老四的肩膀,还要高高的抬起手来。

    但杨兼本人并不觉得这是甚么问题,很自然的拍了拍杨老四的肩膀,眼眸中划过犹如星辰一般的流华,似乎又来了甚么坏主意,说:“小四儿,咱们如此有缘,这是不是缘分呢?”

    两位弟弟还有杨广看到杨兼眼中的精光,暗觉不好,毕竟他们跟随杨兼有些日子了,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杨兼,眼看着杨兼露出这样的眼神,便知道他又要戏弄人了。

    “缘、缘缘缘……”杨老四的话还未说完,杨兼已然笑眯眯的说:“的确,缘分,这怕是上天的指引,干脆这样罢,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

    “结拜?”

    “结拜?!”

    营地门口同时响起两声诧异的反问,第一声是杨老四本人的,这第二声是个重声,乃是老二杨整和老三杨瓒的,两个弟弟惊讶的瞪着杨兼。

    要知道结拜可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杨兼和杨老四结拜了,那两个弟弟岂不是也成了杨老四的间接兄弟。

    杨兼笑着说:“为何如此惊讶,方才都说了,兼与小四儿如此投缘,这正是老天爷的指引啊,结拜罢,正好结拜。”

    他说着,单膝点地,把地上的鱼豆腐木钳子捡起来,“哆!”一声干脆利索的插进土里,好似要当香火一般,指着木钳子说:“都是现成儿的,别废话了,结拜罢。”

    杨老四面上肌肉横跳,额角青筋乱蹦,克制了好半天,这才保持着傻呵呵的面相,说:“世、世世子……这不好罢,小人只是是是是……是一个普通百姓,怎么能、能能高攀世子结拜拜拜呢!”

    杨兼笑眯眯的说:“普通?你可一点子也不普通。”

    杨老四面容一僵,又嘿嘿傻笑了一声。

    杨兼挑眉说:“让你和国公的世子结拜,为何还推三阻四?是了,不结拜,那一定便是有鬼。”

    “有有有……”杨老四赶紧摇手,说:“没没没、没鬼!”

    杨兼说:“没鬼便结拜。”

    果然是强扭的瓜,杨老四没有任何法子,只得答应与杨兼结拜,两个人便跪在营地门口,对着的地上插着的三根鱼豆腐钳子,敬告天地,结拜为兄弟,像模像样的。

    杨兼末了还拍了拍杨老四的肩膀,说:“小四儿,以后你便是为兄的弟亲了,虽不是亲的,但胜似亲的,倘或有甚么困难,一定要和为兄说,可知道了?”

    杨老四勉强点头,说:“知、知道了。”

    这杨老四看起来与杨兼一般年纪无二,也不知具体谁是兄长,看颜色来说,杨老四身材高大,反而稳重一些,不过一说话傻兮兮的喜欢傻笑,杨兼根本没有询问杨老四的年纪,便自己决定做了兄长,这其中结拜的诚意可见一斑。

    弟弟和儿子看着杨兼耍宝,随后杨兼还执意送杨老四回营帐,一定要看着杨老四走入营帐,好兄长似的挥手,说:“小四儿,好好休息,大兄明日再来探看你。”

    杨老四进了营帐,杨兼便晃着腰扇,施施然的往回走,两个弟弟跟在后面,小包子拉着杨兼的手,三大一小走出很远,杨兼这才站定。

    杨瓒迟疑的说:“大兄……若是让阿爷知道,你给阿爷捡了个便宜儿子回来,阿爷一定打断大兄的腿!”

    杨兼摆了摆手,说:“有几条腿也都被阿爷给打断了。”

    杨广:“……”

    杨兼对杨整说:“老二,让你派去监视杨老四的人,如何了?”

    杨整立刻回话说:“大兄放心,早已经安排了,来人汇报杨老四安分的紧,平日里基本不说话,活脱脱一个哑子似的。大兄,有甚么不对劲儿么?”

    “不对。”杨兼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沉吟了一番,终于开口说:“自然不对,你们不觉得这个杨老四……”

    杨兼还顿了顿,两个兄弟和儿子都等着杨兼的答案,便听杨兼笑着说:“……俊美的有点子过分么?”

