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这样。就这一版了,不录了!”

    玻璃墙后的何源同学闻言松了口气,摘下耳机,推门出来。

    从不到七点就进了棚,一直录一直录,现在都快十一点半了,他已经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嗓子有些疲惫,要是再不满意,他都感觉对方是不是有点故意了。

    不过还好,三个半钟头,总算录完了,一千块到手。

    录音室里,彭向明、杜鹏飞和何源互相握手,庆祝终于完工大吉。

    不过何源倒是没急着走,彭向明掏出u盘让杜鹏飞给他拷贝音源的工夫,何源也戴上耳机,回头听自己刚才的演唱。

    相当出色的发挥了,甚至算超常发挥。

    这首歌,有些雄壮,他还挺喜欢的。

    “嗳,哥们儿,这歌你写的呀?卖吗?”

    彭向明愕然回头,“你要买?”

    “价钱合适的话……我觉得这歌写的还凑合,看你要多少钱呗!反正你也知道,这年头,音乐市场不太景气,你开个价吧!”

    “凑合?呵呵,对不住哈,这是给别人写的,不能卖!”

    “哦……”何源犹豫了一下,说:“我跟唱片公司关系还行,你要是卖的话,指不定我还真能给你运作,给做出来。你既然写歌,也应该大体明白,这年头,歌好写,不稀罕,难的是有人愿意给你做,愿意给你发行。作者呢,怕的是没有第一首,对吧?你那个……我可以给你行情价再加点儿。”

    彭向明打个哈哈,说:“行情价?”

    何源说:“行情价,新人嘛,你肯定新人,也就是一万到三万不等一首歌,有些连一万也卖不上,我直接给你三万,你看成吗?”

    “呦?这么喜欢呀?”

    “嗨,谈不上喜欢,就是觉得,这歌还凑合吧!”

    此时,杜鹏飞已经把音源和压缩版本,都给拷进u盘里,彭向明拿起了u盘放到包里,再次跟杜鹏飞握手,道了谢,然后才回头看向那何源,还是笑着,说:“没法卖给你啦,有主的。”

    跟杜鹏飞合作这两次,他觉得这哥们人不错,专业方面很靠谱,做人也算厚道,任劳任怨的。但何源这个人,他就不是太喜欢了。

    太高傲,习惯性看不起人的样子。

    不过唱功、声音什么的,就都的确还可以,至少应该是对得起那一千块钱,再加上彭向明实在是赶时间,这才一口气合作下来。

    此时闻言,何源脸上闪过一抹微微的不自然,不过最后倒也洒脱,“行呗,随你!合作完成,走了啊!”交易不成,扭头就走了。

    杜鹏飞撇撇嘴。

    彭向明也笑了笑,拍拍他肩膀,转身离开。

    到这里为止,前期工作就算是彻底结束,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成果却也让他相当满意——如果是自己唱,绝对到不了这个成色。

    出了门居然没找到赵建元和齐元。

    车子倒是还在。

    电话打通,他们居然跑去吃宵夜了。

    彭向明想了想,问清地址,又调头回去,拉上了杜鹏飞。

    就在音乐学院大门斜对过不远,俩人进去,一人要了碗刀削面,等面的工夫,吃点赵建元他们的剩菜,就听齐元乐滋滋的,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个音乐学院的大美女不?我们刚才又看见了,特漂亮!是不是赵总?”

    赵建元点头,“嗯,好看!”

    彭向明瞥他俩一眼,“比元儿还好看?”

    齐元笑,赵建元也笑,“说良心话,比她好看!”

    桌子底下,齐元似乎踢了一脚,但脸上就还是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啧……考虑到女人这种生物的肚量,能让一个足以被打到9o分的美女,承认另外一个女孩比自己还漂亮,至少是不反驳这个观点,那可就真是够漂亮了。

    于是彭向明问:“打听清楚是谁了吗?改天好带我也来看看呀!”

    俩人都摇头,齐元说:“不过芳芳走之前已经答应啦,回头就帮咱们赵总打听一下。嗳,人家俩郎财女貌的,很般配哦,你别瞎惦记啊!”

    “切!”

    这个时候,杜鹏飞忽然说:“你们说的是周舜卿吧?”

    “哈?”大家都看他。

    他伸手比划,“一米七三到七四吧,一看就跟模特似的,短头发,眼睛特别漂亮,腿很长,喜欢穿一身黑……”

    “没错没错,就她!她叫周舜卿?这什么名字?”

    没等杜鹏飞说完,齐元就已经激动起来。

    杜鹏飞闻言“嘿嘿”地笑了一声,“学通俗的,就那个周,尧舜,禅让制,尧舜那个舜,爱卿平身的那个卿,今年刚大一!”

