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极难胜地的道灵护境阵白芒闪烁,一时间不管是凡人界的各片大陆还是外隐界的宗门世家,甚至连内隐界的山海福地都飘起了白雪。

    白雪无视一切阵法结界,自空中缓缓飘下,静落于山头屋檐这等可依之处。内隐界的大能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场雪的诡异,但他们细查之下发现这些雪花除了能穿透他们布置的阵法外,落于手心或者地面之后也就只是普通的白雪而已。尽管如此,那些不是极难胜地的修士大能纷纷将这一消息传回了各自所属的势力。

    不久之后,数十道投影光束自各处天地越境而来,令他们震惊的是,从外看去,整个极难胜地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投影光束之内,有人先出声道:“这么大的手笔,郗汲到底死是没死?”

    “幽天君既然这么想知道,不如先去破了那道灵护境阵瞧瞧?”自另一个投影光束内传出人声道。

    幽天君冷哼道:“皓天君,是不是很久没动手了,想再练练啊?”

    皓天君呵笑道:“行啊幽天君,地方你选,人多少随意。”

    “既然是你说要动手的,地方就你挑呗,又不是没打过。”幽天君丝毫不惧道。

    其他投影光束内有和他们相熟的忙出来对二人劝导着,说大家同是九天之人,没必要为了些争执而打起来。幽天君和皓天君互看不顺眼地又说了几句,都说是对方没事找事。

    从不错过热闹的不动皇听了,立马在投影光束内煽风点火道:“你们来我不动地打,我不动地最不怕道成境修士打架了。打的时候我会用蓄影石把你们打架的画面留存下来,到时候传遍九天十地,大家就知道幽天君和皓天君到底是哪个厉害了。”

    一听到不动皇的这个提议,两大天君同时不说话了。西方皓天和西北幽天上次还没怎么打就毁去了好几件道成境法宝,手下门人更是重伤了十几个。这次要是在不动地放开手脚打,不知道要赔进去多少呢。上次怎么说也是为了先天灵宝和面子,这次纯粹是不动皇在那拱火,他们才不会理它。

    不动皇见二人不说话了,顿觉无趣道:“钧天君不来也就算了,怎么连朱天君和苍天君都对极难胜地没兴趣了。上次只听说钧天君劝架以后把朱雀圣女收回中央钧天当徒弟了,可没人说朱天君和苍天君谁赢了啊。”

    没有人会去回答不动皇的这个问题,即便这些投影光束内有来自无主混沌渊的。钧天君不喜欢别人提及与其相关的事情,即便只是关于朱天君和苍天君的战果,同样不会有人去引火烧身。钧天君自从在极难胜地一战中得到了迷仙引中的仙字币,闭关潜修之后就悟出了心镜灭世,其修为更是成了道成境中拔尖的存在。除非极难胜地的道灵护境阵被破,否则钧天君是不会出现在极难胜地外的。中央钧天也是唯一一个不曾派人去极难胜地闯极难胜境的,因为杀圣霍灸根本不管极难胜境对九天十地所有人都开放的规矩,在当年大战之后就把还在极难胜地游历的中央钧天之人全部杀了。中央钧天和极难胜地之间也俨然成了不死不休之局。

    就在不动皇还要说话之时,一片大陆慢慢地飞近了极难胜地,一道沧桑的声音自远处传至:“黄杨,许久不见,你怎么越来越聒噪了。”

    不动皇自投影光束内看到玄天君居然飞去了极难胜地,兴奋道:“玄天君你这是要用整个北方玄天对极难胜地破境开界吗?好气魄啊!”

    不动皇一如既往地看热闹不嫌事大,那数十道投影光束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想着是不是钧天君跟玄天君谈妥了什么条件,让他过来用北方玄天撞击极难胜地的道灵护境阵。他们全都在等玄天君的回答,还在想着钧天君会否出现。

    玄天君一听就差没骂出声了,他是带着北方玄天停在了极难胜地外,可他根本不是来破境开界的,他赶忙阻止不动皇乱说道:“黄杨你莫要再挑事了,九天十地有谁不知道我是以诚待人玄天君!”

    那些投影光束的主人一听玄天君这句,有人发出了失望之声有人倒是松了一口大气,不过更多的是对玄天君那句以诚待人发出了轻微的嘘声。

    玄天君才不管这些,他对着那些投影光束问道:“各位道友中可有炼神期以上的门人在极难胜地内隐界?”

    九天之中无人应答,倒是十地中的欢喜皇道:“我欢喜地的幻音阁阁主好像在那,不知玄天君有何事?”