    三弟杨瓒嘴角一抽:“……”

    小包子杨广眼皮一跳:“……”

    二弟杨整最是单纯憨厚,则是挠着后脑勺哈哈笑着说:“好似是这么回事儿,的确很是俊美,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能与大兄媲美之人。”

    杨兼拿着腰扇一拍手心,说:“正是如此。”

    杨瓒还以为杨兼在开顽笑,毕竟突然谈论上杨老四的容貌,听起来不是很正经。但其实杨瓒误会杨兼了,杨兼说的可是正经之事。

    虽不能以貌取人,但历史长河之中,真的便有很多“以貌取人”的典故。这杨老四的面容不俗,可以说是非同一般的不俗,且身材高大,“细皮嫩肉”的,一看平日里便是养尊处优之辈,掌心里又有习武的老茧,说话行事掩饰了很多,但不难看得出来,其实这个杨老四极有家教,这个年代的普通百姓,连饭都吃不起,哪里来的如此家教?

    这些都让杨兼想到了一个南北朝赫赫有名之人……

    只不过杨兼现在还不能确定,因此多番试探,又让杨整派人去监视。

    今日忙碌了一天,已经十足疲惫,杨兼早上暴揍梁国公世子,下午力挽狂澜,晚上又做了鱼豆腐,一点子也不想动弹,试探完杨老四,便带着便宜儿子回营帐,洗漱休息了。

    玉米乃是蜀国公的小儿子尉迟佑耆,这会子身份暴露,自然不可能再在杨兼身边伏侍,杨兼躺在床上还感叹了一下,说:“还是玉米手脚麻利可心呢。”

    杨兼准备燕歇,小包子杨广本要回自己的营帐去歇息的,不过今日刚刚送走一个小流民,让杨广感受到了“失宠”的危机,所以打算加把劲儿留下来。

    杨广没有离开,小包子蹬着小肉腿儿,艰难的爬上帐子床,一个轱辘,仿佛小皮球一样,直接轱辘到杨兼怀里,主动做了人体工学抱枕。

    杨兼没想到儿子这么“主动”,也是儿子今日特别粘人,不知是不是受伤的缘故,既然抱枕都主动送上门来了,杨兼岂有不受用的道理?

    杨兼两眼闪烁着精光,一把抱住小包子,杨广与杨兼的眼神一对,登时又后悔,但此时想要逃跑万万是来不及的,只能踢腾着小肉腿,被杨兼死死搂在怀里。

    “奶香十足。”杨兼用下巴蹭了蹭小包子肉嘟嘟的小脸蛋儿,感叹的说:“儿子,你是奶黄包托生的么,又香又软,正宗奶黄包。”

    杨广:“……”奶、奶黄甚么?

    杨兼的确是累了,戳了几下小包子的脸蛋儿,便架不住困倦,搂着小包子睡了过去,很快沉浸在无边的梦魇之中……

    ——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

    ——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如此虚伪,这真的是你么?

    ——你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暴戾!乖张!喜怒无常!杨兼,记住……你是一条疯狗!

    ——呜呜呜……妈妈,不要打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我吃不下了,呜呜妈妈,呕……

    “放……放我出去……”

    杨兼兀自沉浸在梦魇之中,那梦魇仿佛便是泥沼,愈是挣扎,便陷得愈深,无休止的吞噬着杨兼。

    薄汗从杨兼的额角慢慢阴开,不停的滚落下来,杨兼死死皱着眉头,嗓子里发出低低的梦呓声,短促的低喘着。

    杨广睡得正沉,突然感觉有些窒息,别看他如今只是四五岁的小包子模样,但素来机警,立刻唰的一下睁开眼目,分明是一双小猫眼,在黑暗中低头反顾,露出更多的三白,瞬间变成了阴鸷的狼目。

    身边的杨兼不知梦到了甚么,似乎被梦魇所困,杨广躺在他怀中,正好被杨兼的手臂箍着,杨兼在梦中挣扎,手臂越缩缩紧,仅仅桎梏着小包子。

    小包子艰难的爬起来,失去了怀中的小包子,杨兼似乎更加没有安全感,双手乱抓了两记,甚么也没有抓到,干脆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额头抵着自己的膝盖,不停的颤抖着。

    “父父?”小包子试探的唤了杨兼两下,杨兼根本没有反应,还挣扎在梦魇之中,口中不停的低喊着:“我不想吃……不要、不要吃……放我出去……”

    杨广微微蹙起眉头,肉肉的小眉头蹙成了正宗的川字眉,莫名有些威风凛凛,杨广当即用两只小肉手抓住杨兼的胳膊,使劲摇晃,虽言辞正色,但少不得奶声奶气,唤着:“父父!你肿么啦?父父!醒醒鸭!父父父父!”

