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对于石武来说是美好的一夜,因为他阿大爷爷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醉仙居曾荣房内,三人在桌子上一起吃着石武买回来的那只大烧鸡。

    曾荣先撕了一个鸡腿递给石武,然后自己不客气地扯下一个鸡翅膀吃了起来,边吃边赞道:“可以啊小武,这烧鸡是隔壁街老友烧鸡铺买的。”

    石武开心地吃着手上鸡腿,觉得那壮汉店家真没骗他,果然是皮儿香肉也香。他想了想道:“我那时候也没留意,就想着阿大爷爷说要带鸡腿给我,就先买了等他回来一起吃。”石武当然不会把自己那时幼稚的安心之法说出来,。

    阿大见曾荣没给他撕一块鸡下来,只好自己动手扯过另一边的鸡翅膀啃了起来。兴许是饿了,阿大也觉得这鸡肉真的很好吃。

    石武笑着道:“直到现在我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哈哈,放心,你曾爷爷可是真在这吃鸡呢。”曾荣啃着他手里的翅尖道,“这烧鸡肯定是老友烧鸡铺的,这味道我熟,以前我家那小崽子时不时就会买一只回来跟我一起吃。”

    石武说道:“我也就是担心嘛。毕竟我出来的时候又看到好多黑甲军去向了皇宫方向。阿大爷爷你是怎么闯出来的?”

    石武问的时候,阿大又撕下一块鸡胸肉放嘴里嚼了起来,他见石武问起,就放缓速度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说我当时差点被人杀了,后面还被我体内的点杀气劲控制失去了意识。但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出现在了我们住的天字号房内。你们信不信?”

    曾荣和石武吃鸡肉的嘴都张大了愣在那里,他们互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听错后。曾荣疑惑道:“啥叫点杀气劲,这东西能控制人,还能让人瞬间移动?”

    石武也是满脸困惑,他自然是知道先天气劲的,但这跟阿大能突然回到天字号房有什么联系呢。石武甚至在想,难道先天气劲不能飞,却能像曾荣说的那样可以瞬间移动。

    石武好奇道:“阿大爷爷,要不你把点杀气劲使出来,想想轩家村的位置,不不不,那个太远了。就想想西城门的位置,看能不能传过去。”

    阿大其实也在想着这个问题,说不定点杀气劲还真有这种未知的功效。

    曾荣还在疑惑着点杀气劲是啥呢,就看到阿大右手上突然冒出了一把三尺长的血色长剑,可把曾荣吓了一跳。

    石武不顾曾荣的吃惊表情,啃了一口鸡腿兴奋道:“阿大爷爷,快想西城门的样子,看能不能瞬间移动过去。”

    阿大点了点头,把点杀剑放于身前,不停地想着西城门的样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石武见半天没反应,又道:“要不试一试来几招点杀剑法?”

    阿大感觉石武说的不靠谱啊,但看到他期待的表情,还是用点杀剑破空使出了一瞬两剑。两道剑气如两条赤蛇般在半空中同时飞出,就在曾荣以为这剑气要破开他房间的时候,阿大又以快绝身法飞抵剑气所去墙壁之前,将两道剑气收归于点杀剑中。

    曾荣直到这时才知道阿大是如此高手,对他的敬佩之心悄然而生。

    “要不……”石武还想再出主意的时候,曾荣和阿大同时让他打住。

    曾荣自然是怕石武再出什么奇思妙想,到时候阿大一个收拢不住,自己这醉仙居就该重新装修了。阿大则是肚子真饿了,他有一种自己好像跟很多人打了一场的感觉,再者石武说的这些也太不靠谱了,他觉得自己是饿糊涂了才会陪着石武想点杀气劲可以瞬移的事情。

    石武见曾荣和阿大对他天才的想法都予以否定,大失所望地摇头继续吃他的鸡腿,还说自己这是在承担着天才的孤独。至于孤不孤独曾荣和阿大是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像石武这么装模作样下去,肚子咕咕咕倒是真的。因为等石武吃完手中鸡腿想再去扯块鸡肉的时候,阿大在嗦着手里的鸡脖子,曾荣正津津有味地啃着最后的鸡屁股。桌子上的那只大烧鸡只剩下了干干净净的鸡架子,石武看懵了道:“曾爷爷,这鸡屁股……”

    曾荣笑着道:“我没跟你说过嘛?我最喜欢吃鸡屁股了,味道真香啊。”

    石武转而看向阿大道:“阿大爷爷,我就吃到了个鸡腿。”

    阿大呵呵一笑道:“你都吃到鸡腿了啊,那阿大爷爷说的话也算数了。”