    玄天君道:“让他去喊霍灸或者安戌出来,我有事要问他们。”

    欢喜皇停顿了一会儿道:“玄天君你可要先说好有何事要找霍灸安戌。那安戌还好说话,可那霍灸杀性极重,一言不合就杀人灭魂。我那手下跟他们无甚交情,怕是不敢过去。”

    不动皇嗤笑道:“你们这些天君人皇真是好笑,连个从圣境都叫不出来。要是换了我能出不动地,我立马就撞进极难胜地去。管他郗汲是不是化作了道灵护境阵,撞了才知道嘛。”

    听到不动皇的嘲讽之语,不仅是九天之人,就是十地之人都受不了了。幽天君道:“玄天君,就你在极难胜地外,你把这不动皇的投影光束封了,我们帮你想办法。”

    这时候就连皓天君也赞同道:“玄天君你只要封了这不动皇的投影光束,我立即让我在极难胜地内隐界的门人通知安戌。他们算是有些交情。”

    不动皇上次已经被苍天君打碎过一次投影法器了,现在这个是它手上唯一可以跨境的投影法器。不动皇威胁道:“玄天君你敢!”

    玄天君哈哈笑道:“别的人皇或者天君我或许不敢,可你黄杨是不动皇啊,我有何不敢!”

    “我十地哪位在附近的人皇帮我去跟玄天君打上一架,日后我定将你送过来的树灵生命提升品级,另外附上一套道成境的……”不动皇还没说完,玄天君所在的那片大陆上就飞射出三道褐色光柱,将不动皇那道投影光束固定之后向着不动地延伸推去。这由玄天君亲手封印的术法怕是要让不动皇有段日子不能再用这投影法器了。

    玄天君知道再给这小孩子心性的不动皇说下去,不要说十地了,就是九天之中都会有道成境修士忍不住动心。

    玄天君道:“皓天君,你可以履行承诺了。”

    投影光束内的皓天君道:“稍等,我联系一下那边的门人。”

    这时候的极难胜殿中,霍灸已经先行闭关。安戌也在做着闭关前的准备,他将三枚玉佩分别交给三个仆人,让他们若有急事就捏碎玉佩通知于他。那三个仆人领完玉佩之后,安戌就神色一变地瞬移出了极难胜殿。

    那三名仆从不知出了何事,也一并瞬移而出。只见极难胜殿外已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而空中的雪花还在不停地飘落。

    一名仆从惊道:“主人,极难胜殿外的法阵一直都是开启的,这雪花是如何透过法阵飘进来的。”

    安戌也感觉诧异道:“我去看上一看。”说罢,安戌的身影在内隐界的一处处山海之间出现又消失,等他来到外隐界时,发现这里也在下着雪。

    安戌暗自道:“看来所有的法阵都对这场雪失去了效用,而且刚刚妙音角尊道友传音来说极难胜地外众多天君人皇已至,玄天君还点名要找师兄和我。”

    道灵护境阵内侧,一袭白衣的安戌瞬移来到。他看着外面悬浮着的大陆,知道是玄天君来了,而且那数十道投影光束也让安戌大感意外。

    玄天君看到安戌前来,以灵气传音于安戌道:“安戌小友,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安戌道:“有劳玄天君挂念,一切安好。”

    玄天君又道:“安戌小友,我来时就看到极难胜地外的道灵护境阵闪出一阵白芒,不知极难胜地可有大事发生?”

    安戌心中为之一震,然后还是回道:“玄天君多虑了,道灵护境阵无甚异样,或许只是注定今日极难胜地会有一场雪。”

    玄天君嗯了一声道:“那就最好了。我就是正好路过,看到你极难胜地变成了一片苍茫白色,就顺带问上一问。”

    安戌点头道:“别人这么说我或许不会信,但安戌知道玄天君从不参与是非争斗,最喜欢的是跟人结交做买卖。”

    玄天君哈哈笑道:“安戌啊,为何你不是北方玄天之人。”

    安戌亦笑道:“玄天君抬爱了。此刻我师兄正在闭关准备两百年后的极难胜境事宜,玄天君毕竟是九天之人,还是早些离开。”

    玄天君一听霍灸已经在闭关了,安心道:“好。”

    玄天君与安戌灵气传音时屏蔽了他们所在的空间,投影光束内的人自然不知道玄天君与安戌说了什么。他们只看到玄天君与安戌说完之后,北方玄天那片大陆就渐渐飘离了极难胜地。

    安戌对着外面的投影光束拱手道:“诸位前辈,极难胜境两百年后会按时开启,到时候欢迎诸位门下弟子前来。”

    安戌品行高雅,处事言谈一向得当。虽然他只是从圣境修为,但有不少人皇早就对他递出了橄榄枝,但安戌都婉拒了。就连天君之中都有想拉拢他的,他们还说只要安戌前来,他们可以帮他说服钧天君不追究他极难胜地的出身,可惜安戌是铁了心要与极难胜地共患难。

    在安戌好言之后,一道棕色投影光束内有人问道:“安戌小友,极难胜地的这场雪很是诡异。可否要本皇派人过去帮帮你们?”

