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虫鸣声微弱, 雾气缭绕中她在慢慢往下沉。

    不过这水中似乎有另外的身影,似游鱼一般,等俞秋生察觉之时雾气呈现出乳白色,朦朦胧胧的, 似梦非梦。

    “谁?”

    俞秋生不轻举妄, 一只手摸着衣裳, 一只手遮住胸.口。黑夜里总容易叫人滋生出无数的猜疑出来。

    “俞秋生。”

    她听到名字先是一愣,渐渐的雾气里似有一双冷若寒星的眼眸暴露, 由温泉水汽虚虚凝聚出来的身形与她一般无二。

    俞秋生放下手,她便也放下手,只不过水流滑,那虚幻似云烟的女人正一步一步朝着俞秋生走过来。

    “你是人是鬼?”

    “我想问你这个问题很久了。”她的声音清冷恍若珠玉相击,气质上倒有几分像纪素仪。

    俞秋生心里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完美解释。

    “你是叶清的师姐, 纪素仪的徒弟,俞秋生?”

    话语一落,她的胳膊碰到了俞秋生的肩头,靠的很近, 热气扑面而来, 不过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没错。”

    不知情的兴许以为她是来杀俞秋生的。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另一个俞秋生占据了她的身体。

    俞秋生肩上微微发凉, 垂眸看了一眼水中倒影, 只是除了她自己的影子歪并无其他。

    而面前的大师姐如同午夜亡魂归来诉说冤屈,向俞秋生揭露一个现实。

    “我死在了你出现之前。”“我杀涂秀秀的前提在于她想害死我,既如此,我便要先下手为强。”

    “后面的事情你都清楚, 她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不过……”大师姐的雾气团团围住俞秋生,在一片朦胧中俞秋生睁开眼睛,竟看到了当初发生的真相。

    那时候叶清的大师姐已死,修为都叫涂秀秀夺走大半,而她来的时机却正好。俞秋生顶着她的皮囊虽修为一落千丈,灵气凝滞,但阳虚派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出的这个现实,仅仅给她安上谋害同门未果禁闭十一年的惩罚。

    “她不是个好东西,身体里藏着其他人,你务必小心。”大师姐道。

    “我的魂魄这么几年已经无力再覆在你的身上,今日察

    觉出了消散的迹象,特来告知你一声。我们都是俞秋生,不管你从何处来,姑且好好活下去,就当我也活着。”她形貌在褪色,声音缓缓,“不过你要在阳虚派活下去,首要必除涂秀秀这个妖孽。师父叫你用十年时间学做丹师,那么便在这十年间好好谋划,莫要稀里糊涂回去送死。”

    “我跟纪素仪……”

    “你跟他就是师徒,并无决裂,不要否认这一切。否则我这一百年都白活了,世间其他人会如何看待你?”大师姐冷冷看着她,“学点本事,若是恨他就彻底杀掉他,不许跟谷底时那样白折腾。”

    俞秋生听着,忽而问:“你这是为我好么?”

    她也不跟从前一般轻易信别人,对上俞秋生警惕的目光,大师姐笑了。

    “你猜猜看。”雾气从她脸上扫过,大师姐不以为意,“蠢货,我俞秋生此生有两个遗憾。一是没有杀掉涂秀秀,二是没有在有生之年坐上掌门之位。我方才所说的一切,你要是觉得做不到,趁早就嫁给姬孤算了。与他在汝阳城里生儿育女。”

    俞秋生不语,发丝贴着面颊,她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这时候异常冷静。

    “你知道我不喜欢他,故意说这话来激我没有用。”

    大师姐语气不变,心中甚是笃定,循循善诱道:“你活着你拿主意,我不过是要彻底消亡了,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不懂我的心么?你我之间定是有缘分的,若不然怎么会变成我?”

    俞秋生扶着额,叹息:“我明白你的意思。多谢你的好意。”

    眼睫上的水珠掉落在水中,她伸手朝眼前的雾气挥了挥,大师姐的身影越来越淡,俞秋生手慢慢虚握成拳。

    想起姬孤,叶清,纪素仪,俞秋生,她脑子里乱线交织,没有头没有尾。

    她又叹了声:“我过会子就走。怕是等不到十年了。”

    乌发披肩,飘在水面上则如浓墨散开。顶头的花枝被风吹得微微浮,一树落花如雪,俞秋生肩上头顶堆了细碎的小雪,人如冻僵了一般,一不。

    ……

    俞秋生第二日跟姬二叔探了探口风,姬二叔一个人无儿无女的,收她一个勤奋有前途的学生,一直和颜悦色,对她期望很大。

    两个人在药庐外看山看水,姬二叔又提起姬孤的事情,对于俞秋生很是舍不得。

    “姬孤跟你在一块才开心一点,你若是出去替我办事,还不知晓他在家中如何生气。姬孤生气跟旁的小孩子不同,大抵是上一任家主的缘故,生气了不舒服就爱在假山群里待着。他如今父母不在了,人尚且年轻,不知道往后如何,你若在他身边但凡姬孤做了什么有失偏驳的事情,你还能劝他一二。”

    “可是我也不会一辈子都跟他厮混,外头都是流言,往后阿喜又怎么办。”俞秋生合掌,给姬二叔沏茶,笑道,“此番我去青阳替您抓些药材也不用多少时日,姬孤事忙,恐怕我回来了他还不知,您就放心好了。”

    姬二叔看了看俞秋生如今的样子,想了想,便也点点头。

    “你是剑修,出去了应当也没人能打得过你,要早去早回!”

