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我的声音甜的就连我自己听着都忍不住想要啃一口,可是,新来的那个说是远房亲戚的女孩子却理都不理我一下,似乎我只是萦绕在她身旁的空气似的,我不禁瞪起了眼睛,嘴上虽然被那个贴身的丫鬟给堵住了,心里却把她几乎骂了个遍,真是气死我了,是这家伙真的是属牛的啊,什么反应都没有,要不是那天平时一直都冷着脸的爹竟然会脸上堆满笑容把她迎进门来,我一定线给她那张长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脸上重重的涂上我的口水。

    想想也可气,就因为她,魏府里的所有下人全都被派了出去说是要找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就连醉酒的二哥也给爹轰了出去,爹那天发了狠,扔出一句硬邦邦的话:“要是找不到她,你们全都别想要回来了!”他那天的脸很阴沉,阴沉的就像是一块会立刻砸下雨珠子的云彩,看不到一丝放晴的迹象,下人们全都有些莫名其妙,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让老爷如此紧张?但是爹爹不说,他们也没有一个敢多问一句,匆匆忙忙的就跑出了府。

    大概是那位姑娘太过招摇了吧,偌大的一个京城里,要找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人是何等的难,但是偏偏还未到一个时辰,第一波派出去的下人就回来禀报说,有那么一个出手阔绰的人住在一家客店中,不但是出手阔绰,就连那气质也不像是普通人,在知道这是丞相吩咐下来要找人,那个店家马上就殷勤的把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哥哥,在听到有一个女孩子包下了紧挨着的另一间客房,他马上让那位店家带路去了这街上最好玩儿的地方,结果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把那个我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家伙给带回了家。

    这还不算,她竟然敢用那种似乎要比爹爹官位还高的那种大人物的口气跟爹爹说话,在我的记忆里,除了那个我只见过一次的中年大叔敢这么跟爹爹说话之外,就连哥哥也不敢在爹爹面前那么随便,更不用说是我了,可她竟然会那么做——哼!她以为自己是公主啊,那天是哥哥拉着我,不让我过去造次,不然我早就把她推倒在地上,狠狠捏她的鼻子出出气了。最可恨的是,爹爹的脸上竟未有丝毫的不满,他只是很恭敬的把她迎进了客厅,然后把门关上,不但是我,就连哥哥也不让进来。

    哥哥总说那是公事,但我知道其中一定有鬼,因为爹爹在跟和叔叔谈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把我抱在膝头,就连我用手指蘸着杯子里的茶水在桌子上胡写乱画他都不会生气,他那时见我太胡闹把我赶出去的时候,同样在说他们在谈论公事啊。

    我不相信那么小的小姑娘会有什么公事来找爹爹,在我看来,她肯定跟爹爹的关系不一般。

    后来管家莫名其妙的告诉我说,那是我的远房亲戚,叫羽儿,我就更生气了,每逢爹爹的寿辰那些远房亲戚都来过,那时我怎么没见过她啊?

    大概是因为太过不服气了吧,我总想着要跟她说说话然后刺刺她,然后把她尽快的赶出我的领地,可是大多数时候,我都不知道我的吵闹声是不是传进她的耳朵里了。当然,我不止一次的想要耍些计谋来捉弄她,结果,她似乎把我设下的圈套全都看见了似的闷声不响的躲开了。

    对她毫无办法的我,只能去找哥哥来帮助我,可是他总是笑笑,然后就像是要故意甩脱我似的找个理由把我甩开,自己却一个人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我去找管家帮忙,可是他也总是推说忙,还劝我说要把那些小心眼儿都放下和她交个朋友,不过看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儿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怎么也跟她好不起来。