    安戌对着那棕色投影光束道:“不劳离垢皇担忧了,我师尊的道灵护境阵足矣。我师尊在时有些人不敢来,现在我师兄做主了,他们应该更不敢的。”安戌虽然很有分寸,但不是墨守成规的呆子。离垢皇当年怎么对极难胜地的,他记得很清楚。他也庆幸这次来的是他而不是霍灸,不然极难胜地内的离垢地修士怕是又要遭殃一批了。

    见没人再说什么,安戌对那些投影光束作别道:“诸位前辈,安戌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们在这聊天的雅兴了,诸位请便。”

    那些投影光束在安戌说完之后也都撤了回去,从传回的消息来看,极难胜地的异变暂时只是全境下了一场白雪。他们这些道成境都进不去极难胜地,也就只能让所在的门人多多留意了。

    安戌瞬移离开之后就环绕着道灵护境阵飞了一圈,他已经从玄天君那里确定这场雪是道灵护境阵的白芒所致。他心情有些激动,因为既然是道灵护境阵的异象,那就说明他小师弟很有可能就在极难胜地,而且还跟这场雪有关。

    就在九天十地所有大能都在关注着这场雪的时候,那个希望下雪之人正在忆月峰的山顶堆着雪人。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内印沁的影响,现在触摸到雪就会有一种亲切之感,而且身上的这件深蓝色氅袍让他根本不觉得冷。

    在石武按着脑海中的印象一点一点堆出阿大模样的雪人后,他的眼中现出无限思念。他理了理思绪后又在阿大旁边堆了一个自己样子的雪人。

    元叔在青竹屋内抽着旱烟,他看着那个阿大的雪人和石武的雪人手牵着手,不住地笑着道:“绝了。”

    石武发现元叔在笑,就问道:“怎么了?是堆得不好么?”

    元叔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就是觉得太好了。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法呢。”

    石武想起石临涛的那本菜谱和胡老爷子的糕点集,就道:“我这双手本来是要去学菜和做糕点的。对了元叔,修真界有没有类似的修炼方法啊?做做菜就行的那种。”

    “你要做灵膳师?”元叔问道。

    石武不明白道:“什么是灵膳师?”

    元叔道:“灵膳师是那种以灵兽血肉或者灵食作为原料,再根据灵膳方子以灵力和灵液烹饪出膳食的人。这种烹饪出的灵膳不仅没有丹药多吃以后效用减弱的缺点,口感更是极佳。所以会有很多厉害的修士会主动结交灵膳师,他们会为了一道灵膳而去帮着灵膳师做事。”

    石武来了兴致道:“这么好啊!”

    元叔解释道:“好是好。可这成为灵膳师的条件极为苛刻,除了需要自身是火灵根修士或者有火系本命灵兽提供火力之外,还要长时间的练习,一次次地失败之后才能积累经验做出最好的灵膳来。而且灵膳对于食材和器具的要求也极高,好比一套好的灵膳用具往往就是天价了,更别说后期的那些灵膳方子和灵膳材料。所以那些人宁愿去结交灵膳师,而不是成为灵膳师,其中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除非你是那种底蕴深厚的大门大户的长子嫡孙,并且真有这方面的天赋,不然我劝你别去碰。”

    石武现在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长子嫡孙,他看着阿大和自己的雪人,不服气道:“那我更想试试了。”

    “我怕你好不容易拿回来的十年食粮物资,没几个月就霍霍了。而且拜月宫未必有关于灵膳师的修炼方法。”元叔提醒道。

    石武道:“没事,等我明日去供月峰问了便知。”

    元叔抽了口旱烟道:“随你。”

    “元叔你好像根本不在意我到底要学什么啊?”石武道。

    元叔白了石武一眼道:“你小子能不能收起你的试探啊。”

    石武真诚道:“我这次可没试探,我就是随口一问。”

    元叔吐出一口烟圈道:“你看到这些雪了吗?”

    “看到了啊,这些雪怎么了?”石武奇怪道。

    元叔道:“这些雪从一片一片到变成厚厚的一层,你不曾管过它们,因为它们落下之后有它们自己的归宿,你只是等时间到了用它们堆出你想要的雪人。”

    石武若有所思道:“所以我和印沁都是元叔想要摘取的果子吗?”