    有他的话,俞秋生下午回竹林小筑收拾行李,而后转头去狐狸洞中把木沉香他阿娘装在玉佩里带着。既然要走,就不能把她老人家留在这里,好歹是木沉香的亲眷。

    只是俞秋生走到仪门后不知怎地,竟有人跟着她。

    直至大门,拦住了不许她走。

    □□之下,俞秋生询问了一遭,来拦门的开始却都是闭口不言,如同她是个坐牢的劳改犯一般。

    四下静悄悄的,或有路过的丫鬟仆从偷偷看一眼,日光晒得人晕眩,四方高高的院墙从没有今日这般在她眼中如此高大。

    “今日是有谁下了死命令,不许人出去?”俞秋生唤了一声富贵剑,语气已近忍耐边缘。

    “家主说,俞姑娘要出去必须自己同他说,不可擅自离开,今日若是放您出去,咱们都要遭殃,请俞姑娘体谅体谅。”当头的修士已经拔出佩剑,眼神无情。

    风里树叶直落,吹拂衣摆,地上灰尘飞起来,俞秋生静默了几秒钟,随即道:“他是姬氏家主,我是阳虚派的人,他怎么能管到我,当初来是为了求学,而今怎么就成了囚犯,说出来真好笑。”

    “可这是姬氏的地盘,姑娘还是忍一忍,回去自己说吧。”

    俞秋生性子虽已经比过去好了很多,但今日受挫,却像是一种侮辱,人身自由都没有

    ,出门要亲自告知姬孤,他凭什么如此管控?

    俞秋生穿着墨绿衣裳,低头把衣摆收了收,心想亏得自己还会剑术,虽然人单力薄,可也不失为一个锻炼时机。在短短的时间里她做过诸多假设,最差的也就死一回罢了,也不是没有过。

    “你们若要拦,咱们就只好打一架了。”

    “姑娘后果自己担着,家主说过,姑娘执意要跑那就打断你的腿。”

    俞秋生愣了愣,低头看腿,随后什么也不说,直接看招。

    姬孤这是丧心病狂了,这回出门打断腿,日后岂不是还有折断手?俞秋生一想,速度就比平日快了些许,她的剑术对付起这些姬孤精挑细选的修士,显然是有几分吃力,加上人多势众,俞秋生难免背后挨了几下。

    ……

    等到姬孤接到信赶回来俞秋生已经负伤踹门跑了出去。汝阳这么大,城里却已然找不到她人了。

    这日半夜居然还下大雨,姬孤抱着阿喜,看着深沉的夜色,对他道:“俞娘不要你了。”

    “你找呀!”

    “人手都派了出去,她受了伤,想必走不了多远,最多过几天就能回来。”

    “俞娘回来了你可千万不能叫她一个人跑了,怎么着也得带上我。”阿喜傻乎乎道。

    姬孤哼笑了声,摸着他的脑袋,道:“俞娘回来了,就把她关起来好不好,她跟我们父子永远在一起,给你再生个弟弟妹妹如何?”

    阿喜年纪尚小,认真一想,犹豫后竟也点点头。

    姬孤教他的东西并非全是正的,只是俞秋生不知道,他一直瞒的很好。

    而汝阳城外,确实如姬孤所说,俞秋生受了伤,在一处坟头附近跑不了。雨还没落时她就靠着坟边上的桂花树歇一歇。

    后来下雨,俞秋生撑着爬起来远离树。

    下雨天不能躲在树下,免得被一雷劈死。

    浓云翻滚,俞秋生擦了把脸,把手里的富贵剑也丢到一边。没了它搀扶,才走几步就一屁股坐在别人坟头上。

    墓碑冰凉冰凉,一刹那俞秋生是懵的,等脑子转过来立马给人家死者磕个头。死者为大,坐在坟头委实不敬,更何况凄风苦雨的,有一座孤坟相伴,也不至于孤孤单单。

    只是她磕完头脑子更晕,似乎血液都往上涌,俞秋生粗粗喘了一口气,两眼模糊。

    这样天气在她记忆里变得印象很深刻,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俞秋生想着想着,手冰冷如铁,搓了搓,打了个喷嚏。

    她太冷了,甚至产生了幻觉。

    视野里被她用剑捅成筛子一样的纪素仪正朝她走过来,少年衣衫干净,眉眼间堆砌着挥不开的阴冷戾气,弯着腰,他似乎是笑着的,一字一字清晰道:

    “你也有今天,想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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