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都头!”杨再兴凑到了岳云身旁,咧着嘴憨笑,这个粗枝大叶的汉子愣了片刻,掏出了一小袋糖果,递给了岳云。

    岳云拿在手里,哭笑不得,这是在哄孩子吗?他要扔给杨再兴,可杨再兴却摆动蒲扇大手,“俺,俺问过了,你是没有这个的,你,你跟一般的都头一样的。”

    说这话的时候,杨再兴略有些惭愧,岳云愕然片刻,只能收好了杨再兴的礼物,毕竟这是静塞铁骑和背嵬军才有的待遇,他还不是背嵬军。

    岳云沉吟了片刻,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指南针,递给了杨再兴,并且演示给他,要怎么用,末了岳云还笑呵呵道:“其实还是不一样的,这是赵谌给我的。”

    杨再兴似乎一下子没想起来赵谌是谁,等他意识到之后,只能干笑,没错,他和岳云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不过岳云在白天的战斗里的确帮了他的忙。

    “你,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岳云愣了一阵子,烦躁地摇头,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金人南下的时候,可没有留情过!”

    说完这话岳云起身拍了拍屁股,去看自己的战马了,临走的时候,还扭头将一块糖塞进了嘴里,让杨再兴看到,笑呵呵离去

    杨再兴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世上很难有真正浑不在意的傻子,宋金交战到现在,光是大宋的禁军就几乎死了一遍,更别说普通百姓了。

    金人有几时客气过!

    你死我活,就是这个道理,可怜他们,谁又可怜那些死去的宋人百姓?

    只要上了战场,别管是老的,小的,全都该死!没有半点值得怜悯!

    杨再兴咬了咬牙,突然又自嘲起来,自己居然不如岳云看得明白,也是够惭愧的。

    整个一夜,宋军都安排了足够守卫的士兵,严阵以待,只不过诡异的是金人并没有发动夜袭。

    按理说应该昼夜不断才是,难道金人放弃了吗?

    就在迟疑之时,随着天光放亮,越来越多的金兵向宋军发起了攻势,潮水一般的攻击,比起昨天还要猛烈

    “副帅,金人有名堂?”刘子羽思忖道。

    岳飞又看了半晌,突然,他发现有一个金兵冲入阵中,被一名宋军用砍刀割断了喉咙,脑袋飞起刹那之间,邻近的宋军都吓了一跳,原来这颗脑袋上有长长的头发金国男人的发髻并不难辨认如此多的头发,必然是女人!

    怎么连女人也上战场了?

    这可不是大宋那边的医务兵啊!

    “你还记得杜甫的石壕吏吧?”

    刘子羽悚然一惊,复又点头,“副帅,金人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吗?”

    “不好说!”岳飞沉吟道:“打了这么久了,金人一家就算有个男丁,有的谋克不止被打光了一次家里头没人补充,上面却还是要征兵,让女人充数,也不是不可能。”

    岳飞语气虽然平静,可是心却已经嘭嘭跳动,无法平静。

    或许这一次的北伐,胜算不小吧!

    岳飞还在想着大事,刘子羽却已经心中澎湃,巨浪滔天。

    还记得当初的大宋吗?

    御营已经空了,不得不征集民间人士,有六七十岁的武者,有街头的混混全都被安排在军中,经过训练,组成了最初的御营。

    很难,真的很难。

    而经过了六年的时间,大宋已经缓过来了,甚至兵力还有了富余,金国却已经路越走越窄了。

    这也是世袭兵制的问题所在。

    打顺风仗的时候,每次死不了多少,就有人踊跃从军,兵马永远都是满编的。

    可是随着几次重大失败,核心兵马消耗严重,再补充上来的,就已经差了许多。若是还要继续强征,妇人上战场,不管是强征的,还是有意冒充的,都说明金国真的到了最要命的时候了。

    再加一把劲儿,破金在即!

    刘子羽接连传达命令,要求各部都做好准备,小心应付。他也替岳飞传达了一条死命令,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敢阻挠他们,全都杀无赦,不用怜悯。

    又是一天,宋军前进了三十五里,不及前一天了可谁都清楚,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只要三天,仅仅是三天时间,宋军就会杀到燕京城下。

    大金生死存亡,真的就在眼前了。

    “不能等了,无论如何,明天都要决战,必须把岳飞挡下来!”

    这是粘罕的表态。

    从燕京赶来的设也马嘴角咧着,面容凄苦,“父亲,咱们的

    这点力量,怕是不够吧!”

    粘罕沉吟道:“你不是又带来了一些兵马,还不能拼一把吗?”

