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夕阳……夕阳……幸亏来得早啊!”

    商队在金州的关口将两人放了下来,刚进城门,康德深便借兴赋诗了一首,谁知道他哪根筋被烧到,一来便整了这么一出戏。

    其实单单念诗没什么毛病,但这家伙还非得问一句:

    “净极……你看我这小诗来得怎样?”

    “啊……妙啊!实在是妙!”

    净极笑着应付道,他心不在焉,更无暇顾忌这位出口成章的旅游爱好者,这诗本来就不怎么地,自己还要硬着头皮昧着良心说一些夸赞的话语来圆这尴尬的场面……

    金州的景色很美,要不是自己的文化水平不行,心中的思乡之情也许也会化成诗句脱口而出,毕竟这儿是他的家,夕阳再美,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沐浴过,现在的净极只想一心看到老姐平安无事。

    “诶?小净极,你这是干嘛去了?”一旁磨玉米面的老婶子见净极,热情道。

    “啊…沈婆婆好…我没什么,去北方旅游去啦!我老姐没告诉你吗?”净极连忙答复道。

    “没啊,好久没见你姐姐来拜访我了,这些日子生意忙,玉米面子还得擀成干粮,不然那集市上就没得卖喽!”

    “啊哈哈……婆婆您慢着些!改日我和姐姐一同去找您,现在我还得快些给姐姐报个平安!”

    “嗯,好孩子去,这些日子你不在,所有的活儿都得你姐姐自己扛着,累是肯定的!”

    “好嘞!”

    这儿的日出日落无疑是整个墨国一道惊奇靓丽的风景线,不知是地理位置造成的角度合适还是上天故意溺爱这个地方,每天的未时到申时,金州的房檐街道都像是被洒满了一层熠熠发光的金粉,无数的爱财之人、商户、游客都借此良景进行着来往不绝的贸易,换句话讲,这净极待了十多年的家乡,便是整片大陆西部最为重要的商贸中心,只是这金州内最大的交易市场,净极是一次也没去过……真的可以说得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没办法,金州没比皇城小多少,凌云在城东,交易市场在城西,光是走路,都要大半个时辰,按老姐的话讲,半个时辰干活带来的利润可远比雇马车的钱要多得多。

    所以相比于康德深激动的心情,净极显得有些风平浪静,唯一的情绪波动,也来自于长时间脱离金州的怀抱,再回来才产生的那归属感。

    “早就听说金州的‘金碧楼’是这一境内服务最周全、环境最好、规模最大的青楼,净极,你要是有时间了,可一定带我去观摩观摩,我就一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多多见谅!”康德深笑得像个傻子,脑子里似乎已经开始憧憬着那些美好的画面。

    “啊?深哥……其实我也没去过,要是让老姐知道得打死我……况且那儿的规定未成年根本不让进……”净极脑袋一热,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成年了啊,老姐拦着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所以理论上,进青楼完全取决于自己的意愿啊!

    “嘶……你可以偷摸去嘛!”康德深一脸邪笑道。

    “那怎么能行!这些年……那些街坊邻里就算叫不上来我名字,也知道我家的状况和我与老姐的关系,我进了金碧楼,万一撞上哪个嘴欠把不住门儿的,再上老姐那儿给我告状,我不就废了!”净极在背着老姐干坏事这点上,考虑的还是很周道的。

    “有我护着你嘛……到时候我可以说是我强行把你拽过去的!”

    “不了不了,我没那兴趣……反正你若愿意去就自便,我……”净极轻抿着嘴唇,犹豫道:“我还是看看情况再说……”

    青楼那极乐之地,谁不想去啊?只是碍于种种限制条件和良心罢了。

    净极带着康德深从城东渐渐往城西缕着,这儿用不着特意去转,光是看沿途的建筑美景,便能让这百分百的纯外地人大饱眼福了。

    正如老姐所说的那样,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在一家名为“凌云”的酒馆前停下脚步,只是这太阳还没落山,酒馆怎么就早早打烊了?净极端详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门和牌匾,这一切……明显有些不对劲啊!

    不会是里面出了变故了?又或是老姐自己一个人干活太过疲乏,所以每天打样都很早?

    净极眉头一凝,照他老姐的性子,就算是把自己的身体累坏也是要赚钱的,所以打烊这么早实在是不应该……

    “净极,咱们就换一家,你看这都打烊了,金州那么大,不用非得在这一家纠缠着……”康德深抬望了一眼,劝道。

    “不了,就这儿了!”净极固执道:“这家店是金州最好的店,菜好吃,床好睡,酒也好喝,今天儿就这了,深哥你长途跋涉那么远,还没好好坐下吃过一顿好饭呢!”