    齐元笑,“呦,哥们,知道的挺详细呀?认真打听过?”

    杜鹏飞笑笑,“我是男的呀,这又不丢人!再说了,人家是我见过的我们音乐学院最漂亮的女生了,打听下又不犯法,反正我也不惦记。”

    齐元哈哈一笑,拍拍赵建元的肩膀,“赵总,有目标了,上吧!”

    赵建元嘿嘿一笑,“太高了点儿。女孩子超过一米七就太高了,我觉得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间,最合适。”

    “你瞧!他还挑人家!德性!”

    赵建元又嘿嘿笑,倒是不反驳。

    刀削面很快就上来,大家西里呼噜一吃,赵建元买了单,目送杜鹏飞回他们学校,还约好了以后有时间一起喝酒,赵建元他们三个这才上了车往回走。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按说校门不大好进,不过出来之前就知道得熬夜到很晚才能回来,彭向明事先用一盒烟贿赂过门卫了。

    到了校门口,赵建元把俩人放下,自己油门一踩,走了。

    站在夜半无人黑漆漆的校门口,齐元看着他的车尾灯,说:“他真操蛋!”

    彭向明笑,“这有啥操蛋的!人家老赵才是活得通透,用他的话说,能花几千块钱就快乐一下,何苦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的谈什么感情。”

    “啧啧,你们男的真是……”

    彭向明抬手,“嗳,嗳,别包括我,我嫖不起!”

    “嫖的起的话,你肯定也去是吗?”

    这话题有点敏感,彭向明蹭蹭鼻子,“保不齐哪天想换换口味呢?老赵一直都说要带我去见识见识,我一直没拉下脸来。我还是比较……不同流合污的。”

    “呸!恶心!你俩都恶心!”

    …………

    陈宣已经睡熟了,郭大亮还在游戏里鏖战。

    鼠标清脆的咔咔连成了串。

    彭向明背身向里,冲着墙,努力平抑自己激动的心情,想要赶紧入睡。

    但今天晚上终于大功告成,相对比较圆满地完成了第一阶段,让他的确是有些过于的激动,翻来覆去好一阵子都没睡着。

    摸起手机看看,已经一点半了。

    “老郭你丫还睡不睡?一点半了!”

    “睡!睡!打完这一把!”

    彭向明无奈回身,继续闭上眼睛。但一分钟没到,他又摸起手机,点亮屏幕进去,打开了微信,往下扒拉、扒拉、扒拉,定住。

    最后一次聊天的时间,是二月底。

    就是这学期刚开学不久那时候,柳米发了一句,“你今天这身衣服丑爆了!”

    自己没回。

    点开聊天界面,可以看见,满屏幕都是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话,自己很少回复,但是两年了,她似乎一直都锲而不舍。

    “我上周去试镜xxx剧组的结果出来了,一个女不知道几号,过了。感觉应该能露脸七八集的样子,一集才给我四千,但我还是接了。”

    “今天去逛商场,卡刷爆了,买了好多衣服。”

    “王八蛋,你能不能回一条?”

    “姓彭的,警告你,我家老头儿带我去相亲了啊,一海龟,特帅,他家只比我家老头儿的钱少那么一点点。”

    “王八蛋,装看不见是吧?老娘以后再给你发一条信息我就是狗!”

    “汪汪!我叫完了。彭向明,我想跟你聊聊。”

    诸如此类。

    往前扒拉着看着,彭向明不知不觉就叹了口气。

    点开对话框,单手输入,“你嘴唇有点甜,什么牌子的口红?”想了想,犹豫了又犹豫,还是给删了。

    咔哒一声关了屏幕,塞枕头底下。

    “睡觉!”他心里说。

    …………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觉得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洗脸的时候照了照镜子,眼睛里好多红血丝。

    跑步的时候,又遇到媛媛跟小冰了。

    这次是他从后头追上去。

    毫无悬念的超过,他还不忘装个逼,“你俩太慢啦!”

    人家压根儿不搭理他。

    等到了公园,俯卧撑、单杠一连串做下来,他都完成了,坐联排椅上休息的时候,俩女孩才跑过来。

    三月底四月初的燕京城,气温蹿起来特别快,几天前还得穿外套呢,也就连着几个好天儿,大太阳一晒,温度立马上去了,现在就算大早上起来跑步,也就是一件长袖T恤就可以了。

    俩女孩也都穿的T恤,尤其跑起来,说不出的花枝招摇。

    好看。

    “嗳,那天那个小美女呢?怎么就见那一回?”他又主动搭讪。

    小冰还是不理他,但媛媛很主动地过来坐下,笑着回答,“你说娟子啊,她不爱过来,就我俩喜欢跑过来。”

    彭向明“哦”了一声,正想回话,小冰倒是忽然开口了,“娟子其实特别想来,就是害怕这里的一个大叔,说他色眯眯的。”

    一如既往的骄纵。

    彭向明张了张嘴,“啊?大叔?我是……我才比你们大几岁啊?我二十一,你们多大?我怎么就大叔了?”