    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交替的从杨兼的额角滚下来,身子透支了一般,被梦魇折磨的几乎提不起一点儿力来,杨兼挣扎在无边的黑暗梦魇之中,昏暗、恶臭、异味儿,还有蛋糕的香甜气息,交织弥漫在一起……

    就在这昏暗之中,突听“父父、父父!父父……”的声音,软糯糯的好像可口的年糕,一声一声,执着的将杨兼从梦魇之中拉了出来。

    “嗬……”杨兼的衣领湿透了,猛地睁开眼目,双眼直愣愣的瞪着帐子顶儿,还有些没醒过神来,仔细一看,是便宜儿子。

    小包子趴在杨兼旁边,还晃着他的手臂,奶声奶气的说:“父父!父父你醒啦?父父?”

    杨兼沙哑的“嗯”了一声,慢慢翻身坐起来,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杨兼脱力,对小包子挤出一个温柔的笑意,说:“父父把你吵醒了?乖,无事,继续睡罢。”

    杨兼说着,让小包子躺下来,给他盖好被子,便翻身下床,如今还是半夜,夜色正深厚,杨兼却似乎要出营帐。

    小包子撑起小短手,利索的翻身跳起来,说:“父父去哪里鸭!”

    杨兼说:“乖,睡罢,父父出去散散。”

    杨兼素来做噩梦,都会一直延续到天亮,今日被小包子半夜叫了起来,杨兼便不想再睡了,打算出去走走,免得再次陷入梦魇之中。

    杨广眼眸转了转,他不知父亲还有梦魇的习惯,如今正是讨好父亲的绝佳时机,眯了眯眼眸,下定了决心,立刻从帐子床上蹦下来,吧唧一把抱住杨兼的大腿,抬起肉肉的小脸蛋儿,大眼睛从下往上可怜兮兮的瞧着杨兼,软糯糯的说:“父父,窝要陪着父父!”

    杨兼忍不住揉了揉小包子的小肉脸,说:“你不困么?”

    “不困!”小包子使劲摇头,奈何杨广现在只有四五岁的年纪,还是个小娃娃,体力跟不上,这会子已经困得上眼皮粘着下眼皮了,却极力睁大眼睛。

    杨兼看着他那小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干脆将小包子从地上抱起来,说:“好,那就跟父父出去散散。”

    杨兼抱着小包子从营帐走出来,已经是深夜,营地里静悄悄的毫无声息,不知是不是因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让整个营地都产生了隔阂,今日的营地格外寂静,可以说是一片死寂……

    小包子杨广困得脑袋里晕晕的,坐在杨兼怀里直打晃儿,但是执意不回去休息,一定要讨好杨兼陪在杨兼身边。

    一大一小在外面散了几步,哪知道这么巧,便听到簌簌簌的声音,一个诡异的黑影慢慢移动着,十足鬼祟。

    刺客?杨兼眯了眯眼睛,瞬间戒备起来,快速朝着那黑影走过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大半夜在营地里闲逛。

    那黑影移动的速度不快,原不只是一个人,一共两个人,还在小声说话。

    “别拉着我,我的衣带要被你拽掉了!快松手。”

    “三、三弟,你陪我去罢,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三弟?”

    杨兼仔细一听,这声音怎么那么像自己的两个弟弟?走得近了,即使月色再暗淡,杨兼也看了个清楚,果然是老二杨整和老三杨瓒。

    老二人高马大的,仿佛是一个大秤砣,坠在老三身上,死死扒着他的衣带,杨瓒正在抢夺自己的衣带,满脸都是无奈。

    “二弟,三弟?”

    杨整和杨瓒正在衣带拉锯战,突然看到大兄抱着小侄儿走过来,杨瓒狠狠松了一口气,说:“大兄,你可来了!”

    杨兼奇怪说:“大半夜不歇息,二位弟亲鬼鬼祟祟的,这是在做甚么?”

    杨瓒无奈的说:“都是二兄!”

    杨整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说:“其实……其实弟弟肚子有些饿了,半夜给饿醒了。”

    杨整食量很是惊人,晚上虽吃了许多鱼豆腐,但这会子竟然饿了,想要找点夜宵来食。

    但偏生……

    高大威严,时任车骑大将军的杨整,有点子……

    “怕黑?”杨兼眼皮一跳,重新上下打量着身材高大的二弟杨整,笑着说:“二弟还有这样的萌点?”