    “小武啊,你和印沁都是被人寄予着期望的。但你们都需要时间,因为时间是这片天地最好的东西,可它同时也是最无情的东西。它可以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就成长为自己想要的样子,也会不说一声地就夺走你的全部。”元叔眼含深意道。

    石武喃喃道:“元叔是想我去了解时间,在结果之前去做些什么?”

    元叔没有正面回他,只是道:“随你。”

    石武见元叔又是这等模棱两可的答案,只好自顾自地继续精细阿大和自己的雪人,等阿大的模样越发惟妙惟肖时,石武终于笑了起来道:“阿大爷爷您放心,小武会好好地努力地活下去!”

    原来石武想要一场雪只是为了能堆出阿大的样子,为了能再跟他说上一句话。

    元叔静静地看着认真对阿大雪人说话的石武,微微地点了点头。

    良久之后,石武转而对元叔道:“元叔,你可不可以在我们忆月峰与各峰之间设立一个传送阵。我爬山花费的时间太久了,开始修炼以后我希望可以减少这方面的浪费。”

    元叔点头道:“可以。”

    说罢,元叔以旱烟杆在阿大和石武的雪人前面隔空画了一个一丈宽的圆圈,然后控制着将被圈出来的雪块拖至自己屋门前,石武前方地上露出了先前被雪块压着的那片青草。元叔对着那块圆形青草吐了一个白色烟圈,那些青草就越发翠绿地生长开来,交织缠绕之后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似绿玉盘一样的圆形法阵。元叔五指再虚空一张,其他五峰的山脚、半山腰和山顶的位置,自雪堆下面生出了与忆月峰上一样的法阵圆圈。

    元叔又抽了口旱烟后就把长凳往外挪了挪,开始用那圈出来的雪块堆起东西来。

    石武看到那绿玉盘法阵上不再有白雪落下,他好奇地望向空中,只见法阵上方都已经被隔绝了开来,那些白雪都是从别处降下。石武不得不佩服元叔,可他等了好久,元叔也才用那些雪堆出了一个人的半边身子,石武忍不住问道:“元叔,您这传送阵还要多久弄好啊?”

    元叔奇怪道:“不是早就好了吗?”

    石武诧异道:“早就好了?那你在干嘛?”

    元叔像看傻子一样看石武道:“堆雪人玩啊。”

    石武真就要被元叔气出一口老血,他一副小爷惹不起你的样子道:“元叔,这怎么用?”

    元叔边在堆着雪人边说道:“你只要是穿着这件深蓝色氅袍,心里想着要去哪一峰哪一个位置就行了。回来的时候踏入那一峰上与这一样的传送阵,心里默念忆月峰即可。”

    “这么简单?”石武有些怀疑道。

    见元叔不再理他地堆着雪人,石武只好自顾自道:“算了,试试就知道了。先去哪里呢?”

    石武脑海中一下子就求学心切的想到了供月峰。他一踏上绿玉传送阵,在心中想着每峰掌座都该是在山顶的,身形就随着光柱一起消失了。等石武再出现时,他就看到了左前方一座被白雪覆盖的隐约露出紫色重檐的楼阁,还听到了里面噼里啪啦的算盘拨弄声。石武心中再次佩服起忆月峰上的元叔。哪知道他刚一想呢,他的身子又被一阵光柱带离,回到了忆月峰上。

    供月峰藏术阁内的周演明明在门外感知到了外来人的气息,等他灵气再探之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他也只认为是自己这几日被这古籍术法搞得晕头转向了,平静之后开始接着推演起来。

    石武见自己又回到了忆月峰,就想到肯定是因为刚刚心里在想着忆月峰上元叔的厉害。他忙整理了下衣服,然后再次想着供月峰山顶,身子又一次传送到了供月峰上。

    这次周演明确感知到了与方才一样的气息,他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供月峰上耍这等把戏。

    藏术阁的大门轰然打开,周演的身子飞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石武从一个圆形法阵内出来。

    石武也被周演将积雪开出一条道来的逼人气势吓得往后一跳,然后恭敬道:“石武参见周师叔。”

    “是你!”周演怎么都没想到,能无声无息来到第三座藏术阁的竟会是石武。

    石武传送走后,元叔长凳前的雪人开始凝聚成了与石武一样的面容,但那雪人的神色和披散垂下的头发又与石武完全不同,他显然是在堆印沁的雪人。元叔慈爱地看着那雪人良久,然后将印沁的雪人控制着飞进了阿大旁边石武的那个雪人体内。

    “差不多就行了。”元叔对着空中说了一声后,那些雪花渐渐不再飘下。元叔抽了几口旱烟后就搬起长凳回去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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