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秋生大抵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纪素仪却浑然不觉自己的过分行径。

    他的剑术轻易不会展露出来, 不过给她系上铃铛之后格外宽容些许,既不许她炼丹,便教她在眼皮子底下练练剑。

    俞秋生后来听纪素仪说,他预备着炼一把轻巧的长剑,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 便取名秋水。他从予生殿的藏书楼里翻阅大量书籍, 那些日子里俞秋生恍然间像真正切切身处于梦中。

    日光昏黄,四下里云海翻腾, 染上微醺醉意。若有狂风席卷而过,高耸入云的峰峦依稀可见一二。

    浮空岛上大半的楼阁宫殿被荒废着,纪素仪一个人平日不怎么会有太大作。这会子傍晚是他最喜欢的时候,他伏案读书,偶尔抬头看一看俞秋生在做什么。

    银色链子被他压在肘下, 俞秋生正老老实实做一只兔子,她实在不敢想人形的时候有多么之屈辱。

    “想出去了?”

    俞秋生埋头不理, 被他捉住尾巴不紧不慢揉捏。

    “说话。”

    但纪素仪手边上的黑团子往旁挪,半点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瞧着似乎是在抗拒。

    真真只有一巴掌大小,他黑漆漆的眼睛一错不错看着, 半晌嘲笑道:“寄人篱下还这么有骨气, 我很拜服。”

    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这藏书楼里书架占据一大面墙壁,此时屋内尘埃镀金, 轻轻翻滚, 色调泛黄。

    少年人一笑就显露出几分秀气和蔼来,不过那只手对着兔子屁.股打了几巴掌,力道说重不重,可黑团子也被打的往前一冲。

    俞秋生被他如此对待, 亏得是一只兔子,瞧不见涨红的面皮。

    她咬着牙,打又打不过,一弹长耳就听到从脖子那儿传来的清脆铃铛声响,烦闷之余还有一丝丝的羞耻。

    “你做梦呢。”俞秋生气不过,而后一爪子在他手背上掏出血丝来。

    纪素仪没有说她什么,他抬手对着光看了看,唇角微微翘起。视线落在她身上,黑沉沉的眼眸里神色不明。

    “你要杀要剐尽管过来!”

    看她如只老虎一样做无力叫喊,纪素仪改了主意,坐直身子,吐字清晰道:“当真?

    ”

    俞秋生伸脖子声音哑哑:“真的。早点杀了我,咱们都好。”

    他食指抵着唇,却俯身嘘声道:“好好的说什么杀你的话,我岂是那样的人。疼你还来不及,只消乖一些,你便是要刺我一剑又何妨。”

    纪素仪的声音沉沉有些压抑,淡淡的檀香味儿袭来,眉眼轮廓染上几缕夕光,他定定看着她,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小爪子,带着薄茧的指腹蹭着她粉色的肉垫。

    隐隐约约有一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意思。

    俞秋生听得起鸡皮疙瘩,心里生出不好预感,就像从前被他拖到床上翻来覆去狠狠折腾一样,之前他总要故作柔情温存一回。

    斜阳欲暮,霞光色褪。

    纪素仪正要作,忽而浮空岛上出现一抹异样之色。

    ……

    阳虚派占尽地利,往日几条粗壮灵脉惯穿前后六峰百二十个洞府,步入阳虚派地界便能感到充沛灵气。而不久前地过后便有灵脉偏移位置,虽细微,但窥察弟子如实报上。

    仅是灵脉偏移而已,无甚怪异。

    金玉来时眉宇间挂着忧愁,探查中更是愁眉苦脸。

    月枝与他在灵脉附近已经撞见过不少的飞禽走兽,这四下环境因为地裂而涌出的灵气变得疯狂。阳虚派方圆百里,树木最高不过二十米,如今看一大片树木枝叶葳蕤,遮天蔽日,枝干直冲向天,平白要多出一倍高度。

    更不必说泛着绿光的河流从山崖上倾泻而下,萤火拳头大小,空中起起伏伏。幽深的树林之中还隐藏着许多时隐时现的碧绿光点,那是附近的凶禽猛兽。

    一切都有向奇异方向发展的倾向。

    “金玉咱们不若先告诉掌门?”

    月枝提剑砍断前路缠绕的荆棘,神情不如一开始那样轻松。

    金玉抬手却道:“先不要告诉掌门,咱们还没有靠近灵脉,如此若是虚惊一场岂不是过于丢脸了。”

    “丢脸又怎么了?人活着还能一辈子不丢脸?我只是心里慌。”月枝又斩断被雷劈倒横亘在两人面前粗壮的树干。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最后止步于一处蛇窝,那是树林深处,往前一片漆黑,周围杂草丛生,青翠欲滴。