    杨整怕黑,碍于车骑大将军的威严,鲜少有人知晓,便是连阿爷杨忠也不知晓。说起杨整怕黑,都是杨瓒的罪过。杨兼还是“原主”的时候,与两个弟弟走得并不是很亲近,反而是老二杨整和老三杨瓒比较亲近,两个人素小顽在一起。

    小时候的杨整虎头虎脑的,杨瓒便精明得很,当时年纪太小,顽心很重,也不稳重,杨瓒总是喜欢讲鬼故事来吓唬二兄,久而久之,杨整便开始怕黑,如今已经长大,但怕黑的毛病还是改不得。

    杨兼没想到老二还有这样的反差萌,今日倒是见识到了。

    杨兼心想,反正今日也是睡不得了,二弟既然饿了,干脆去膳房一趟,给大家伙儿做点夜宵来食。

    杨整一听,眼眸登时亮了,条件反射一般想起了大兄所做的鱼豆腐,那鲜美的滋味儿,让不爱吃鱼的北方人都爱不释口。

    杨整还保持着拽着杨瓒衣带的动作,欢心的说:“好好好,大兄做的夜宵,一定美味!”

    杨瓒无奈的揉着额角,说:“先放手,我的衣带!”

    兄弟三个人带着小包子往膳房去,杨兼本想一个人去膳房理膳的,毕竟弟亲和儿子也不会理膳,但是老二杨整坚持,说是人多热闹,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估计杨整是怕黑,人多壮胆儿。

    杨兼也没有拒绝,众人便一起往膳房去,这会子已经是深夜,膳夫都不在膳房,全都歇息去了,膳房里冷冷清清,昏昏暗暗。

    刚走到膳房门口,三弟杨瓒突然说:“你们听……”

    “嗬!”老二杨整不负众望的大喊一声,吓得一把抱住老三杨瓒,杨瓒没有他高大,是三个兄弟之中生得最斯文的一个,被杨整勒住脖颈,差点子便断了气,使劲挣扎着,拍着杨整粗壮布满肌肉的胳膊,咳嗽的说:“放、放手,勒死我了……”

    杨整哭丧着脸,莫名有些小可怜儿的模样,埋怨说:“三弟你做甚么又吓唬我?”

    杨瓒冤枉,刚要辩解,小包子杨广眼神一厉,奶声奶气却十足正色的说:“有声音。”

    “嗬!!”杨整刚刚放开杨瓒,被小包子这么一吓唬,第二次狠狠抽了一口冷气,又勒住了杨瓒的脖子。

    杨兼仔细一听,小包子和杨瓒真的没有吓唬人,的确有声音,深更半夜的,按理说膳房里没有人才对,但这会子膳房里却传来“呜呜呜呜”的声音。

    “哭……哭声?”杨整乃是车骑大将军,跟随阿爷杨忠南征北战,武艺自然是不弱的,耳聪目明,听得十足真切,说:“哭、哭声,不会有……有鬼罢?”

    杨瓒是个贼大胆子,把杨整这个大秤砣扒下来,说:“哪有甚么鬼怪,我素来不信这个!”

    虽南北朝普遍信佛,但杨瓒素来都不信这个,别看他生得斯文,但是胆子壮的很,将杨整拦在身后,说:“我去看看。”

    “呜呜呜呜……”

    “呜呜——”

    “呜呜、呜呜呜……”

    真的有哭声,从膳房里幽幽的传出来,伴随着沉闷的夏风,一点点扩散,因着膳房空旷,那声音还打着卷儿,越发的不真实。

    “嗬!!!”杨整第三次被哭声吓住,一把抱住三弟杨瓒,杨瓒听到二兄的抽气声,本想提前躲开,但他哪里是杨整的对手,杨整眼疾手快,一把捞过杨瓒,差点子扎在杨瓒怀里。

    杨瓒无奈的几乎要翻白,随口说:“二兄,你像点样子!你看看小侄儿都不怕,这么多人你怕甚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杨广本就多生了一副心窍,听杨瓒这么一说,突然想到自己如今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应该表现的很是胆小。

    杨广眼眸一转,当机立断,立刻学着杨整的模样,小脑袋一头撞在杨兼怀中,晃着小身子,使劲的打挺,装模作样奶声奶气的呜咽着:“父父,怕怕!”

    杨整理直气壮的说:“你看,侄儿也怕。”

    杨兼嘘了一声,食指竖起轻轻压在自己唇上,作势让大家噤声,低声说:“不是闹鬼,是闹耗子。”

    耗子?

    众人不解,杨兼已经抱着小包子慢慢走过去,一点点逼近哭声。哭声在膳房的最里头,藏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兀自“呜呜呜”的哭泣着,杨兼轻轻走到那哭声背后,哭声这才发现了杨兼,吓得一蹦老高,调头便跑。

    杨兼怀里抱着“怕鬼”的小包子,没手去抓“小耗子”,立刻低喝:“老二,抓住他!”