    石武欲哭无泪道:“早知道我就吃快点了。”不过他也就现在有这等想法而已,刚刚的他可是担心得连口清水都喝不下的。

    比起醉仙居这里轻松欢快的三人,如今的石府之中却是人心惶惶。因为石府晚间来了一个人,那人还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足以让整个秦国都动荡不安的消息。

    石家主屋之内,家主位上的石昱神情凝重,他不知道座下的高靖是疯了还是自己听错了。

    石昱不敢相信道:“高统领,不是石某不信你,实在是你说的这些太过匪夷所思了。你说你们黑甲军联合宫内的先天武者去围捕一个刺客。那个刺客最后不仅没有逃走,反而将那个先天武者的手臂扯了下来,还用手里的血色长剑见人就杀,被他杀了的人就会变成干尸。你还说他一个人起码杀了两千黑甲军?”

    高靖知道自己说的事情很难让人相信,但这些都是确确实实发生的,他焦急道:“石大人,你今日才从六扇门交接成为领侍卫内大臣,是故没有参与围捕之事。但高靖敢把项上人头押给你,若高靖有一句虚言,你立马用你的剑将我的脑袋砍了去。”

    石昱也为难道:“高统领,不是石某不信你。现在已是子时,宫门戌时关闭,外官没有内召不得进宫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啊。冒然闯宫,是死罪!”

    高靖就差点没跟石昱说,现在哪还有什么死罪不死罪的,再不去皇上都快没了。他哀求道:“石大人!算高某求您了,看在我们同朝为官,关系也不差的份上。您就带石齐玉前去皇宫营救皇上。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啊。”

    石昱犹豫的原因就在这里,君心难测,他深怕这是皇上要杀石齐玉的计谋。他如果不去,反正没有皇上的圣旨,他无功也无罪。但他一旦去了,若真是盛德皇帝的引君入瓮之计,那石家损失的就不止是一个石齐玉了,说不定盛德皇帝最后会把整个石家都给端了。

    高靖见石昱还在那边犹豫不决,想到盛德皇帝危在旦夕,他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石昱磕头道:“皇上性命危矣,望石大人出手相救!皇上性命危矣,望石大人出手相救!”

    高靖声如洪钟,附近别院过道里的丫鬟小厮都听得真切,主屋外的老管事更是吓得跌在了地上。他想着事关重大,定要去通禀石老太君。

    于是各个屋里的亲信丫头或者小厮奴才都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石家各自屋里的主子。子时的石家本都已经熄灯睡了,但这个震天动地的消息一传进来,哪还有人敢心大的睡觉啊。

    石老太君第一个披上衣服起来,她提起床头那根碧玉拐杖,在老管事的引领之下,快步去了主屋位置。

    石昱听到屋外拐杖拄地的声音,就知道是他母亲来了。待石老太君进门之后,石昱忙从家主位子上站起,恭敬道:“母亲,时值深夜,为何还未入睡?”说完,石昱狠狠地盯了一眼门外的老管事,暗骂他多嘴。

    老管事不敢正视石昱,忙向一边退去。

    石老太君紧了紧身上衣服,将拐杖一顿在地道:“你别去怪老冯,若不是他过来通报,我还不知道我们石家出了你这个不孝子啊!”

    石昱委屈道:“母亲何出此言?”

    石老太君指着高靖道:“那我问你,这位是谁?”

    石昱回道:“是儿子的同僚,黑甲军统领高靖。”

    石老太君又问道:“那你说,黑甲军是干嘛的?”

    石昱耐心道:“黑甲军乃是皇上亲兵,负责秦都和皇宫的护卫。”

    “那你还有何顾虑!如今皇上性命危矣,这黑甲军统领过来求你,你为何要百般托词!我石家三代忠良,名声都要败在你这个不孝子身上了!咳——”石老太君痛心疾首,想是说话急了,不停咳嗽着。

    冬夜寒凉,石昱生怕石老太君受了风寒,将身上披风解下,想披在石老太君身上。但石老太君不领情地直接将他推了开去。

    此刻石香玲一家、石芳玲一家,连同还没睡醒的石兆和石昱媳妇都来到了主屋,屋子里一下子人多了起来。石香玲进来的时候就听到自己母亲正在骂着弟弟,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石家自幼让她念书,还是知情晓理的。她上去先轻抚着石老太君的背,帮她顺着气,而后又走到石昱旁边从他手中拿过披风,将披风披在石老太君身上后道:“母亲,弟弟不是那么不懂道理的人。想是有些事情还需从长计议,弟弟自然是要想上一想的。”

    石老太君看着石昱道:“想上一想?”