    后来是因为一件事的关系,我跟她的关系才慢慢变得好了起来。

    那是庙会的第一天,我忍不住街上敲锣打鼓的喧闹,早早的把柳儿叫了起来,随着人流到了流月湖边,传说在这一天,湖水清洌如相思人的眼泪,有许多青年才俊都会在这里跟心上人一起观赏湖中镜花绽放的盛况,或许是因为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我身上了,一脸焦急的盯着我,害怕我会被人抱在的她竟然会被人推进了湖里。

    寒冬腊月,湖水何等的阴寒,柳儿的嘴唇立刻青紫了一片,我哭着想要抓住她伸过来的手,却总也够不着。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把我抱起,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另一道身影便一跃跳入湖中。

    我惊叫了一声,看那道粉红色的衣衫,我清楚地知道她是谁,羽儿,那个我总想看着她会出丑的人,就那么毫不犹豫的跳入了湖中。

    我不敢再看,我甚至睁不开自己的眼睛。我害怕自己会看到她们同样青紫的嘴唇,看懂她们绝望的眼神。

    可是,在回到家里后,我却看到的是另一双眼睛,漆黑的仿佛看不到一丝光泽,平静的仿佛惊不起半点波澜。

    那是我第一次想要感谢的人,那是我第一次想要佩服的人。在那时的我看来,她不仅仅是年纪比我要大上一点,就连心,也要比我成熟的多。

    我想要跟她成为朋友。但她总是一副将人拒之门外的表情,就是我来找她玩,她都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仿佛她根本与这里无关似的。

    有一曰,我突然发现了哥哥出现在她门外,我很奇怪,那天在流月湖的时候他们就是在一起的,现在发现哥哥的举止异常我就更奇怪了,难道说,他也想跟那个女孩子一起去玩吗?我不甘心,我要第一个得到她的友谊,虽然哥哥平曰里总是疼我照顾我,但是这个女孩子,我却不能让给他。

    “你叫什么名字?”我推开她的房门,她平时总会静静地坐在窗边的小凳上呆呆的望向窗外,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全部注意力似的不肯收回目光,我能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一些其他的东西,那些我看不明白却又竭力想要弄明白的东西,但我只能看懂,一些孤独和寂寞。

    “你叫什么名字?”我再次问她,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人,连我看着都嫉妒,但是她一直都不肯跟我说话,而我也一直不肯相信她只会叫羽儿一样,在我看来,她应该有一个更特别,更适合她的名字,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会叫蝶儿草珠儿什么的,可后来我沮丧的发现,什么名字都不适合她,除了那个羽字。

    或许,她就是那片想要重新飞到天上的羽毛吧,现在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她的那个侍女倒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跟她完全相反,在第一次见面就抢了我的茶喝。

    她告诉我说,那个女孩子叫阿彼鲁羽,阿彼鲁在她们家乡是公主的意思,她还要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一个人。她还要跟我拉钩,不然就不和我继续说话,哼,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其实除了那个总是整天静静地发呆的阿彼鲁羽,她也有自己的秘密。我能看得出,每次哥哥来找那个阿彼鲁羽的时候她总会盯着哥哥的脸看个不停,直到我在一旁捏她的脸才会红着脸从我的怀里挣扎出来,一边叫着我欺负她,一边还忍不住偷偷看哥哥的脸色。而有时哥哥也偶尔会像对我的那样,伸出手在她的头上摸两下,她便再不会理我,憧憬般的双眸中总会闪现出一种奇怪的光彩,像是我的那只从我手中接过糕饼吃饱了之后的猫一样脸上露出了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我觉得她们很好笑,哥哥在用一种似乎害怕她会看见他的目光偷偷望着小窗后那个文雅恬静的女孩子,而她则用一种同样的目光盯着我哥哥看。

    她是一个和我很合得来的女孩子,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告诉了我名字,她说,她的名字叫塔娜,她说,那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我完全不知所云的撇撇嘴,这根本听不出有什么好听的嘛。