    杨整这才发现,原不是闹鬼,当真是“闹耗子”,有人半夜三更藏在膳房里装鬼,既不是鬼怪,杨整便不怕了,拿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车骑大将军气概,眼睛一眯,布满肌肉的手臂一把捞住那“小耗子”,阴鸷冷笑,说:“好啊,我倒要看看,是甚么人装神弄……皇、皇上?”

    车骑大将军的气概还没“帅过三秒”,杨整待看清来人,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登时都没了反应。

    杨兼和杨瓒也赶过来,那呜呜哭泣的“小耗子”可不就是当今的人主小皇帝宇文邕么?!

    小皇帝宇文邕双眼哭的通红,仿佛一双桃花眼,眼尾红彤彤还向下耷拉着,一副异常委屈的模样。

    宇文邕本就只有十六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身量没张开,没有窜个子,比杨兼矮了不少,平日里气势不凡并不显得如何,如今哭的两眼红彤彤,简直像是个顽具小兔子。

    “人主?”老三杨瓒也是懵了,任他是京兆第几才子,也决计想不到人主会半夜三更藏在膳房里哭泣。

    小皇帝宇文邕不只是哭泣,手里还捏着一块硬邦邦已经凉透了的蒸饼,嘴边上都是干涩的冰渣子,和眼泪鼻涕糊在一起,那场面儿实在太壮观了,让人不敢逼视。

    杨兼反而镇定了许多,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淡定的看着眼前这不同寻常的小皇帝,或者说是小皇帝不同寻常的一面。

    小皇帝宇文邕被众人当场抓住,一时慌了神,两条眉毛扒着,眼尾向下耷拉,可怜巴巴,眼眶中还含着泪泡,在众人的注目下,泪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好似触动了他委屈的机关。

    小皇帝宇文邕当即把手中冷得僵硬的蒸饼一扔,蒸饼砸在地上,蹦起半人高,足见小皇帝宇文邕有多用力,蒸饼的渣子飞溅,正好溅了老三杨瓒一脸。

    杨瓒脸皮抽搐,他是有些洁癖之人,十足爱干净,被蒸饼渣子飞了一脸,奈何那飞他一脸的罪魁祸首是当今人主,杨瓒只好忍了。

    一旁的杨整发挥了好兄长的作用,立刻揪着自己袖子,把杨瓒脸上的蒸饼渣子抹下来,轻声说:“深吸气,没事没事,三弟,人主刚咬了两口蒸饼,应当没甚么涎水。”

    杨瓒:“……”

    就在杨瓒嫌弃、杨整安慰的声音中,小皇帝宇文邕终于爆发了,“哇——”一声竟哭了出来,且是嚎啕大哭!

    老二杨整和老三杨瓒登时不知所措的怔愣在了原地,不知这是甚么情况,一向稳重持重、教养森严的人主,竟嚎啕大哭起来,气势汹涌澎湃,叫人无所适从。

    小皇帝宇文邕一哭起来,这才像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一面哭一面用袖子不雅的蹭着自己的鼻涕和眼泪,摊煎饼一样糊了满脸,越擦越脏,嘴里呜咽的说:“反正都被你们看到了!要笑便笑罢!寡人也没甚么可怕的了!呜呜呜呜——寡人做了这么多!忍了宇文护那个老匹夫这么久!为甚么、呜为甚么,为甚么就失败了!!都是侯莫陈崇那个庸狗,不成器!不足与智谋!呜、呜呜——嗝!都是他坏寡人大事!寡人要杀他头!大辟!枭首!哇呜呜呜——”

    杨整:“……”

    杨瓒:“……”

    杨广:“……”

    众人听着小皇帝的哭声,总算是明白了,原小皇帝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镇定自若,今日之事他心里过不去,所以独自一个人,专门挑了半夜三更没人来的地方,藏在膳房里哭泣,且暴饮暴食想要缓解郁闷,哪知这么巧,杨整肚子饿,想要食夜宵,杨兼便带着弟弟和儿子过来了,把小皇帝宇文邕的丑态撞了个正着。

    小皇帝宇文邕嚎啕大哭,哭声十足爷们儿,杨整和杨瓒束手无措,杨广对哭声也没甚么感觉,他可不像杨兼一般,看不得孩子的哭声,杨广见多了哭声,浑然无所谓,用一双可可爱爱的猫眼,平静的注视着哭咽不止的小皇帝,一点子同情怜悯也没有。