    石昱顺下去道:“正是!孩儿只是在想着办法如何劝动齐玉。”

    石香玲又接下去道:“我就说,我这弟弟忠君爱国,不然皇上也不会破格从正三品提升到正一品啊。”

    石老太君有些不信地看着石昱道:“你刚刚真是在想如何劝动齐玉孙儿?”

    石昱现在如何还敢说不是啊,他这人十分孝顺,自从石老家主病重卧床后,他对他这个母亲愈加顺从。

    石昱表态道:“我现在就和高统领去齐玉屋前。”

    石老太君握着拐杖道:“那你快去啊!我们一家人都在这里等你们。”

    石昱心里哎了一声,知道这下就算不想去也得去了。他只好道:“孩儿这就去。”说罢,他一脸无奈地看着高靖,觉得这粗汉子也会用巧招啊。

    高靖也是不得已才说出刚才之话,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但这些话一旦传出去,他高靖很可能会是人头落地的下场。高靖说的是震动国之根本的罪言,却也是救盛德皇帝的忠言。在自己与盛德皇帝之间,高靖选择了后者。

    石昱带着高靖一路走到石齐玉的屋子门口,不出意外的,这里还是有一道看不见触得到的屏障阻隔着别人进入。

    高靖在外面急道:“石大人,这是?”

    石昱看着石齐玉的屋子,叹气道:“高统领,还记得今日早朝过后我跟你说的话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孩儿因皇上晚宴上的事情与我生了嫌隙,那晚回来以后就是这样子了。这应该是某种法阵。”

    高靖见都到这了,如何还能放弃,对着石昱道:“如此,就恕高某无理了!”说罢,高靖唰的一声抽出身后精铁腰刀,双手握紧之后砍向了外面的屏障。可让高靖惊讶的是,他这精铁所铸的腰刀哐的一下像是砍在了更硬的铁器上,将高靖震得虎口发麻,身子也是被震退了数步。

    高靖知道硬来是不成的了,他想着自己在外面的动静里面肯定是知道的,他就在外高喊道:“齐玉贤侄!我是你高叔叔啊!高妙的父亲!”

    屋内的石齐玉并没有打坐修炼,而是躺在床上想着该怎么还清石家的恩,我想彻彻底底一次还清,这样子等过了那场生死劫,以后就不用再回来了。石昱带着高靖来到阵法前的时候,阵法内的石齐玉根本不想搭理他们。先前石昱的娘亲也来过,但他也并不想见,在阵内说要静心潜修望勿打扰后就不再作声了。期间石昱娘亲还亲自端了饭菜吃食过来,但石昱连门都没出,因为达到筑基期以后的修士已经可以辟谷了,而且石齐玉从小就是被蒙坤道人以灵液仙丹喂食的,对于凡人界的食粮无甚兴趣。

    石齐玉听到高靖拿高妙拉亲近,躺在床上的身子动了一动,也只是换了一面躺而已。他可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牵扯,他可是听到他娘亲说过的,很多王公贵族都要把女儿带过来跟他见一面,这就更让他想待在这隔空阵中了。不过他也一直在想那个生死劫到底是什么,他有想过会不会是那时皇宫上空的那把血色巨剑,可想了想后觉得不是,因为那把血色巨剑是他师父帮他挡下的,就不是他的劫。真正的劫是那种不知不觉进入其中,经由他自己破开或者死去。

    就在石齐玉自顾自想着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高靖的声音:“齐玉贤侄,皇宫里出了个全身染血的怪物,此怪物手持血剑,见人就杀,被他杀了的人还会变成干尸。望贤侄看在令尊是秦国官员的份上,出手相救皇上啊!”

    石齐玉听到这里倒是起了些许兴趣,按照高靖说的,那个怪物很像是灵魅之物,而且是杀戮类的血灵。石齐玉有些幸灾乐祸地暗道:“这秦都当真是人杰地灵,不止有那厉害的凝星血煞阵,还能生成杀戮血灵。”等石齐玉又听到高靖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是彻底不想出去了。因为昨晚就是高靖说的秦国皇上以势压人,让他在朝为官的父亲逼他骂他,要不是他师父现身,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命消还恩了。

    石齐玉打定主意是不出去了,干脆闭上眼睛看能不能睡过去。

    隔空阵外,高靖见里面毫无声响,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一样。高靖看向旁边的石昱道:“石大人,您也帮忙喊两声啊。”

    石昱才不想放下身份去做这等事情,里面的可是他儿子,哪有老子求儿子的道理。石昱脾气犟道:“我只答应我母亲带你过来劝说我儿帮忙,既然你劝不动,那我们就回我母亲那去说一声。”

    高靖是看出来了,这石昱根本就是不想让石齐玉去皇宫,他说道:“石大人,莫不是太子跟你许了什么好处,你们两个等不及皇上退位了,想谋反!”

