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站起来,进院子后排好队列开始早操。”

    谢伍黑着脸,手里拿着一根大约三尺长的宽竹条。

    “谢叔,你就饶我们一会儿。”半躺在大门口台阶上的张涛央求道。

    “就你小子废话多,你看人家囡囡比你年纪小,还是个女娃子,也没喊累嘛。”谢伍瞪了张涛一眼骂道。

    “谢伯伯,我那是没有力气说话了。”公羽舞双手支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的喘着粗气。

    老谢被小丫头怼了一句,一脸的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小丫头就又接着埋怨起来。

    “雀哥儿和铁蛋他们比我们大好几岁,可每次跑那么远都累得慌。你也不看看我和涛哥儿还有赟哥儿才多大。”

    “那只能说明羽舞和涛哥儿几个很厉害啊!”不知什么时候公孙剑已经站在了大门口,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一群孩子,然后对谢伍说:“五哥,以后羽舞他们几个岁数小一点的让他们跑慢一些,不必跟着大伙儿一起,但是路程不变。”

    “嗯,俺知道了。”谢伍点点头应了一声。

    “好了,都进院子,做完早操就开饭了。今天是大肉包子加小米粥。可香呢!”说着公孙剑朝孩子们大手一挥。

    不得不说公孙剑对这些孩子是真心的不错,即便是谢伍这个刚来的人也感觉的到这一点。一般人家每天最多两顿饭,还不一定全是干的。而只要是在公孙剑这个小院里读书的孩子,每天公孙剑都负责照料早餐和午饭,且顿顿都有鱼肉。甚至于每天早上都还有一个鸡蛋和一杯牛羊乳或者是豆浆。这些就算是在县城的大户人家里孩子也不曾有这样的待遇。因此孩子的家长们也不在乎家中孩子天不亮就要去小院集合报道然后跑步的古怪要求。穷苦人家的孩子谁还吃不了这点苦啊?不但省下自家的两顿饭,再说还能读书识字。远日里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有孩子的母亲甚至找到公孙剑好心的抱怨,别给娃吃那么好,不然每天傍晚回到家都不愿吃自家的饭菜了。对此公孙剑也只是呵呵一笑。费不了几个钱,都是店里卖不掉的。娃儿们吃的开心好好读书就行。

    这一日,面条店关了门后,公孙剑和马腾还有老齐等人聚在一起,随意的喝着酒吃着菜。

    小丫头公羽舞站在木头板凳上,举着手里的一个册子对公孙剑说:“爹爹,咱家账上快没钱了。而且还欠着城东‘李记’的油米钱三两二钱七没有付。”

    “哦”公孙剑没有去接小丫头手里的册子,眯着眼笑道:“咱家的小管家婆,那咱们现在账上余额和现银还有多少啊?”

    自打教会了公羽舞四则混合运算和简单的借贷记账法后,公孙剑就有意识的将家中以及店铺的账目全部交给小丫头去管理,自己只是偶尔检查一下是否有错漏。不得不说自家这丫头是个天才,六岁不到的年纪,却把一件一般大人都做不好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公羽舞绷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账上还余二两六钱银子,现银都在爹爹那里管着,按照账目上看应该还有七两二钱。但是爹爹很多花销都不入账,估计已经没有了。下个月看来咱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哈哈哈,看来是我这个做爹爹的没用啊!”公孙剑大声笑道。

    其他众人也跟着一阵哄笑。

    ‘啪’的一声,齐石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拍在桌上,笑着对公羽舞道:“拿去,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咱家聪明漂亮的小姑奶奶。大伙儿说是不是?”

    话刚说完又惹的众人一阵大笑。

    小丫头从凳子上面跳下跑过去,从桌上双手抱着银元宝扭头对公孙剑说:“爹爹,这个银子要入账,不能再给你管了。否则又莫名其妙没有了。”

    说着又看向魏猛道:“魏伯伯,明天你去帮我找咱巷子里的赵大伯订做一个箱子,要结实一点的,尤其要装个好一些的锁。”

    公孙剑用手指着小丫头,笑着说:

    “这就开始夺权啦?再过几年爹爹要用钱看来都要看你的脸色喽!哈哈哈。”

    魏猛笑着伸手把公羽舞抱起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要什么木头箱子啊,明天魏伯伯去南门铁匠铺给你打个铁箱子,保管谁都撬不开。”

    小丫头皱了皱鼻子,抬头看着魏猛。

    “铁箱子那多贵啊,要花不少钱的。一看魏伯伯就不会过日子。”

    魏猛听了笑的更加大声。

    “对对对,咱家囡囡说的对,你魏伯伯我啊,又不识字又不认数的。以后魏伯伯赚的钱全部交给你帮我管,好不好?”