    杨广暗自观察了一下杨兼,杨兼最看不得小娃儿的眼泪,这小皇帝足足十六岁有余,应该……不算是小娃儿。

    无错,不足为惧。

    小皇帝又是哭又是抱怨,久久停不下来,哭着哭着还打嗝儿,怕是刚才吃了冷硬的饼子,现在胃里头不舒服了。

    杨兼便这样冷漠的凝视着小皇帝哭泣,看了良久良久。杨整掏了掏耳朵,杨瓒头皮发麻,低声对杨兼说:“大兄,想想法子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杨兼终于开口了,但绝非是安慰的话,而是火上浇油之言辞,幽幽的说:“人主哭得如此凄然,心中如此难过,难道不正是因着人主知晓,今日之过,并非梁国公一人之过么?是人主太过轻敌,阅历又少,才落得今日收场,不是么?”

    “你……你……”小皇帝气的浑身打飐儿,瞬间忘了哭泣,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狠狠指着杨兼。

    杨整和杨瓒慌了神,本想让大兄安慰人主的,哪知道大兄不安慰便罢了,竟然火上浇油,现在可好了。

    “你放肆!”小皇帝宇文邕气势十足,拿出实打实的帝王气势,奈何他现在活脱脱像个小哭包一样,眼睛红鼻子红,说着说着又哭了出来:“呜呜哇——你们都欺辱寡人!!寡人、寡人呜呜呜呜……”

    杨广看着宇文邕嚎啕大哭,心中了然一笑,果然,小皇帝宇文邕年岁大了一些,已经无法打动杨兼的“恻隐之心”了,根本不足为惧,无需多虑。

    杨兼仍旧淡淡的看着小皇帝撒泼大哭,他的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儿,看到了灶台上堆放的一只布袋子,打开去瞧,里面是一袋子的甜杏仁儿。

    杨兼随手拿起一颗杏仁,递给小皇帝宇文邕,宇文邕赌气的把杏仁丢在杨兼身上,外强中干的说:“寡人不食!拿开!”

    但杏仁只有那般大小,又不是凶器,又不是暗青子,丢在杨兼身上,不痛不痒的,没甚么大不了。

    杨兼并不生气,又从布袋子里拿出一颗杏仁,食指和中指捏着杏仁,对小皇帝宇文邕说:“人主,兼斗胆一问,这是何物?”

    小皇帝宇文邕没好气的说:“杏、杏仁!”

    杨兼微微颔首,说:“无错,对人主来说,这便是一颗杏仁,打在兼的身上不痛不痒。”

    他说罢,将手中那颗杏仁递给二弟杨整,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杨整点点头,食指和中指夹住杏仁,沉肩提肘,手臂一展,“嗖——”杏仁登时飞了出去,离弦之箭般,“啪!!!”一声脆响直接打在膳房营帐的横梁上。

    “咔——咔嚓!!!”

    膳房营帐的横梁应声而断,倘或不是有保险的横梁,整个营帐险些坍塌下来,把他们兜在下面。

    扑簌簌的尘土从天而降,伴随着木屑碎渣,掉了众人一头一脸都是。

    不等小皇帝宇文邕发怒,杨兼便发问说:“同为杏仁,为何人主丢出去便不痛不痒,而车骑大将军丢出去,却足以撼树?”

    小皇帝宇文邕更是没好气,说:“自是他力气比寡人大!”

    杨兼轻笑一声,第三次拿起布袋子里的杏仁,捏在手指尖反复地看,说:“无错,人主也知道,都是一颗小小的杏仁,在人主手里,便只是一颗小小的杏仁,甚么作用也没有,而在旁人手里,仿佛便不再是一颗小小的杏仁,原因很简单……旁人的势力,比人主要大。”

    杨兼仿佛在说绕口令,小皇帝宇文邕听到这里,哭声戛然而止,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杨兼。

    杨兼又说:“如今的人主势力不足,便仿佛力气小之人,只有做到集势,这颗小小的杏仁,才能成为人主的武力,哭,是无济于事的。”

    原杨兼根本不是在羞辱小皇帝,而是在安慰他,不得不说,这样的安慰方式简单易懂,小皇帝宇文邕登时便明白了过来。

    杨广心中却“咯噔”一声,说好了只对小孩子心软呢,小皇帝宇文邕这个岁数,怎么也不算是小娃儿了。

    宇文邕呆呆的看着杨兼,眼眶边上还挂着大泪泡儿,因着方才哭得岔气儿,这会子还“嗝!嗝、嗝……”不停的打嗝儿,但小皇帝悟性极高,好似明白了甚么。

    杨兼复又摆弄着手中的杏仁儿,笑着说:“说到这杏仁,最大的功用还是吃,味道甘美醇香……这不欢心之时,最好的法子便是吃,那/话儿怎么说来着?一吃解千愁。”

    杨广眼皮一跳,当真有这么一句话儿么?

