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秋生从窗户缝往外看, 但见一片黑压压的树影落在重檐歇山顶上,一侧山花被日中的阳光照得线条发亮。

    予生殿前恭恭敬敬跪立了两个少年人,乍一看似乎比纪素仪小不了太多,可再看面上的稚气, 旁人必然能分辨出师徒之区别。

    前面几日是外门弟子大比。阳虚派按照惯例将会挑选出天资出众的弟子由各峰掌教收做徒弟。纪素仪不过是走个过场, 但其他峰上都敬他是掌门, 便在最后留了两个最为出色的给他。

    “月枝”

    “金玉。”

    两人齐齐给纪素仪行叩拜之礼。恰逢缥缈峰上掌教仙尊兰声出关,阳虚派这次便选他做拜师礼上的见证。

    那是个儒雅剑修, 面容和蔼,一身淡青广袖长袍,衣上绣的乃是兰草纹,腰配古剑,风采夺目。

    而兰声身后站立着阳虚派五峰掌教并几个年岁大的师叔, 纷纷肃然看着纪素仪的两个徒弟,一举一间颇显庄重与压抑。

    没人有敢对此马虎。

    收徒之事, 已经旷了好几百年了。

    如今纪素仪袖手站在殿前,臂弯里挂着一柄尘尾,他今日穿着玄色礼服,面容淡漠而神情正经, 掌门之姿拿捏得恰到好处。

    四下的仙鹤盘旋在浮空岛上, 不远处云里仙乐吹奏。浮空岛的结界今日暂时撤去,若是仰头, 整个阳虚派地界里的人都能望见这浮于高空中的岛屿。

    天清气朗, 惠风和畅,这场拜师礼是浮空岛上少有的热闹。

    但纪素仪黑沉沉的眼眸里无任何笑意,他按规矩在拜师礼上喝了月枝与金玉奉上的茶。赏赐礼物,更改称呼……

    一举一都无任何之差错, 只是过于的冷漠,叫人心生敬畏不敢有丝毫亲近。

    不过阳虚派有惯例,收徒后几个月师徒之间要交流一下,这也意味着纪素仪无法立刻将人赶出浮空岛。

    他等到黄昏,一直等到收徒典礼结束,一个人站立在橘黄色的夕光中,淡淡瞧着那两个青涩而稚嫩的面庞。

    纪素仪抬眼缓缓道:“予生殿后有一座秋水楼,你二人姑且住在那儿。”

    两个人初来乍到不敢不从,眼见着纪素仪不好相处,便拱手行礼告退。

    少

    年人一高一矮,月枝要比金玉白皙瘦挑一点,离得纪素仪远些了才小声嘀咕道:“传言果真不假,都说掌门仙尊为人性情冷淡,如今看来岂止冷淡,简直就像是一块寒冰,便是离他有三尺之远我都浑身发冷。”

    他搓搓胳膊,金玉抬手拍他,嘘声道:“慎言!怎可背后议论师父。”

    月枝瞪他一眼,不屑道:“你之前还说的少了么?”

    “师父是中洲顶尖的剑修,但传闻里半真半假,我不过是说给你听当个故事而已,哪有议论过师父了。我对师父拜服的五体投地!”

    金玉浓眉大眼,因为拜师便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衫,今日果真得偿所愿,这会子走路步子都迈的比平时大。

    把月枝甩在后面,他回头说:“秋水楼就在前面了,咱们去了兴许要打扫一回。听说浮空岛上从前那几百年就只有师父一人,我见这里房子宫殿如此多,兴许大部分都落了厚厚的灰尘。”

    月枝皱了皱眉,一路小跑着赶上他。

    两人绕过予生殿,走上一小段路程,路旁粗壮树木如一个个笔挺的守卫,渐入幽处则日光全被遮挡,乍一看还有些阴寒。

    月枝推开门,里面果真是灰尘翻滚,他捂着鼻子一连施了许多个清洁术,灵力以肉眼可见的消耗速度消散。

    “这有两层,不若你在一楼,我去二楼?”金玉说。

    “随你。”

    见状,金玉踩着楼梯上去,走一步便听得一声咯吱的木板颤抖声响。他望着周围叹息,破败如斯,年久失修,纪掌门当真是节俭。

    而金玉在二楼清扫的功夫里,小阁楼中俞秋生猫着腰从细缝里偷偷看了他一眼,她歪着头,心跳加快,跟做贼一样。

    居然有人过来了,她方才还想着从这里下去。

    秋水楼照理说应该是纪素仪用来放置废弃的炉子、炼丹书籍的库房,怎么会打发两个少年人来此?替他看守不要的垃圾么?