    小冰扭头,不回答。

    媛媛就笑,大口喘着气,说:“可我们就是叫你大叔啊!”

    彭向明张口结舌了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在人家眼中居然已经成了大叔。

    拜托,二十出头好吗?大不了几岁好吗?

    媛媛一个劲儿的笑,到最后,连小冰都绷不住,笑了起来。

    似乎跟赢了一局似的。

    随后,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大叔”的怪异称呼打破了某种陌生感,又或者是最近这些天来总是相遇,也总是闲聊,安全感已经累积到了一定份上,总之,今天倒是难得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

    媛媛的全名叫6媛媛,冀省人,家在离燕京不到二百里的一个县城,她爷爷会拉二胡、京胡这些乐器,是个老票友,媛媛从小爷爷带着,喜欢戏,七岁就开始学,十二岁送到这边来,专攻青衣。

    小冰的名字则叫吴冰,浙省人,六岁学戏,九岁进浙省百花剧团,师从名家学习越剧和昆曲,一直到十三岁,她爸妈工作调动,必须要进京,再加上家里人其实不太支持她继续学戏,感觉很难学出来,就算学出来,现在戏剧的整体状况也不太好,感觉并不是个太好的门路。

    她在百花剧团的几个老师几次登门,各种劝说,说小冰实在是个好苗子,人家老师愿意让她住到自己家里去,保证安全,她爸妈愣是不同意,最终带到北京来了,送进了一所普通的中学,然后就停了接近一年。

    后来老师到燕京来演出,特意去见她,之后还找了在燕京这边的朋友,再次登门劝说,再加上小冰自己也很喜欢,她爸妈才算是终于松口,最终由教她昆曲的那位老师的京剧大拿朋友作保,十四岁的时候,直接进了燕京戏曲学校,改学起京剧,现在专攻刀马旦。

    这么一聊,彭向明就恍然大悟了。

    此前他就一直觉得,小冰的口音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点的怪异。

    现在想来,可不就是那种南方人说普通话时的一丢丢口音嘛,只是不难听。

    但聊来聊去,他还是好奇,“你既然那么有天赋,老师们都那么看好,你爸妈为什么一直都那么坚持不想让你学戏?”

    本来聊得还算开心,可彭向明一问到这个,小冰居然一下子脸色就又难看起来,低头片刻,也不说话,起身走开了。

    彭向明完全不知道这个问题戳到哪儿了,媛媛也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到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追上小冰,似乎在安慰什么。

    彭向明无意之下讨了个没趣,过了一会儿,追上去道歉。

    “我不知道这……对不住,不该问的,以后也不问了。”

    吴冰倒是洒脱,扭头看过来,“其实也没什么的,我奶奶说,我长成这样,将来就最好去做一些比较严肃的工作,比如当个老师,做个会计什么的。”

    彭向明有点懵,“为什么呀?”

    吴冰仰头,有点不高兴,还有点不服气,“我奶奶说,我这张脸,天生的命带桃花,在古时候,这叫姨太太脸。”

    彭向明愣了一下。

    吴冰却又问:“大叔,你觉得我这是姨太太脸吗?”

    “呃……”

    一时之间,彭向明还真是说不出话来,因为她这张脸……秋水为眸,远山做眉,面相倒是周正大气,绷起脸来,还有点冷冰冰的狠劲儿,但一笑起来,立刻就带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妩媚勾魂。

    如果说媛媛是那种传统的大家闺秀的长相,生得甜美、端庄、秀气,那吴冰就真的是……说叫什么姨太太脸,估计是因为亲孙女,老太太已经是往好听了说了,这要真搁在古时候,这叫红颜祸水,或者叫……狐狸精。

    眼见彭向明一脸尴尬地说不出话来,吴冰的脸色明显变得更难看了。

    “看来你也……”

    “唉!”

    没等她把话说出口,彭向明倒是忽然叹了口气。

    顿了顿,他顺嘴瞎编,“你要这么一说的话,咱俩倒是同病相怜。人家说我这张脸搁古时候,叫‘祸乱春闺’!祸乱春闺不懂?就是大姑娘小媳妇一看就迷了,弄得人家都不安安生生过日子了那种。”

    两个女孩愣了片刻,忽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大叔你真能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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