    杨兼神神秘秘的对众人又说:“今儿个各位算是有口福了,杏仁可以做一道绝世美味,你们可知是甚么?”

    杨整正饿着,一提起吃,登时精神了很多,迫不及待的说:“大兄,是甚么?”

    杨兼的笑容更加神秘了,温润风流的面目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唇边隐露出一个单面儿的小酒窝,给杨兼平添了股亲和的气质。

    众人便听杨兼笑着说:“少女的酥/胸。”

    “酥……”三弟杨瓒脸皮最薄,登时通红,小侄儿还在跟前呢,嗔怪地说:“大兄!”

    小皇帝宇文邕虽然自持老成,但听到杨兼突然开“黄腔”,脸皮子也挂不住,说:“甚么不正经的吃食,寡人不食!”

    杨兼耸了耸肩膀,说:“你们想到何处去了,兼说的是一道杏仁小甜饼,外皮酥脆,内里焦甜,保证是你们谁也没食过的。”

    杨兼所说的杏仁小甜饼,号称少女酥/胸的甜食,正是——马卡龙。

    如今乃是南北朝时期,即便小皇帝见多识广,也绝对没食过马卡龙这种甜品。

    提起马卡龙,很多人都觉得那是一种相当高档的甜品,蛋糕房卖的马卡龙,一枚最少也要二十元左右,而且每年水涨船高,高档一点的甜品店,一盒马卡龙几百不等。

    其实马卡龙和红极一时的网红舒芙蕾一样,制作过程和需要的材料相当简单,十足便宜方便。

    马卡龙只需要杏仁粉、糖和鸡蛋足以,正巧了,这些东西膳房里全都有。

    杨兼立刻动作起来,将甜杏仁浸泡、去皮、炒制、捣碎,做成杏仁粉,这可是制作马卡龙的重头戏。值得一提的是,杏仁是带有油脂的干果,所以捣碎成杏仁粉的时候,杨兼加入了研磨细碎的饧粉,如此一来,杏仁便不会捣成糊糊,而变成了杏仁粉。

    有了杏仁粉便容易了,杏仁粉加饧粉,再用饧粉打蛋清,蛋清打发之后与杏仁饧粉和在一起,就做成了马卡龙的面糊糊。杨兼将面糊糊挤在承槃之中,挤成大小统一的小圆片,如此一来,等待烤制之后,两片小圆饼夹在一起,中间添加一些果酱等等,马卡龙便可新鲜出炉。

    小皇帝宇文邕将信将疑,杏仁他食得多了,不管是生食,还是炒制,他都吃过,但从没见过有人将杏仁捣碎成粉,又弄成面糊糊,好生的奇怪。

    马卡龙烤制的时间也不长,经过烤制,很快一股子甜滋滋的香味儿飘了出来,混合着杏仁粉的醇香,那味道说不上来,总觉得异常香甜。

    有人常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心情便会大好,小皇帝宇文邕闻到那甜滋滋的马卡龙味道,不知怎么的,心情真的比方才开朗了不少。

    杨兼将烤好的马卡龙取下来,又在膳房里找到了膳夫们酿造的果子酱,果子酱酸酸甜甜,正好夹在马卡龙中间。

    杨兼夹好一只马卡龙,在小皇帝殷切的盼望目光下,将第一只美貌的杏仁小甜饼马卡龙递给了……小包子杨广。

    小包子一看杨兼将小甜饼第一个递给自己,心中感叹着,自己在父亲心中果然还是第一位的。如此,甚好。

    杨兼烤制的马卡龙,没有加入五颜六色的色素。如今是夜里头,手头比较紧,也没有工夫去找天然色素,所以外形就是杏仁粉的本色,并不是花花绿绿的可爱颜色,但绝对不妨碍口味。

