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了一声,对面就接起。

    “阿璃?”

    顾听澜声音含笑,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她能主动打电话可是难得。

    沈璃道:

    “小舅舅,我今天上午陪外婆去渡田山庄看皎月了。”

    顾听澜一怔。

    他知道沈璃这两天回了港城一趟,但具体行程并不清楚。

    原来是

    “是吗?那——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沈璃道,“就是有点粘人,安抚了它好久才走。”

    顾听澜默了一瞬,笑了起来,感慨:

    “粘人?”

    除了四姐,他还是第一次从旁人嘴里听到有人这么形容皎月。

    这些年还好,早些时候皎月那暴脾气,谁也碰不得。

    尤其四姐去了以后,皎月陷入了漫长的抑郁期,那之后更是

    “估计它也就知道粘你了。”

    他轻叹。

    沈璃顿了顿,斟酌着问道:

    “小舅舅,当年那场火灾,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话音落下,电话那端的顾听澜忽然沉默下来,似乎连呼吸都湮灭。

    空气冻结c凝固。

    过了好一会儿,顾听澜才艰涩开口: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这是顾家和沈知谨都永远无法忘却的伤痛。

    将近二十年来,他们都极为默契的极少提起。

    因为碰一下,就疼到骨髓。

    认回沈璃以后,他们极少在她面前提及此事。

    甚至,关于当年的许多事儿,沈璃还是最开始无意间从徐寅和俞平川那里听到的。

    顾听澜怎么都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起。

    沈璃安静片刻,才低声道:

    “我今天看到皎月,很想她。”

    不。

    她想顾听茵,那个至死把孩子紧紧护在怀里,那个原本属于她,她却连一声“妈妈”都未能喊过的人。

    她想她,又何止今天。

    顾听澜胸膛闷疼,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碾过。

    他们从未和沈璃提过当年事,沈璃也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这样的话。

    ——她很想顾听茵。

    谁都知道那有一道疤。

    谁也不去触碰,假装它不存在,好像这样就能减少一些痛苦。

    但是,怎么可能呢?

    那个伤口长年累月,无法痊愈。

    那么疼,又怎么会毫无所觉?

    其实这件事,她原本该去问沈知谨。

    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

    所以思来想去,她只能来问顾听澜。

    “我记得以前小舅舅去临城,好像就是在调查这件事?”

    顾听澜安静许久,才道:

    “是。”

    他理了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我之前跟你提过,那场火灾其实是从他们楼下那户人家烧起来的。那个人早上做完饭忘了把阀门关上,导致天然气泄露,后来他去卫生间洗澡,打热水器的时候,就爆炸了。厨房和卫生间是挨着的,所以

    当时你妈妈和和那个孩子就在楼上,火势起的很快,你妈妈刚生产完,身体还比较虚弱,又要护着孩子,就没能跑出去。”

    顾听澜闭上眼。

    “最后是窒息身亡。”

    沈璃许久没有说话。

    顾听澜深吸口气,道:

    “阿璃,其实当时你妈妈的预产期是七月十号,家里这边本来也说等快到日子的时候过去的,但没想到你提前半个月就出生了。接到消息以后,家里人就立刻赶往临城。可是,你也知道,从港城这边去临城,再快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你妈妈是早晨到的医院,生产很顺利,可是那个那孩子有很严重的先心病,临城的医院看不了,家里商量着转院到云州。当时你爸爸是去联系云州的医院了,带她们去云州需要做不少准备,他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

    顾听澜声音哽住。

    “等他把一切安排妥当,回去的时候已经”

    谁也想不到,那场火就在那个时候烧了起来。

    沈璃坐在椅子上,

    微垂着眼,肩背挺直,手指却微微颤抖。

    “所以这些年你爸爸始终不能原谅他自己。”

    哪怕那真的不是他的错。

    谁又能预料到后来的一切?

    要不是现场那么多人拦着,沈知谨也已经死在里面。

    最后的最后,他绝望跪在了火场之外,眼睁睁看着他的人生也一并燃烧,最终成了一片虚无的黑灰。

    烟消云散。

    从此后,活着也和死了没有区别。

    沈璃一动不动的听着。

    她忽然想起做亲子鉴定的那天晚上,她劝沈知谨,说天太冷了,他的伤还没养好,还是先回去吧。

    他说,他没有资格要求她什么,但是等上那一晚的资格,他总该有。

    彼时不知,如今想来,才知道那句话之下,到底掩藏了多少无法言说的痛苦。

    ——他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日夜煎熬。

    忍着,受着,沉默着,夜以继日。

    她微垂着头,长睫轻颤,牛仔裤上便晕染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

    “当时是上午,那个人为什么突然去洗澡?”

    顾听澜凝声:

    “这个事儿我们也一直有所怀疑。但死无对证,警方也没查出什么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认定那是一场意外。直到前几年,我们才无意间发现,之前试图绑你妈妈的那群绑匪,曾经和一个称号dyn的人有过一段时间的秘密往来。绑架那件事,这个人或许也有参与,更甚至有可能是幕后主使。可惜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都已经被抹去,只能查到那是一个国外的号码,而那个号码,对应的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线索至此中断,对方显然隐藏了身份。

    沈璃记得这个人。

    “小舅舅说,火灾发生的时候,那个人曾经回过国?”

    “对。因为那时候,一架从国外飞往云州的航班上,那个人又用了那个假护照。”顾听澜摇摇头,“可惜我们查到这一点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当年侦查手段有限,而且那个人入境的时候应该做了伪装。所以虽然知道他回国了,但却就此石沉大海,再查不到半点消息。”

    “后来的这些年,那个假护照再没被用过,我们也就无从下手了。但绑架和火灾,这两件事里都有他的影子,所以”

    所以,不得不怀疑。

    沈璃想了会儿,忽然问道:

    “小舅舅和时炀熟吗?”

    ------题外话------

    好吧,我承认,我之前说沈知谨不觉得自己可怜,完全是我的自我安慰,自欺欺人。

    我的眼睛已经不知道为他哭肿多少次了。

    肿着眼睛的二月月发来一声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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