    “净极……真的不用,回你家其实就行,我平时也不缺吃的,这一路上我也下过很多馆子的……”

    “说实话,今儿个时间有点儿晚,我老姐肯定歇息了,我不想打扰她……所以我们就在这儿,一举两得!”

    “你姐睡得可真早。”康德深汗颜。

    “我姐嘛……自己一个人操劳这事儿那事儿的,我走了她更是承担了一切,这么劳苦功高,还不允许人家早些睡了?”净极再次将帽子下拉,遮住了面庞,决定逗逗老姐一番,没想到这种伎俩,短短两天内居然要再用一次。

    “额……你又开始翻帽子了,这是为何?”

    “既然他打烊,我们非要进,那脸面是必不可能让人家发现的,毕竟街坊邻里都认识我……被抓到也是要废。”语罢,净极紧了紧裤袋,用力朝门就是一脚。

    “额……这门看来是锁上了,我们还是翻墙……”净极尬笑道。

    “都说了是偷偷摸摸,你怎么……还用踹门这种大张旗鼓的手段?”

    “很响吗?”

    “很响……”

    净极向四周看去,果然街道上百姓的目光几乎全部聚集在了两人身上,他扶着脑门,尴尬地解释道:

    “深哥……我这腿好像突然好了,还多亏这门帮我试了试,咱们先走……”

    净极头一闷,灰溜溜地沿着院间的胡同跑去,见大家的视野都挪开,他松了一口气,回头嘱咐道:

    “这儿我熟悉,从这里翻墙是最省力的……”

    “这你都知道?”

    “当然啦,他家打烊早……所以有时候半夜馋了,想吃这种美味就不得不翻墙进去,话不多说,开干!”净极揉了揉自己肿胀的小腿,心念落梅三式的法诀,一个跃步便翻了进去,可真是今时不同往矣,想当初自己半夜偷摸出去玩想回家了,老姐锁门不让进,还是靠着这堵墙费死老劲才进去的……虽然最后免不了一顿揍……

    轻巧落地后,净极掸了掸灰,悄咪咪地向里走去,离开了这么久,可不能把外界的灰尘带到这圣洁美好的地方。

    前院儿的花草依然顺风摇摆,大堂的灯火不是很亮,门在虚掩着,留着道指头宽的门缝,净极暗自生喜,这门缝来得恰到好处,正巧可以借此窥一窥堂内的状况,他屏住呼吸,静悄悄地伏在门缝边,向里看去,那女人正坐在柜台前,托着下巴,专心致志地翻着账本,随后又捻来几张票子,草草地记录着,只是她的脸上不见半分喜色,不知心里究竟埋了些什么。

    不过看她情绪稳定,院子内又没有别人,净极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便证明,自己确实是抢先一步回来了。

    “净极……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死也要在这家店停留了,不是因为吃住,更不是因为酒……而是这家老板娘的气质和颜值……嘿嘿嘿,我喜欢!”

    “嘘!别说话,再让她听见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

    净极继续瞥去,康德深说得确实有理,她本就有几分姿色,认真的样子更是惹人心动,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是老姐不好看,自己的模子又怎会生得那么棒呢!

    “深哥,这家老板娘的性子我懂,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插手,不然我的计划会打乱……这顿饭不但吃不成,还有极大的可能被赶出去!”净极回头轻声叮嘱道。

    “哦……”康德深微微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何,但一听这计划就很厉害的样子,便不再多说。

    净极再往下拉了拉帽子,推门而入,携着自认为十分强大的气场坐在了她正对面的位置,并尽可能地使声音嘶哑道:

    “老板娘,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菜都给我端上来,深哥……你喝酒吗?”

    “啊?喝……还是不喝?”

    “好!那再拿一坛你们这儿陈酿的好酒!”

    女人被这不速之客给吓了一跳,但随即表情又恢复如初,她淡道: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小店已经打烊,请走……”

    净极猛拍桌子,起身假怒道:

    “可我要是不走呢?”

    “算了算了……看着老板娘美貌的份儿上,就别找麻烦了……”康德深在净极身后小声劝阻道。

    “那你算是找茬喽?”女人头也不抬,继续清点着账目:“现在给你机会,马上走,要是再不走,可就不是报官那么简单了……”

    净极把康德深轻轻向后揽着,示意他不要插嘴:

    “那你倒是去报官啊?”

    “呵……口气倒是不小!”女人放下账本,抄起一个小瓷碟如圆形快刀般向净极投掷而去。

    这要是放在之前,净极肯定是要被狠狠削一下,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他稍稍集中精神,轻而易举地便把这碟子接在手上。

    女人一愣,表情明显又惊了几分:

    “你究竟想干什么?别怪我不客气!”

    “呵!”净极摇了摇头,心想再玩下去就该出事儿了,他褪下黑布帽,转着碟子轻笑道:

    “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奢侈了?把这碟子打碎……最后不还是要克扣我的工钱去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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