    杨兼将剩下的马卡龙全部夹好果子酱,递给“嗷嗷待哺”的小皇帝和两位弟弟,众人迫不及待的咬下去。

    这一口下去,果然明白了甚么叫做少女的酥/胸。

    马卡龙烤制的时候,面糊糊的外皮稍微“凝固”,如此一来,马卡龙的外皮便异常的酥脆,而内心娇而软,甜而甘。甜蜜可是马卡龙的一大特色,中间又加入了清新酸甜的果子酱,真真儿是甜而不腻。最重要的是,马卡龙的主要成分是杏仁粉,杨兼手作杏仁粉的香气原汁原味,坚果的醇香气息,经过烤制,弥漫在众人口舌之中,那种香味好像令人上瘾,欲罢不能。

    杨兼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吃甜食。小包子吃甜食的模样好像小松鼠,鼓着腮帮子嚼嚼嚼,异常可爱。而小皇帝两眼还红彤彤,来不及说话,左手拿着一个马卡龙往嘴里塞,右手又去抓另外一只马卡龙,甚么帝王架子都没了,足见这杏仁小甜饼有多成功。

    杨兼笑眯眯的说:“果然没错罢,不欢心的时候,吃点甜食便大好了。”

    小皇帝一口气吃了三只小甜饼,这才注意到杨兼没食,便说:“你怎么不食?”

    小皇帝说完,才突然记起来,是了,隋国公世子好似对甜食不服,不能食甜,能做出如此甘美甜食之人,却不能食甜,当真是可惜了。

    杨兼唇角还挂着笑容,幽幽的说:“是啊,兼为甚么不食……”

    这又是捣杏仁粉,又是烤马卡龙,闹腾了后半夜,很快便要天亮了,众人吃马卡龙吃到饱,小皇帝宇文邕豪爽的用袖袍擦了擦嘴巴,咳嗽了一声,这时候才端起国君的架子,说:“你们……今夜之事,谁也不许透露分毫!”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调头便跑,最后还不忘了抓两块小甜饼走。

    杨兼不由笑着摇摇头,无奈叹气,说到底小皇帝还是个孩子,一副强势模样,结果耳根子都红了。

    天亮之时,众人才从膳房离开,这一晚上精彩纷呈,杨兼这会子也累了,便抱着小包子杨广,准备回去歇息。已经天亮,杨兼终于可以好生睡一个回笼觉了。

    兄弟三人带着小包子刚走到营帐门口,准备各自回去睡回笼觉,便见到一个亲随急匆匆跑来,躬身作礼说:“少郎主、二郎主、三郎主。”

    杨兼见亲随行色匆匆,便说:“何事?”

    亲随立刻递上来一封书信,说:“少郎主,齐人斛律光,送来书信一封。”

    齐人?

    亲随口中的齐人,便是与北周对立的北齐了。

    南北朝从名字上便知晓,分为南朝和北朝,这北朝之中便有北周和北齐分庭抗礼。北周与北齐的战役从来不少,几乎是年年征战,不死不休。

    北齐的人突然给隋国公世子来信,岂不是古怪?

    杨兼从亲随手中接过书信,“哗啦”一声抖开,蜜香纸上工工整整密密麻麻都是文字,杨兼定眼一看,虽是隶书,但许多的生僻字,晦涩难懂的很。

    于是杨兼不动声色,很有“派头”的将书信递给三弟杨瓒,说:“三弟,你来读给为兄听。”

    老三杨瓒不疑有他,立刻展开书信朗读出来,书信是北齐将军斛律光写给杨兼的,这斛律光素来便有落雕都督美称,乃是历史上的北齐三将之一。这北齐三将另外还有两人,其一名唤段韶,这名讳或显生涩,很多人未曾听说过。但提起北齐三将中最后一人,那名声绝对如雷贯耳,未有人不曾听说过,便是历史上四大美男子之一……

    ——兰陵王,高长恭!

    斛律光如今乃是北齐的巨鹿郡公,突然给杨兼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写信,信上的内容更是让人惊诧。

    信上说,斛律光家中有一个家奴,日前偷盗了斛律光的财币,偷偷逃跑,潜逃到了原州一带,斛律光痛恨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仆,想要把它带回去剁成肉泥,巧的是,有消息说,斛律光的这个家奴伪装成了流民,如今正在原州猎场之内。

    杨瓒惊讶的说:“杨老四?”

    杨老四乃是斛律光的家奴,还胆大包天的偷盗了落雕都督的财币?

    杨兼抖开腰扇,“啪啪”敲了敲蜜香纸,笑着说:“一个家奴尔尔,竟能让落雕都督如此上心,亲自来书,我看他不是偷盗了斛律光的财币,而是偷走了斛律光的心罢!”

    杨兼说罢,自顾自的笑起来,说:“老四?越来越有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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