    俞秋生抓了抓头发,一边屏住呼吸,一边准备趁着他转身功夫从阁楼中爬下来,再从窗跳出去。

    但才走几步,金玉猛地咳嗽了声,俞秋生赶忙缩回脚,身子僵硬。

    “灰当真是多。”他抱怨道。

    俞秋生戴着自制口罩:“……”

    她保持着一个

    姿势,看着这个少年将桌子擦拭三遍,窗户拆了重装,门也拆拆补补,一直到夜里他还忙活不停。

    金玉用雪白的帕子擦拭窗角,干净的可怕,俞秋生撑着头,十分地想要将他打晕过去。念及金玉可能是纪素仪新收的徒弟,到底是无声一叹。

    “这上面还有个阁楼,要不要也扫一扫?”月枝跑上来抬头问道。

    “阁楼还是留着明日清扫好了,今日……”话没说完金玉又打了个喷嚏,涕泪横流。

    “好兄弟,这么干净难不成咱们还要长住于此么?我听说过不了多久咱们就会下去的,里来都是如此。”月枝小声道。

    “我想一直留在这里。”金玉却道。

    “金玉你疯了不成?师父冷淡至极,如何忍受的了?”月枝惊呼。

    金玉笑了笑,坐在地上道:“我从小就听说过师父的名声,整个中洲传遍了。若是做剑修,这辈子能拜在纪素仪门下便是最了不得的事情。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既然如今能拜他为师了,为何不能妄想一回,在有生之年成为中洲第二个举世闻名的剑仙?”

    月枝怔怔看着他,忽而失笑,拍拍他的肩膀,一手捂着肚子慢慢笑个不停。

    “原来你对师父了解的这么多,不过你要这样想,日后肯定要吃常人所难吃下的苦。”他似是有些讥讽,“只是现下你想长住于此,师父会同意么?”

    “不问一问怎知不可。”

    两个人叽叽喳喳。

    而俞秋生在上面偷偷摸摸听,既感叹纪素仪收了个有理想的徒弟,同时又为他默哀。她穿书而来,早已知晓五百年后的现状。那时候纪素仪只有俞秋生一个女徒弟了,至于这个叫金玉的小徒弟,大概是没了。

    她窝藏在上,原以为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出去,只是未曾想纪素仪会过来。

    他还穿着白日里那身衣裳,不比平时好接近,如今看上去像是关切两人一回,可视线在屋内一扫,霎时就给俞秋生定位了。

    黑沉沉的眼底化了些许冷意,他闭了闭眼,眉头终于舒展舒展开。

    ……

    纪素仪出来后金玉受宠若惊,与月枝两人一直送他到予生殿前。做徒弟的都要伺候师父,这是毋庸置疑的,刻他两人跨入殿门正要

    为师父掌灯时纪素仪的袖子里忽然跳出一直黑乎乎的小东西。

    金玉后退几步定睛一看,只见是一只小兔子。

    黑不溜秋的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躲到了他腿后面。

    月枝则稀奇地盯着,眼神里露出一丝讶然之色,原来师父还是这么喜欢小物的么?毛茸茸软乎乎的兔子肥嘟嘟一团。

    大殿里纪素仪面色一沉,说道:“过来。”

    金玉上前,月枝上前,两个小徒弟茫然无措状。

    下面兔形俞秋生则爪子扒拉着金玉的裤脚。

    半边兔脸移开,就见纪素仪阴晴不定,那样子似乎是想一把把她抓到手上,又碍于有外人在此,故作矜持。

    她缩着身子,尾巴得欢,没有丝毫要靠近他的意思。可他也不恼,半晌偏头看着两个新收的徒弟,说道:“今日你二人也折腾一天,早些下去休息,不必在为师跟前伺候了。”

    “这是师父的爱宠么?”金玉却睁大眼睛问,人一不敢。因为他感受到了裤脚那儿的力道,热乎乎的身子贴着脚踝,生怕一就惊得兔子跑掉了。

    纪素仪想了想,道:“不是爱宠。”

    “只是一只泼皮无赖的兔子。”他看着俞秋生一字一字清晰道。

    月枝似乎是察觉出这儿气氛的微妙,连忙蹲下去把俞秋生双手捉住,捧到纪素仪跟前。

    纪素仪难得露出一丝浅笑,笑容落在金玉眼中,忽就叫他有一丝激,奈何看到他对着月枝,不由又产生些许的失落。

    “师父若是无事,金玉告退。”

    纪素仪垂眸不语,一手抓着兔耳,一手挥灭了殿内所有的灯火,似有送客的意思。月枝他两人不敢久留,出门还不忘把殿门带上。

    看到殿门彻底合上,纪素仪彻底丢掉人前伪装,慢条斯理地把她提起悬在眼前。

    “你不是挺会跑的么?躲在人后算什么本事?”他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走到偏殿暖阁中。

    “今日叫我好找,你是没有在我这儿吃够苦头故意要惹恼我对不对?”纪素仪捏了下她的肚皮,言辞极轻极缓,只有她听得到那声音。

    “我不欺负你,可你呢?反倒是要借着我心软来欺负我,如此坏,我是不是要教你些道理才是。”

    俞秋生扑腾着念咒语,但一直兔形,她毛骨悚然,看到纪素仪乱摸她的毛顿时禁不住恐吓,大骂:“你跟一个兔子讲什么道理?我可从没欺负过你,你……你别丧心病狂,我不要生小兔子。”

    “你说什么?”纪素仪手一顿,明白她的意思后莞尔,缓缓道,“如果我偏要,你能有什么法子呢?”

    手搭在她的肚皮上,他吓唬住俞秋生。

    终于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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