    设也马咧嘴,拼倒是能拼,只是能不能赢就不好说了。

    “父亲,原来咱们有两万多人,这几天补充了一些,可也损失了一些,现在的兵力也就四万出头其中能战的无非是两千合扎猛安,还有两千铁浮屠,再就是一些各府的亲兵甲士,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人,而对面的宋军至少在七八万以上。岳飞的本事父亲也清楚,他可不是好对付的。”

    金国上下对岳飞的忌惮,还在韩世忠之上。

    岳飞自出道以来,先战娄室,再战宗望,包括粘罕在内,也被上一次的北伐深深震撼到。

    彼时岳飞兵力有限,准备也不充分,完全是怀着必死之心,毅然北上。

    结果却是岳飞全身而退,二太子宗望落水染病,后来更是被赵桓气死宗望之死,加上后来的娄室之死,彻底砍断了大金国的两根支柱,从那之后,双方在心态上就发生了变化,宋军越来越强势,反观金国,却是萎靡不振

    岳飞有多厉害,粘罕是知道的,他的胜算真的不多良久沉吟,粘罕突然咧嘴笑道:“设也马,不管怎么样,我都和大金国是一体的,我这样,国主这样,那三位太子也都这样别人能降能跑,我们只能和大金共存亡。就算明知是死,我也要拼一把更何况也就未必死了。”

    粘罕想了想,他起身打马,朝着西北方向下去直到第二天拂晓,粘罕回来了,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队兵马,数量不算太多,却也有五六千人。

    这支兵马打着一面斑驳的旗号,设也马一眼就认出来,黄龙府万户!

    负责这支兵马的领头人居然是娄室的爱将,蒲察胡盏!

    在青化之战的时候,他死里逃生,被安排在真定府,并没有参加临河之战待娄室战死之后,少数黄龙府万户的残部逃回来,归附到了蒲察胡盏的手里。

    娄室死了,他的两个儿子死得更早,其他人也担负不起黄龙府万户之责,更何况金国上层在临河之战以后,非常忌讳娄室这个名字,连带着也忌讳黄龙府万户,一度想要把他们给废了。

    不得不说,粘罕还算是有良心,他保住了黄龙府万户,只不过编制一再缩水,只有鼎盛时候的一半。

    可即便如此,他们的战斗力依旧不可小觑,至少要比那些七拼八凑的兵马强多了。

    “没有别的,只能拜托了!”

    粘罕深深一躬。

    蒲察胡盏咧嘴苦笑,“都元帅,我们是黄龙府万户,顶着这个名头,我们就该为了大金国流尽最后一滴血,都元帅大可以不用担心,毕竟我们死后还要面对娄室大王呢!”

    粘罕更加凄苦,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默默掏出了一条白绫,缠在了臂膀上面,和黄龙府万户一般不二。

    蒲察胡盏大惊粘罕摆手,“你们为娄室大王而死,我为大金而死都是一样的!”

    蒲察胡盏惊而复喜,拥立颔首,或许大金国还有一线生机吧!

    战场上的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粘罕七拼八凑的兵马,如何能发动夜袭?

    趁着夜色攻击大宋,估计没把宋军如何,他们自己先溃散了。而且一旦溃散,就再也没法组织起来了。

    所以战斗只能发生在早晨,利用宋军最疏忽的时候,果断发起冲锋至于战斗方式,也非常简单,以杂兵在前,消耗宋军战力,随后用黄龙府万户砸进去,扩大战果,一旦捶开之后,就是粘罕亲自率领兵马冲进去。

    不是粘罕不想把计划做得复杂一些,而是他的部下承担不了这么复杂的任务。

    太祖保佑,一战成功!

    金兵从宋军的左翼发起了攻击,潮水一般的金人扑来,这里面有老人,有孩子,或许也有妇人但不管是谁,常年在马背上生存,他们的弓马骑射都相当了得,转眼之间,宋军的前排甲士就被钉得和刺猬一样。

    金人无休止的射击,完全不计牺牲终于,宋军慢了下来,甚至有停顿的迹象,粘罕冲着蒲察胡盏抱拳,这位青化之战幸存的万户率领黄龙府万户,果断冲了上去!

    大金的兴衰,在此一举!

    粘罕摩拳擦掌,等着领兵冲击可就在此时,从宋军队伍的前端,刘晏率领着御营骑兵出动了,在刘晏身旁,还有苗傅和刘正彦两位统制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没有杨再兴参战,岳飞却是把王中孚派了出来!

    此刻的王中孚,和三年前,迥然不同,他的身材高大,魁梧有力,单看骨架气势,还要胜过韩世忠一筹!

    “杀!”

    王中孚领头,杀向了粘罕!

    什么金兵铁骑无双!

    屁!

    我们是没有那么多骑兵,但

    我们的骑兵全都是最悍勇的好汉,不是你们拼凑的杂碎粘罕,你这回跑不了了!

    王中孚第一个冲入了金兵阵中,杀戮随即展开,没有半点客气,粘罕手下的铁浮屠和合扎猛安,竟然挡不住王中孚的冲击。

    粘罕眼珠子充血,真的是疯了,“设也马,上去!给我冲!”

    没有迟疑,设也马领着亲卫,迎了上去,骑兵对战起兵,两柄铁锤,猛烈撞击,就看谁的硬度更高了。

    设也马借着战马的冲击,竟然向冲在前面的王中孚投出了一支短矛。

    王中孚还在厮杀,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柄短矛竟然让他抓在了左手,随后王中孚催马,流星一般的短矛飞回了设也马,重重刺入他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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