    塔娜告诉我说,她的名字是‘希望’,在她那个遥远而又荒凉的家乡,每个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自己的孩子找到希望,然后可以顺着那个希望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知道好多好多她那里的故事,我很喜欢听她讲那些好听的故事,渐渐地,那个原本觉得拗口的名字也渐渐变得跟她讲过的故事一样好听了。

    她告诉我说,那是姐姐每天讲给她的。在她每次晚上不肯睡觉的时候,她的姐姐便讲着这些故事哄她睡觉,直到她完全睡着才离开,她还告诉我,每次她都不肯好好睡觉,一直撒娇似躺在姐姐怀里,听得迷迷糊糊地时候就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继续的听姐姐讲下去,有时,她的姐姐会为她讲一整夜的故事,直到她完全睡着。

    不知为何,在提到她姐姐的时候,她的表情总有种在她脸上很少看见的悲伤,无论我怎么问她,她都再不肯说。

    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能察觉到她的悲伤,而她却像是害怕别人知道似的把它深深藏了起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会跟我说,但我知道,如果心里有什么悲伤的话,说出来的时候要会好得多。

    就是因为她的故事,我也开始变得想要一个姐姐了,在我看来,一个姐姐要比一个贴身丫鬟要好得多,起码她会整夜陪着我,给我讲故事。

    我甚至专门去问娘,问她为什么不给我生一个讲故事的姐姐。

    娘很惊讶,然后忍不住笑出了酒窝,她指了指那个在窗边坐着的女孩,阿彼鲁羽,告诉我说,那个就是我的姐姐。

    于是我想要千方百计的接近那个沉默寡言的人,我期望自己能够像抓到塔娜心中的悲伤一样,也抓住她的悲伤。

    一个漂亮的银色头饰成了我计划中的第一步。即使柳儿给我拼命的跟那个金店的老板砍价,但他还是拿走了我所有的压岁钱。

    但我现在在意的已经不是那些零散的银角子了,我最想要的,是那个眼中似乎蕴含着无数的光芒的姐姐,我能感觉到她也想跟我一样,却总是像个在闹别扭的孩子一样竭力不让我接近她,还有,她那颗如琉璃般脆弱的心。

    第一次的计划竟然扑了一个空,当我揪着耳朵问福叔时他才龇牙咧嘴的告诉我说,大少爷跟那个从外地来的小姐一起出去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眼睛里装着的是怎么一份愤怒,可我偏过脸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旁边的塔娜竟然跟我一样眼中怒火中烧。我很奇怪,难道就因为哥哥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没有带上她,所以她就会这么愤怒?

    塔娜在那天之后便开始疏远我。不对,应该说是她也在有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事,但我也懒得管那么多,我只要那个姐姐,阿彼鲁羽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当阿彼鲁羽再次静静地坐在那个小窗前时,我突然从房门后窜到她背后,眼看着那个有着闪闪发亮的小银挂件的头饰就要戴在她头上时,原本离她老远,似乎在那里倒茶的塔娜却像是一道闪电般的冲了过来。或许她比闪电更快,我只觉得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已经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冰冷而且锋利,带着丝丝的刺痛,划伤了我娇嫩的皮肤。

    我看到了塔娜的眼睛,依然是那种闪亮的仿佛还带着些许调皮的黑色,只不过那不再是我所熟悉的眼神,她看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昨曰的笑意,唯一拥有的,只有那种仿佛剔除了全部感情般的冰冷。

    我甚至看到了阿彼鲁羽眼中的惊讶,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陌生而又熟悉。

    我第一次听到阿彼鲁羽的声音,是那么清脆,宛如风铃在碰撞,高贵而又不容置疑,“放开她。”

    我听到我昔曰的朋友塔娜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沙哑,却仿佛是从未认识的人,“是。”

    我听到自己发出的奇怪的笑声,在那个原本回戴在阿彼鲁羽的头上,现在却依然在我手里轻轻碰撞的小银饰发出的悦耳的声音中,我的笑声是那么刺耳。

    我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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