    石昱听了大惊道:“高统领莫要胡言!石某与太子也只是昨晚才交谈了数句,各位达人都是在场的。”

    高靖怒道:“石昱!皇上真的命危啊!你如此不让石齐玉过去,那就等同于助贼弑君!皇上若无事还好,若有事,太子登基之时,我高靖就是不要我这颗脑袋,也要在朝堂之上参上一本,将今日之事诉之新皇。到时候我就要看看,那新皇为服众人,会怎么拿你开刀!”

    见软的不能,高靖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之计,这下石昱是真的骑虎难下了,还是被老虎自己钻到裤裆底下的。

    石昱指着高靖,只觉得他这招也太毒了,他现在更相信这是盛德皇帝的请君入瓮之计,不然这大老粗如何会想出这等计谋出来。石昱不知,高靖这是被逼急了,既然求人不成,那就干脆来个狠的,说不定别人就来求你了。

    果不其然,石昱狠狠盯着高靖后,终于对着隔空阵内的石齐玉道:“玉儿,高统领说的应该是真的,要不你出来帮上一帮。”

    见石昱终于开口,高靖满怀期待地等着石齐玉回答,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等了半晌之后,石齐玉同样未曾理睬石昱。

    石昱只好为自己找借口道:“看,我就说小儿在潜修之中,肯定都没听到。”

    高靖如何会信他,对着里面道:“齐玉贤侄,我知道皇上在晚宴之上让您受委屈了,但您是修道仙人,就别跟皇上一般计较了。我在这里替皇上给您磕头了,求求您去救下他啊!”高靖一甩衣服下摆,双膝跪地,对着阵内不停磕头。

    石齐玉不知这高靖为何如此执着,若是单单为了那句忠君爱国的话,也有些过了。石齐玉是不知道,高靖与盛德帝自小一同长大,盛德帝当高靖是可以私下里说心里话的人,高靖又何尝不是。他不想盛德帝死,更不想失去那个自小就认识的朋友啊!

    见石昱和高靖久去不回,石老太君心中不安之下就要拄着拐杖过去看看,石香玲她们劝说不过,只好扶着石老太君一起过去。哪知道一来就看到高靖在地上给石齐玉屋内磕着头。

    石老太君见之大惊道:“高统领何故如此?”

    高靖这时才看到石老太君到来,泪流道:“老太君,皇上命危,高靖只有这样相求了。”说完,他又继续对着石齐玉的屋子咚咚咚地磕头。

    石老太君一听就知道是里面的石齐玉不答应,她有些不稳地左右晃了一晃,差点摔了一跤。还好石香玲在旁边看的紧,这才扶住了。

    石香玲道:“母亲,注意身体啊。”

    石老太君推了推石香玲,走到了那处隔空阵外,对里面道:“齐玉孩儿,老祖宗不知道你为何不回答。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如果有,你就告诉这位高统领,这样子别人也就不用在这低声下气地跪地求你了。如果没有,单纯是你不想的话,那老祖宗就拉下这张老脸,也跪下来求一求你,救救我们的皇上。”

    说着,石老太君就丢开那根碧玉拐杖,颤颤巍巍地就要跪下地来。

    见石老太君要给石齐玉跪下来,石家众人皆是上前拦着,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若被人传了出去,那他们石家以后都不用出去见人了。

    石昱对着里面骂道:“畜牲,你真要让老祖宗给你跪下么!”

    石香玲也劝说道:“侄儿,若有什么话我们出来说开了就成,不用闹成这样的。”

    石老太君见里面还是没有回应,推开拦着她的人道:“都闭嘴给我退开!”

    见石老太君动真怒了,石家众人谁都不敢再说一句,就在她双膝要落地之时,那道白衣身影一把将她扶住,只听石齐玉道:“老祖宗,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齐玉无论是生是死,都愿意一去秦宫,救你们的皇上。”

    石老太君一听欣喜道:“你说,你说。”

    石齐玉看向石家众人道:“我要你们答应我,今日之事解决之后,我与石家恩消情散,再无瓜葛。”

    石齐玉话语一出,石家众人呆若木鸡。他们一直在给石齐玉做着选择,现在石齐玉给了他们想要的答案,就看他们自己会如何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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