    蛇窝没有小蛇,只一个四肢被捆绑起来的女子卧于其中

    。那人浑身雪白,乌发披肩,粘稠的液体不断从嘴角滑落,指尖的血干涸,无力地虚握成拳,乍一看像是受了莫大的折磨,五官狰狞,不过双眼死死闭着,如同死了一样。

    月枝正要开口说话,金玉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嘘了声。

    两人对视一眼,金玉提剑走在前面,神情凝重。此处本就阴气沉沉,骤然出现一个女子如何能不叫人警惕起来,勿论这副曾遭受凌.辱的样子了。

    离蛇窝还有三步远,金玉提脚,身前的草木上撒有刺激性的味道,他向来嗅觉灵敏,低头定睛一看,又小心翼翼把脚收回来。

    可后头的月枝东张西望,冷不防一下子撞上他的背脊,两人踉跄着过了那一圈草木。

    枝叶间细碎的月光被滤过一重又一重,最后一点薄薄的光线风一吹忽就没了。

    与此同时,一群小蛇在枝丫上吐出蛇信子发出嘶嘶声响,引的金玉抬头看过去。小蛇五彩缤纷,艳丽异常,一看就是剧毒,他头疼地闭了闭眼,月枝还踩到了他的手一时没反应过来。

    “金玉你怎么不走了?”

    “再走岂不是要到蛇窝里去 !”他咬牙切齿道,“快把你的蹄子挪开。”

    月枝见状忙滚到一旁,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咬到了,腰间忽然生出一股刺痛感来,惹得他痛呼出声。

    他喘着气低头看着痛处,面上血色褪去,苍白不堪。

    “金玉快帮我看看,我腰这儿被什么咬到了。”脱掉外面的衣袍,月枝嚯了声,额上直冒冷汗,手指发颤。

    “起了好大的血包!你快看看。”他对金玉急切道,可往日里几乎是如影随形的人这时候哑巴了一般。

    月枝好奇抬头,原还有些怨气,可此时竟长大了嘴,视线挪不开了。

    只见雾气蒙蒙中蛇窝陡然一换,成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府邸,两盏西瓜灯里烛火正静静染着,照亮阶前寒霜。

    ……

    “这蛇窝前草倒了一片,脚步也自此中断,想必你那两个徒弟来过这儿。”小黑团子蹲在纪素仪的肩头低头揣测道。

    纪素仪此前留了追踪术在金玉身上,一旦有异常便能知晓。

    “小孩子没有警惕心,失踪了倒也不奇怪。”纪素仪掸了掸衣袍低头道,手上的剑

    随手一丢。

    流光剑浮在半空中,剑身周围包裹着淡淡白光。

    俞秋生往上一跳,被稳稳当当接住。

    少年偏头看她一眼,听到那阵铃铛清脆声响他叮嘱道:“不要乱跑。阳虚派附近不安全,你若是离我太远,倒霉起来兴许要失掉性命。”

    先前为了方便,他已将链子取了下来。

    流光剑上俞秋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耐道:“流光剑都快有灵智了,我蹲在它上头岂不是给你减轻负担么。”

    纪素仪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耳朵,而后弹了一下。

    “不要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俞秋生唔了声,耳朵耷拉下来。少年姿容如雪,原是要用流光剑劈开这浓重的阴气,此刻她缩成一团,他不知想到什么,反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纹。

    往先只见过他画法阵,俞秋生不由好奇。

    “这符篆有什么用?”

    “驱邪开路,是名为紫微印。”

    纪素仪拨开杂草,细碎的发丝拂过斜飞的长眉,声音稍稍清朗些。

    一人一剑在晦暗的森林里如同一点萤火,俞秋生望着他的背脊,心里没有一点担心。

    如今若是遇上妖邪还省了他寻找的功夫。

    “纪素仪,能教教我么?”

    她见那一道紫微印后周遭的压抑感都散去不少。来时雾气氤氲,如今视野清明。

    纪素仪微微一笑:“你求我,兴许可以。”

    俞秋生本着能屈能伸的道理,当下拱爪子驱使流光剑往前,扒拉他的袖口:“求你。”

    湿漉漉的眼睛一错不错看着他的侧脸,如此诚恳,纪素仪却还不满意,张口要她道:“说你心悦我。”

    “我心悦你。”

    他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但随即沉下去,轻咳了几声。

    “毫无半点诚意。”

    俞秋生不服气,奈何确实想学,甚至这片刻功夫冒出一种望眼欲穿的渴求来。她了尾巴,见四下无人,举起爪子发誓:“我心悦纪素仪!”

    “你要发誓?”纪素仪面色微微有容,但抬手摸摸她的头,欣慰道,“既然发誓,就与我长长久久在一起如何?”

    俞秋生心里嘀咕,他可想的美。

    犹豫再三,她看着纪素仪黑沉沉的眼眸。

    他似乎有所期待,

    眼里熠熠如缀星子,明亮而现出几许柔缓之色。

    “咳咳,我跟你能有多久就多久,违者死无全尸。”

    俞秋生举起整一个爪子,她发的誓数不清,此刻未曾当其有多么的正式,以随意的口吻说出叫他欢喜的话,纪素仪果真教了她。

    他笑起来确实好看,俞秋生低头忽略心里的不适,在他手把手教导下打出一个小小的紫微印。临时速成班的成果极为丑陋,可前方空气因为这道紫微印微微一震。

    纪素仪步子一顿,他盯着前方,神情淡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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