    小丫头很认真的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拍着魏猛的胸口道:“嗯嗯,魏伯伯你放心,保证不会少你一文钱。”

    “囡囡,那顺便也帮你马伯伯我管一管钱如何?”马腾在一旁也跟着凑趣。

    “还有我,囡囡。”丁逢也抢着说。

    旁边的老齐和谢伍亦都看着公羽舞点点头。

    小丫头从魏猛的大腿上出溜下来,然后爬上她原先坐着的木头板凳,站在上面看着众人,挥了挥手后表情严肃的朝众人施了一礼,用她那稚嫩的声音大声道:“爹爹和各位伯伯是救过囡囡命的。囡囡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你们现在都还不老,能赚钱。假如相信我囡囡,那就把钱交给囡囡替你们保管,保证以后一文钱都不会出差错。等以后你们老了,不用花你们的钱,囡囡负责会给你们养老送终。”

    简简单单几句话,说的老马几人一脸的唏嘘之色。多年的征战,见惯了生与死。可却独独缺失了很多来自家庭的温暖。除了老齐之外,其他几人都是光棍一条。一次无意的善举救了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姑娘。现在郑重其事的说以后要给大家养老送终。不由得众人眼眶湿润。

    马腾重重的点了点头,咬着牙沉声道:“囡囡,你马伯伯我没啥大能耐,但是有你今天的这句话,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给你挣出个金山银海来。从今日起,谁如果敢欺负你,除非踏着我马腾的尸首过去。敢挡着我给咱家丫头赚钱,那先问问我手里的钢刀答应不答应。今日一诺,天地可鉴!”

    说完端起面前的酒碗站起身一口喝干后狠狠的摔在地上。

    “今日一诺,天地可鉴。”其余众人也纷纷站起身效仿老马。

    公孙剑见此情景心中暗自嘀咕,这小丫头,轻轻松松几句话,竟然就让这几个厮杀汉都心甘情愿的把命交了出去。这招揽人心的本事可比我都强啊!估摸着也就前世那位周武女皇可以比拟了。

    示意谢伍收拾一下酒菜,让其他人转移去后院的书房,公孙剑照顾小丫头先去后院二楼洗漱休息。一切忙完后众人才再一次在书房中坐定。

    公孙剑率先开口问马腾。

    “老马,日期确定了吗?”

    马腾点了点头,

    “三十号夜,二更天码头交接。不过县里和陈家、楚家以及范家都会有人出面。北面的水司都运衙门也会有人在场。另外听说吴国那边会有不少高手和精兵扮成商户模样过来交接。很是麻烦!”

    公孙剑又看了看齐石问:“老齐,县衙的人手,现在能够听你话的有多少?那些个地痞能不能用?”

    老齐皱着眉,喝了一口酒。面有惭色的道:“大人,属下无能。目前能够听我使唤的衙役捕快也就最多十人左右。地痞最近倒是惩治了一批,不过很多人都是身后有四大家族的背景,很难用的上。”

    老齐的话刚说完,丁逢却插了一句嘴。

    “大人,这段时间我和马哥混在码头和西门附近,倒是有些穷苦人可以用。只要价钱好,不敢说去帮着杀人,但是放个火闹个事是可以的。”

    “嗯,大人,丁逢的话说的不错。有些穷苦家出身的确实胆子也大。就怕以后……”

    公孙剑沉思了片刻,抬起头看着众人不由的感叹一声。

    “还是能用的人太少啊!”

    “大人,黄土岗上那十几位原先北军的兄弟倒是可以请下山来帮一把。”马腾接话说。

    “哦。”公孙剑没有接茬说下去,而是一手端着酒杯低着头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吟哦着什么。又过了片刻,公孙剑猛的抬起头站起身,目光中闪烁着毅然决然之色。

    “各位哥哥,我小时候在家乡读书,看过一位名叫朱元璋的老先生说过的一句话‘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几万两的现银和五万石的食盐,老子全部都要了。”

    五人看着这位平时文质彬彬,说话也几乎是轻声轻语的前大周北军队官,感受到对方瞬间释放出来的那股威严与肃杀的气势,不由得心中一惊,却很快都纷纷站起身抱拳道:“一切听从大人安排,属下等誓死追随。”

    小店还是那个小店,生意也越来越好。靠近西城门码头这一带卖苦力的几乎都知道石凹巷有这么一间卖面条的实惠小店。

    小院也还是那个小院,每日里依旧传出朗朗的读书声。惹得小巷四周很多人家眼红心热。恨不得自家的熊孩子也能加入到那所小院里去读书识字。

    二十九日,傍晚的时候,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西边天际一抹异样的火烧云却始终挂着。

    临水县县令刘大远手中拿着本书,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低头自语道:“今夜无月,明日无云。却都是好天气啊!”

    “老爷!”此时老家奴的声音打断了这位县太老爷的思绪。

    “二门外,县尉大人带着一位公子说是有要事求见。”

    “哦?”刘大远坐直了身体放下手中的书本。

    那位和自己一样有职无权新上任一个多月的九品县尉,平日里和自己几乎没有往来,甚至于公务上都没啥交集。今日却突然带人来自己的后宅。不得不让刘大远感到有些意外。

    “带他们来书房见我,另外后院不准任何人靠近书房。哪怕是夫人和小姐也不可以。”

    刘大远隐隐的觉察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二十九岁中进士入翰林四年,就因为当初说错一句话,结果被贬斥后辗转四地做了十多年的县官,至今一步未升。如今眼看快五十了,几乎是仕途无望。刘大远也早已没有年少时的那些奋进之心。来到临水县一年多,说是县令却狗屁都不如,下面几乎没有一人听命于自己。无非等同那寺庙里被高高束起的泥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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